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就聽到冉夏生對三位村干部說:“二叔,五叔,大隊長,你們給我開個證明,我跟父母和冉春旺斷絕關系。” 冉老爹吼:“老二,你瘋了!你真要跟父母斷絕關系,對你有什么好處?你不要前途了?” 冉夏生再沒有跟他爭執什么,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只是淡淡地跟三位村干部說:“拜托三位領導,幫我做個見證。我冉夏生,從今天開始跟家里斷絕關系,不是我不愿意認他們,而是他們不讓我們一家活。如果他們要上政府去告,就讓他們去告,也希望三位領導能夠給我一個證明。” 三位村干部無奈地點頭。 冉夏生做錯了嗎? 沒做錯。 他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冉家竟然做了這么過分的事情。 原來大著肚子干活,已經不是最壞的折磨,把人推倒在早產,也不是最狠心的,原來還有更狠心的事情在后頭。 這個時候,他們還勸什么? 誰也不會勸。 “我這就給你們一家打證明,證明不是你的錯。”村支書很理解冉夏生的心情。 冉老太喊:“冉夏生你個混賬東西!有你這樣做兒子的?我要去政府告你,讓你當不了官!” 冉夏生說:“告吧!站在你面前的這位,就是武裝部的部長,你跟他告狀就行,告我如何不孝,要跟父母斷絕關系。正好把你如何虐待兒媳婦,如何要餓死兒媳婦,還有推倒兒媳婦致她早產的事情,都說個一清二楚。對了,還有你叫來那個什么柳半仙,要做法將孫女害死的事情,最好也一并說了。” 冉老太嚇得,臉都蒼白了。 她這些問題要是都說明白,還有她的活路嗎? 那個人竟是武裝部部長? 她都不知道。 冉老爹也嚇著了,沒想到那個不怎么說話的中年男人,竟是武裝部部長。 武裝部長是什么概念,他還是知道的。 當年老二當兵,他曾經去過武裝部,知道縣里的武裝部,是個很重要的部門。 特別是現在,武裝部可以直接跟革委會叫板的存在。 冉老爹有點怕了。 最惱的,應該就是冉春旺。 他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 忍不住,就朝冉夏生打了過去,他吼:“你個畜生,那是你親爹娘,你也做得出手!” 但手卻被冉夏生抓住,隨后腳一踢,人已經被他按倒在地上。 冉夏生朝兩個老兵使了個眼色,兩個老兵已經涌了上來,將冉春旺制止起來。 他很想把冉春旺的腿打折了,但是他是軍人,如果真的這樣辦,他就可能直接退伍回家。 他不想讓冉春旺得意。 教訓肯定會教訓,但不是現在。 至于冉老太的那些叫嚷,他已經不想去管。 她愛告就告去。 所有的證據,他手上都有,在這個特殊的年代,斷絕關系的事件,也不是他一家。 就憑老太太宣傳迷信這一條,就夠成理由了。 政府不但不會處理他,還會嘉獎。 政府不會放由這樣的事情不管,還要處理他。 當然,就是真的要處理他,他也不怕。 事情都到這個份上,再僵持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他不可能放任媳婦孩子受盡委屈。 冉家不只他一個兒子,去了他一個,還有三個,老太太老爺子不會沒人送終。 這一切,都隨著斷絕關系,而隨風而去吧。 那邊冉老太還在哭,還在鬧。 冉老爹一直不吭聲,“叭叭叭”地抽著旱煙。 老楊說:“老太太,你消停點吧。這個事情,老冉已經全部上報了我這邊,之所以還沒有上報到革委會,就是看在你是他親娘的份上,否則現在革委會的人已經過來抓你了。還有,你的所作所為,已經構成了殺人動機,雖然未遂,但如果真的要追究下來,你逃不了干系。” 冉老太張著嘴,有些不敢置信。 “老冉已經夠給了面子。