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日更,以后更新時間固定在十二點。 第2章 蛇蝎美人 “您知道嗎?” 內殿的掛鐘刺耳地滴答響,教人知道時間還未凝滯。道爾頓開口,語氣陰郁得令房間里的侍女們顫栗。 “在羅蘭,人們一般認為擁有紅瞳的人薄情寡恩。” 阿黛爾的父母皆容貌過人,她的父王艾德蒙三世綽號“美男子”,而她的母親則被稱為“凱萊利的玫瑰”。阿黛爾眼睛顏色繼承于母親,而不幸的是——她的母親在嫁入羅蘭后終其一生都飽受“紅瞳昭告不詳”的流言折磨,最終也因此而死。 “我只知道,道爾頓將軍在賭場上無往不利。” 阿黛爾語調甜蜜。 燭光下,戴在她頭上的王冠,令她的容貌淬了一份異樣的美。沒有哪個野心勃勃的男性會不去想著征服這樣一位尊貴的美人。 某種程度上,得到她就等于得到了羅蘭帝國。 道爾頓抽回燧發(fā)槍,抬手對著繪著圣靈救世的穹頂扣動扳機。在震動耳膜的槍聲里,門外的士兵們蜂擁而入。 侍女們的尖叫中,道爾頓笑著吹散槍口嗆人的青灰色余煙。 “我們的馬車呢?” 他轉身詢問自己的副官。 馬車就停在西側王室馬廊里,一共二十輛。 道爾頓提前收買了騎士統(tǒng)領,這就是為什么他能比貴族們更早一步進入王宮。在槍口下,侍女們披著女王的衣服戴著遮住面孔的網紗帽,登上了不同的馬車,朝不同方向出發(fā)。凱麗夫人在上車之前,眼圈泛紅地回頭看自己的主人。 女王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然后同危險的軍官坐進了同一輛馬車。 “沿白河走。” 道爾頓對車夫下令。 ………………………… 馬車迅速地穿行過一條又一條陰冷狹窄的街道。羅蘭帝都的建筑帶著古典主義色彩,巨石壘起高墻,陽臺形如碉堡,高聳的煙囪在夜幕下屹立如槍林。車夫執(zhí)行了道爾頓的命令,盡可能地貼白河而行。 阿黛爾密切地關注著車外的動靜。 最困難的一關已經過去,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順利抵達晝宮。這段路不會平靜太久,其他同樣參加了這場暴動的人,很快就會發(fā)現她的出逃和道爾頓的背叛。她只能指望未來“三十年混亂”里道爾頓的地位并非憑空而來。 “停下,什么人?” 夜幕下,呼喝聲變得格外清晰。 叛黨為保萬無一失,在重要的十字路口設置了路障,守衛(wèi)在柵欄后警惕地將弓弩對準了疾馳而來的馬車。 馬車在尖銳的木柵前停了下來。 阿黛爾的呼吸停了一瞬間,她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道爾頓。 車外。 “圣納德騎士團。”車夫報出了道爾頓掌管的軍隊名稱,并展示出了徽章,“我們要去協(xié)助其他大人。” 兩名守衛(wèi)走上前,一位舉著火把,另一位從車夫手中接過徽章檢查了一下。聽到“圣納德騎士團”這個名字,舉著火把的那名守衛(wèi)眉頭立刻皺了一下,像聽到什么厭惡至極的東西。 這并不奇怪。 新神教派推崇舊神教派不承認的圣靈“圣納德”,并以祂的名義組建了屬于新神派的騎士團。不過,在一些舊神教徒眼中,這支軍隊根本就不配被稱為“騎士團”。 “車簾拉開,檢查。” 舉著火把的守衛(wèi)攔下了想要放行的同伴,用弩尖敲了敲車窗,威脅意味濃重。 “羅蘭的大人物們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蠢貨都收嗎?”車簾被拉開,玻璃車窗后露出了道爾頓那張舊教徒痛恨的臉。 火光照射下,他滿面寒意。 守衛(wèi)舉著火把,透過車窗,道爾頓對面的車座空空如也,他身邊也沒有其他人。 車內,道爾頓的左手隱在光線照不到的地方,捂在女王的唇上——阿黛爾正如貓一般蜷縮在道爾頓這邊的車座上。因為位置狹小,不得不將大半身體橫躺在道爾頓的腿上,他脫下自己的那件黑斗篷將她這得嚴嚴實實。 這樣,從窗外看進來,的確只有一個人。 手心下是花瓣般柔軟溫熱的唇,女人帶著香水氣息的身軀緊緊與他相貼。隨著守衛(wèi)檢查時間的延長,打在他手背上的呼吸顯得急促起來。 “我會向你的主人詢問,是否需要推薦干事更迅速些的手下。” 道爾頓不耐煩地屈指敲擊玻璃,發(fā)出啄木鳥叩擊硬木般的聲音。 守衛(wèi)被嚇得倒退了一步。 道爾頓能夠以平民的身份在貴族中立足,可不僅僅因為新神教派的支持,他本人是出了名的狠辣。難保他動怒后不會直接朝他們臉上來一槍。 守衛(wèi)移動木柵,車夫揮動鞭子,驅馬向前。 “等等。” 馬蹄聲從后面追了上來,守衛(wèi)立刻停下了放行的舉動。