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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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鳳岐聲音不高不低,冷如寒冰,在暗夜里透著幾分陰沉:“有要事要稟告陛下。” 眾人思索著永安王這會兒有什么要事。 沒等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鐘聲響起,宮門大開。 眾人只得打住話題,下轎列隊,往皇城內行去。過金水橋,便至太和殿廣場。 群臣列隊拾級而上,唯有李鳳岐坐在輪椅上,由五更從旁推上去。 待到了太和殿門口,方才換成了太和殿的內侍接手。 五更順道將裝著趙炎首級的木匣交給內侍,囑咐道:“拎好了,可別給摔了。” 那內侍唯唯諾諾地接過,才推著李鳳岐進殿。 眾人按官職列好隊,李鳳岐的輪椅在最前方,待眾人站好隊列后,又見一人姍姍來遲,白衣素服,正是太傅韓蟬。 韓蟬臉色有些差,他瞥了李鳳岐一臉,站在了他旁邊,與他并列。 皇帝李蹤還未到,太和殿內不可喧嘩,文武百官俱都沉默不語。如此等了大約一刻鐘,穿著明黃袞龍服的李蹤方才出現。 他剛剛弱冠,面容尚且帶著青年人的稚嫩,膚色因養尊處優,養得極白。被明黃的龍袍一襯,就多了幾分羸弱。 若不是身上的龍袍,瞧著不像九五至尊,倒更像個有些陰郁的書生。 李蹤走至殿中,在寬大的龍椅上坐下,冠冕上十二珠輕輕晃動,遮住了他陰沉發青的臉色。 他目光陰郁地凝視李鳳岐,藏在袖子中的手攥成了拳。若不是方才已經在后宮泄過一回火氣,他連面上的平靜都難以維持。 崔僖侍立在側,鳴鞭一聲:“有事早奏,無事散朝——” 去勢后略有些尖銳高亢的聲音回蕩在太和殿中,一眾官員下意識將目光凝在了李鳳岐身上。 永安王出現了,誰還敢先奏? 然而李鳳岐仿佛對四周目光一無所覺,身體放松地靠在椅背之上,雙手交疊,閑適自在,似無人能入他眼。 在他腳邊,則擱著那個突兀的木匣。 眾人拿不準他什么意思,更不敢先出頭。太和殿內一時落針可聞。 李蹤目光陰鷙,居高臨下地掃過在場文武百官,見竟無一人敢出列,臉色便愈發難看。 僵持良久,他終于忍不住先開了口:“眾愛卿今日無事啟奏,永安王大病初愈,仍然堅持來上朝。難道也無事要奏嗎?” “臣有事奏。”李鳳岐漫不經心地坐直身體,目光與李蹤對上,隔空交鋒。 “何事?”李蹤強自鎮定,眼珠亂晃。 “臣收到北疆八百里加急軍報,說參軍趙炎暗中勾結冀州刺史殷承汝意欲謀反,”李鳳岐輕描淡寫將趙炎一事拋出來,一條條列數趙炎罪行:“軍報中言,趙炎至北疆都督府不過十余日,行事乖張,索賄受賄,甚至還假傳陛下口諭,蠱惑軍心,意圖撩攛副都督朱聞與他同謀造反。” “朱聞先是假意應和,實際上卻暗中著人調查搜集證據,意外發現趙炎一直與冀州刺史殷承汝有書信往來,又查出殷承汝私自在渭、冀二州交界的深山中屯兵數萬,意圖不明。副都督為保兩州安寧,欲將趙炎拿下押送上京問罪,卻不料趙炎察覺反抗,混戰之中被斬殺。” 他自袖中拿出往來的書信,又一指地上木匣:“這便是趙炎首級與二人密謀來往的書信,還請陛下過目。” 眾人沒想到永安王一露面,說得便是這樣要命的事,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李蹤緊緊咬著牙齒,強擠出個猙獰的笑容:“崔僖,呈上來看看。” 