人在做天在看,老太太,我知道手指有長短,你偏心哪個我不管,但是能做到你那個份上的,真沒幾人。做人,還是厚道些好,反正報應不知道什么時候就來了。” 冉老太已經止住了哭聲。 要說是被嚇的,還不如說是被老楊的話震住了。 人家是領導,既然領導這樣說了,說明是站在老二那邊的,他們就是去告,估計也不會讓他們得逞什么。 老大已經被那兩個兇神惡煞的人制住了。 她怕老二真的動了怒,把老大給怎么樣了。 老大是要給他們養老的,可不能出事。 “你把老大放了,我不去告了,也同意你們分家,你把他放了。”冉老太現在算是知道了,老二是個狠的。 冉夏生卻齜著牙,現在想分家?晚了。 他真不缺他們那點分家的資產。 他現在只想脫離這個家庭,帶著老婆孩子走得遠遠的。 之所以還跟他們這么扯,只不過是不想把事情鬧大。 事情鬧大,兩敗俱傷,誰也討不到好處。 但。 他把三位村干部叫了過來,做個人證,就是把傷亡減到最低。 有三位村干部作為見證,他就不怕他們去鬧。 村干部也會把他們按住,不讓他們鬧。 三個村干部,已經把斷絕關系的證明打了出來。 一同見證的,還有武裝部部長老楊,還有兩個老兵,都按了手印。 大家都同情冉夏生,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很無奈。 斷絕關系,是出于無奈。 任誰的媳婦孩子被逼到這種份上,當丈夫父親的,會無動于衷。 孝順也有個度。 對于這樣的父母,再孝順,又怎樣? 那就變成了人畜。 村支書把冉夏生拉在一邊,勸他:“夏生啊,我知道你現在心里惱,但是贍養父母天經地義,你不是普通人,如果被人抓著這個把柄,哪怕有我們這些人做證,只怕到時候對你前途也有影響。我的意思,你每年給些養老金,這事以后有人提起來,也說不得你。” 冉夏生說:“叔,我心里委屈。” 村支書說:“叔都知道,這事換誰都委屈。但誰讓他們是你父母。天下無不是父母,你現在跟他們斷了關系,這比分家更能少些麻煩。但是贍養父母這個事情,你必須要做。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你父母真的去鬧,最后哪怕政府站在你這邊,你也會吃虧。交些養老金,你也可以少些麻煩。你覺得呢?” “叔,我不想再面對他們,這個養老金就由村委出面交給他們吧,正好也可以給我做個證。每年年底,我會把這贍養費寄到村委。” 村支書愣了下,還是同意了下來。 看來,冉家二老,真是把人的心給傷透了。 冉夏生這樣重情重義的人,現在也已經放棄了二老。 連送贍養費這樣的事情,都不想親自出面,而由村委出面。 他可以肯定,如果不是他找了他,跟他分析的輕重,只怕這贍養費,他也不會出。 但。 能夠理解。 他理解夏生的心情,這換誰都不好受。 老婆孩子被逼到這份上,哪怕對方是自己的父母又怎樣。 “好,這件事情我們村委會處理。你爹娘那邊,村委也會出面制止,一旦發現他們有上告跡象,都會按住。你爹那邊……”村支書嘆了一聲,“我去跟他談談。事情輕重,你爹都知道,只是他太慣著你娘了。” 冉夏生卻不在乎,只是微微點了下頭,就回了二房的房間。 他還要去陪媳婦和孩子。 村支書果然去找了冉老爹。 兩人年齡相差并不大。 村支書比冉老爹小了五歲,按族里的排行和血緣,村支書還得叫冉老爹一聲哥。 如今事情鬧到這份上,村支書能做的就是勸解兩方,讓兩方的怒火能夠減到最低。 千萬不要出現上政府告兒子這樣的丟臉事情。 村支書跟冉老爹在房間里談了很多。 冉老爹此時,心情異常低落。 他是真的舍不得老二。 老二在冉家最有出息,對父母也最孝順。 但這一切,卻再不可能。 他此時,都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