第398章
“圣上正值壯年,龍體康健,只脈弦而長,隱有氣機郁滯、情志不暢之象。” “當以疏肝理氣為主,俟氣機舒暢,再行調理心神,自當無恙。” 黃培聞言心頭一急。 圣上都吐血好幾次了,右手還會止不住地顫抖,怎可能只是氣郁? “兩位院判大——” “罷了,退下吧。” 雍帝稍顯懶怠的聲音響起,將黃培的話頭給掐斷了。 二位院判聞言恭恭敬敬退下,黃培卻急得坐立難安。 庸醫!果然是庸醫! “圣上,還是急召鄒太醫回京吧!” 雍帝慢悠悠收回手臂,這時候倒顯出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黃培,你急糊涂了,朕前日已經派人傳令喬忠國,讓他帶老二快馬歸京,鄒奇自然是一同回來的。” 黃培想起鄒太醫那把老骨頭,若是讓他夜以繼日地趕路,怕是沒入京就氣竭在半路了。 可是他心中還是憂慮不已,圣上的龍體是天大的事啊! 這時候,雍帝突然坐了起來。 黃培見狀趕緊來扶,雍帝卻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黃培抬頭,對上雍帝那雙黑幽幽的眼睛,不由地渾身一震。 “圣上?” 雍帝聲音低低的,沉著臉說道:“黃培,只有你敢與朕說實話了,你說,朕是不是變了?” 黃培難掩驚惶,不安地問道:“圣上,您是指?” 雍帝松開黃培的手,靠在靠枕上,神色平靜。 “黃培,你告訴朕,這十多年來朕哪里變了?又是從何時開始變的?一一都給朕道來。” “你自安心,是朕叫你說的,定不會要你的腦袋。” 黃培如今是實在猜不透雍帝的心思了,但他對雍帝是百分百服從的,其實有些話他早就想說了,如今索性把心一橫。 “圣上,您是變了。” “在奴才看來,從接過玉妃娘娘親筆所寫的降書與畫像開始,您就變了。” 所有人都以為,北國的降書是在喬將軍兵臨北國都城之時才送出的。 其實不是。 玉妃娘娘未雨綢繆,她親筆寫的降書甚至比喬將軍兵臨城下的捷報還早一步送到了御書房的案上。 而北國先王上金成王出具的正式降書,是在喬將軍圍城好幾日后,北國王庭實在難以為繼之時,才迫不得已遞出來的。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喬將軍才攻至半路,玉妃娘娘已經提前窺見了北國的敗象。 但是北國王庭不撞南墻不回頭,硬著頭皮也要戰到最后。 玉妃娘娘無法勸動自己的父皇和皇兄,故而親筆寫下降書,以割地賠款、獻上自己的誠意,請求圣上退兵。 降書末尾有言,若圣上執意攻破北國都城城門,她身為公主,自當以身殉國,以全忠義。 時至今日,黃培都能憶起圣上看到降書和畫像時的神情。 即便是他這個殘缺之人,當畫像展現在面前之時,瞧見其上玉妃娘娘的天人之姿,他也不由地一陣恍惚。 圣上繞過長案湊近畫像,抬手撫摸仙容,喃喃一語: “此等天人之姿,世所罕見,更難得的是有勇有謀,慎于取舍,有壯士斷腕之氣度。” “如此一來,朕倒真想見見這個玉琉公主了。” 黃培約莫能揣度出幾分雍帝當時的心思。 畢竟喬將軍驍勇善戰,而北國早已潰不成軍。 美人到手后,若北國猶不老實,尋個由頭再滅了他們,實在容易得很。 可誰能料到,圣上見了玉妃娘娘后,竟神魂顛倒、百依百順,渾然像換了個人! 緊隨其后便是獨寵、縱容,乃至讓異國和親公主懷上龍嗣,最后導致帝后離心、儲君勢弱,形成了今日這般混亂而不可挽回的境地! 年輕的帝王啊,野心勃勃又自負無比,以為江山與人心盡在掌握,結果卻是一步錯、步步錯,直至眾叛親離,動搖國祚! 第322章 反了,又如何! 黃培這次也真是豁出性命了,將雍帝從收到降書和畫像開始,每個出乎意料的行為都一一說了一遍。 他跪在榻邊,聲音滿是恭敬,卻不曾有半分退縮。 雍帝靠坐在榻上,聽得格外認真。 當聽到皇后帶領宮妃在養心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祈求他落了玉妃肚子里的孩子時,雍帝便禁不住閉上了眼睛。 他神色幾番波動,滿是茫然,又隱有恍然。 黃培真正細數后才發現,原來這十多年間,竟發生了如此多的荒唐事! 他越說越是心驚,雍帝卻忽然掀被而起。 “圣上?” 黃培以為雍帝聽不下去。 然而雍帝搖了搖頭,示意黃培繼續說,他則赤著腳走到了玉案邊。 黃培見狀驚呼一聲,“圣上!” 雍帝恍若未聞,神色冷凝,提筆落字。 ———— 當日傍晚,喬忠國這邊終于接到了天子的旨意,命他帶著二皇子速速歸京! 喬忠國精神猛地一振,終于來了! 他勒轉馬頭來到了二皇子車旁,讓來使重復了雍帝的旨意。 二皇子掀開車簾,面色依舊蒼白,神情卻平靜無比。 “既是父皇的意思,還請喬將軍不必顧念本殿,全速回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