幾名穿著鎧甲的騎士在一名貴族的率領下趕到,貴族穿著斗篷,面容隱在兜帽之下。 黑暗中,阿黛爾的身軀驟然僵住,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她馬上認出了追上來的人是誰—— 奧托·海因里希。 她親自任命的國務大臣,從她八歲起擔任她導師的人,她曾如父親般尊敬愛戴的人。 “行頭不錯,大人。” 道爾頓打開車窗,手肘擱在鐵框上,他的眼睛微微瞇起,刀刃一樣的冷意在他的眼角隱約可見。 海因里希三十多歲,高瘦修長,一絲不茍向后梳的頭發(fā),灰色眼睛,淺色的雙唇略顯刻薄,不過他優(yōu)雅的體態(tài)和舉止總是能很好地掩蓋這一點。海因里希騎著馬,繞車走了一圈,居高臨下地問:“將軍不是進了王宮,現在怎么出現在這里?” 道爾頓清楚地感覺到,海因里希說話的時候,女王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他的衣服。 哦,女人……道爾頓漫不經心地想,女人的心腸最柔軟,她們總是以可笑地天真想當然地交出自己的信任,等到背叛來臨時,再肝腸寸斷。他手上稍微加了點力,以免遭受痛苦背叛的女王發(fā)出致命的悲鳴。 沒有悲鳴,也沒有眼淚。 被背叛的痛苦阿黛爾早已經在上一世品嘗過,那些痛苦與憤怒在短短一個月內奪走了她所有僅存的天真與良善。只剩恨意如蛇的毒液在她的血管中奔騰。 教她不擇手段,教她如蛇如蝎。 阿黛爾閉上眼,申命的句子在她的舌尖無聲滾動。 ——我若磨我閃亮的刀,手掌審判之權,就必報復我的敵人,報應恨我的人。[1] ——我要使我的箭飲血飲醉,就是被殺被擄之人的血。我的刀要吃rou,乃是仇敵中首領之頭的rou。[2] “女王從密道逃走了,”道爾頓譏嘲地說,“最有可能的出口不是在你們的掌控中嗎?我再不快點,你們會給我留點什么好處嗎?” “既然如此,還請道爾頓先生下車,我們需要搜查。” 海因里希皺著眉,道爾頓的理由無懈可擊,但他直覺哪里不對。 “行吧,繁瑣的貴族。”道爾頓懶洋洋地說。 一名騎士翻車下馬去拉車門。 就在騎士手碰到車門的瞬間,道爾頓抽出了槍。 槍聲震耳欲聾,海因里希的戰(zhàn)馬哀鳴著倒在地上。海因里希足夠敏捷,以一個十分狼狽的姿勢從馬背上滾到地面,否則現在腦袋開花的就不是馬而是他了。其他騎士的戰(zhàn)馬被槍聲驚嚇,嘶鳴著無目的地沖出。 “第三個檢查哨。” 道爾頓對車夫下令。 在混亂之中,車夫借機揮鞭,馬車飛馳而出。 這一路上,車夫嚴格執(zhí)行了道爾頓的命令,盡量貼近白河行走,此時設立在河畔的第三個檢查哨已經距離他們不遠。馬車逼近檢查哨的時候,伴隨著嘩嘩的水聲,一條輕便的駁船迅速地從白河的建筑陰影里劃出。 這里原本是道爾頓給自己準備的退路,一旦叛亂不利,又或者貴族們想要順帶解決他,他就從這邊撤走。眼下發(fā)揮了比預想中更關鍵的作用。 道爾頓抱著女王,從馬車上跳下來。 阿黛爾回頭看了一眼后面,一隊騎兵正迅速逼近,為首的正是她親愛的導師先生。 后背撞上堅硬的船板,阿黛爾顧不上抱怨,立刻翻身貼到船底艙里。她剛這么做,就聽到“梭梭”的利箭從頭上飛了過去。道爾頓貼著船舷的另一邊,阿黛爾聽見他十分不得體地咒罵了一連串。 罵得好。 勇敢的槳手們奮力劃船,它在水面穿過一切扭曲古怪的黑影,迅速朝著河對岸而去。等到追兵抵達時,駁船已經靠岸了。道爾頓的部分手下就駐扎在這里,兩邊的火把將河面印得粼粼如金。 手肘被道爾頓有力地拉住,阿黛爾從駁船中跳上岸,她回頭。 海因里希舉槍,瞄準了河對岸剛剛踏上土地的女王。 在他將要扣下扳機的那一刻,他曾經的學生忽然轉頭,兩人的目光隔著河碰撞在一起。火把的光里,銀色卷發(fā)的女王面容格外清晰——他親眼見證那張臉如玫瑰花苞綻放般,逐漸褪去童稚變得艷麗無雙。 海因里希扣動扳機的手指頓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1][2]申命記32:41-42 第3章 她如妖女 就那么一瞬間,女王迅速隱沒到盾牌和鎧甲的保護后去了。 海因里希的神色在火光里變幻,后悔和隱約的輕松交替掠過。最后,他復雜地放下了槍。 其他家族的人終于趕到:“發(fā)生了什么?” “道爾頓叛變,女王逃走了。” 海因里希言簡意賅地回答。 人群中爆發(fā)陣陣詛咒和謾罵,不快和緊張的陰云籠罩在所有人臉上。事情正朝著脫離掌控的方向滑去。 ……………… “真可惜沒能親眼目睹。”道爾頓護送她走進晝宮時快活地開口,“他們的表情一定精彩極了。” “他們會盡力挽回局勢的,先生。” 阿黛爾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