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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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曾九,他忽便發問:“你已嫁給了他?” 曾九意料之外,稀奇道:“你說什么?” 她覺出一絲熟悉,正自回憶,恰逢船上仆人高舉風燈,向岸頭投去黃蓬蓬一道光,將那人身影忽地照亮—— 那是一個高大陰婺的年青男人。 他穿一身漆黑的衣裳,蒼白臉孔仍帶著年少時似曾相識的清秀輪廓,一雙同樣漆黑的眼珠里似點著陰冷的火,要將曾九死死糾纏住,將她燃燒成灰燼! 曾九認出了他。 她問道:“你是楊恨?” 楊恨卻執拗問:“你已嫁給了他?” 曾九笑著歪歪頭:“我嫁給他又怎么?不嫁又怎么?” 楊恨沒有將目光移開片刻,只專注地凝視著她,仿佛將周圍他人都當成死人。他輕聲道:“我是來娶你的。你要是嫁給了他,那我先殺了他再娶你。” 第45章 十一 十一 湖上的盛會如一團斑斕的遠影。 僻靜岸邊,只有零星游船鳧過,一陣風煙滾涌,窸窣笑語聲中,船頭的風燈被吹得晃動起來。同樣微微顫動的,還有曾九耳墜上的潔白珍珠、蟬鬢間的新鮮芙蓉。 她腰上羅裙也是潔白的。潔白的衫裙罩著柔軟飄動的淡黃綾紗,在燈暈中與湖煙濃淡繚繞成一團。曾九攏著這團風吹皺的淡霧,忍不住莞爾一笑,怕白芙蓉給風吹落去,又抬臂在花萼處輕輕一扶,露出雪腕上一彎紅寶金環。 金環輝映下,她嬌嫩的面孔瑩瑩生光,仿佛月色照進人的夢中—— 是美夢嗎? 還是噩夢? 楊恨已在岸邊站了很久,也在黑暗中凝視了她很久—— 久到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無邊的漆冷中,她船上的燈像是將他的心牽出軀體的一豆暖火,又像是這無邊漆冷的唯一來由。這種隱秘而徹骨的痛苦激烈燃燒著,火焰般折磨著他的靈魂,從當初分別一直燒到今日,并持久如一的拷問著他! 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是美夢里的神女,還是噩夢中的魔鬼? 只是這拷問或許注定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不論答案如何,他都發狂地想要得到她。 而他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曾九并不明白楊恨的想法。她也一點都不在意。 于是她只盈盈立于風霧中,想了想笑道:“我記起來啦,你在江湖上好像很有名氣了。前幾個月,聽說你在河洛之地殺地血流成河,道上的人聽了楊恨二字,都駭到聞風喪膽了。” 楊恨沒有說話。 只仍用那種奇特的目光凝視著她。 曾九又閑談道:“聽說你的兵刃是一柄鉤子。”似是憶起經年往事,她柔聲問,“是當年藍大先生煉壞的那柄殘劍么?” 楊恨嘴角動了動:“是。” 曾九嫣然道:“藍一塵把它送你了么?倒也不奇怪,他本來就是個很不錯的人。” 風燈搖曳著,楊恨的臉孔倏而被黑暗吞沒,又倏而淡淡一亮。 曾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緩緩道:“我欠他的,但我也已經償還了。” 曾九好奇起來:“怎么?” 楊恨冷淡道:“不用我說,你也很快會知道。” 曾九也不追問,她又對他笑了一笑,就像從未聽過他為何而來一樣,也不答他半句所問之事,只輕柔道:“夜深了。你快走罷,我們也要回去了。” 楊恨靜靜地站著。 他所處的黑暗像是突然更深了,一陣湖霧涌上岸,一時風燈仿佛也照不清他的身影。又一條游船駛過,花燈滲出的紅光扭曲在凄冷秋水中,伴著笑語聲拉長成一條條蜿蜒而詭艷的影。 楊恨聽著水聲與笑聲,平和而冷酷道:“所以你真的嫁給了他?” 周世明從頭到尾還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像是變成了啞巴和聾子,甚至在扶曾九下船時,手上的勁道也是柔和而穩定的,仿佛岸邊這個揚言要殺了他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曾九好奇地側頭瞧了他一眼。 他優美的下頷線沐浴著淡淡的月色,唇角放松,鼻梁與眼窩間斂著一孔睫羽纖長的眸子,似察覺到她的注視,忽投來一瞥清澈而孤高的光。 這目光忽引起了曾九的注意。 她陡然間意識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當下她眼前這兩個年青人或因經歷慘淡之故,都秉性偏執、頗有幾分病態,但不同在于楊恨的執拗濃艷而酷烈,仿佛要化為實質,用意志來扭曲不為他所愿的現實;而周世明的執拗卻是淡而無形的,像是一場悄然而至的霜降,若有花草蛇蟲凍斃,他也只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 這么想著,曾九又去瞧楊恨,微笑道:“原來你真的要娶我?不是玩笑話。” 楊恨道:“我從不開玩笑。” 曾九輕輕嘆了口氣,道:“或許你在江湖上已算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可只憑「離別鉤」的名號,莫非你以為自己已經天下第一了?” 楊恨冷不防道:“莫非我不是?” 曾九瞠目之間,不由又笑了。 但她還沒說話,卻聽他冷冷續道:“天下間用鉤的人,還有誰是我敵手?” 曾九怔了一怔。 她駐足瞧了他一會兒,緩緩道:“這么來說,你說得也有道理。” 楊恨道:“確實有道理。”他高大的身軀微微一動,似乎要從陰影中走出來,“而你當初也答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