崔僖聞聲走下臺階,接過書信,又彎腰去看地上的木匣。 這木匣一尺見方,通身烏黑。湊近了,能聞到隱約血腥氣與腐爛臭味。 他冷臉掀開木匣蓋子,趙炎死不瞑目的猙獰模樣便暴露在眾人面前。 崔僖臉色沉肅,端起木匣:“陛下,確是趙炎。”說罷又將來往書信呈了上去。 李蹤接過去,匆匆翻了幾下,便扔在了龍案上。 他不用看也知道這書信之上寫了些什么,趙炎是帶著他的口諭去的北疆,殷承汝也是受了他的秘令在山中屯兵。按照原本的計劃,趙炎前往北疆,故作不經意地透露出李鳳岐在上京的困境,目的是挑起朱聞的怒火。朱聞性急易怒,又對李鳳岐忠心耿耿,只要他有了動作,李蹤便可以以謀逆罪名,命殷承汝帶兵平亂。 光明正大地除掉李鳳岐的心腹大將與玄甲軍。屆時李鳳岐沒了后盾,還要擔著下屬謀逆的罪名,他就是一怒之下將人殺了,天下人也不會說什么。 可偏偏朱聞竟然沒入套,還牽扯出了趙炎與殷承汝。 區區趙炎死便死了,殷承汝卻決不能折進去。 李蹤磨了磨牙,沉著臉道:“此事疑點眾多,還是要交由刑部徹查,” 李鳳岐沒反對,只道:“冀州拱衛上京,謀逆關系國本,非同小可。只刑部怕是不夠。還需大理寺與御史臺三司共審。至于冀州刺史殷承汝,私自調兵,不論其意圖為何,都違反軍令。為防萬一,該先解除官職,押入大理寺刑獄候審。” 他遙遙望著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李蹤瞪著他,良久,才掃視殿內:“眾愛卿以為如何?” “陛下不可。”齊國公葉知禮道:“殷家滿門披肝瀝膽,為國盡忠。若是未查明真相便將人革職下刑獄,恐會寒了忠臣良將的心。” “齊國公這話就不對了,謀逆是誅九族的重罪,不過是暫時將人請到刑獄候審,如何就寒了心?”大理寺卿王且出列駁斥道:“我掌大理寺十余年,未曾出過一樁冤案,若是查明無罪,自然會將人放出來,還他清白。”王且一甩袖,冷笑連連:“若如此輕易便寒了心,談何忠臣良將?” 說完他語氣微頓,又疑惑道:“還是說齊國公因著與殷家的姻親關系,想要徇私?” 葉知禮被他接二連三堵得說不出話來,自原配身亡后,王家便與他斷了往來,王且更是處處同他唱反調。他心知此事難以善了,斟酌片刻,到底還是甩袖退了回去。 此后又有人出列諫言。但有贊同的,便有反駁的。大殿之中吵得不可開交。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不發一言的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以為如何?” 年邁的御史大夫瞇著眼,慢吞吞道:“大理寺審案,刑部復核,我御史臺只司監察,既然二位大人都同意了,老臣總不能反對。陛下與諸位大人放心,老臣必會恪盡職守。” 如此一來,這事便定了音。 李蹤再想將人保住,也不能明目張膽地袒護。他死死攥著拳頭,咬牙切齒地下了旨:“那便依眾卿所言,暫停冀州刺史殷承汝官職,押入大理寺刑獄候審!” 說罷怒氣沖沖地起身,離開了太和殿。 崔僖見狀再次鳴鞭:“散朝——” 文武百官緩緩往殿外走去,李鳳岐綴在最后,韓蟬走在他身側,壓低聲音道:“王爺當真好手段,一露面,便折了殷家一條胳膊。” 殷家是皇帝心腹,冀州刺史殷承汝,乃是殷嘯之的次子。 殷家敢對北疆動手,李鳳岐可不會坐以待斃。甫一露面,便以雷霆之勢逼迫皇帝將殷承汝下了刑獄。 大理寺的刑獄,不管誰進去都要脫層皮。更何況大理寺卿王且一向與齊國公不對付,自然也連帶看殷家不順眼,在此事上,絕對會從嚴審理。 兩人交鋒,李蹤毫無還手之力,李鳳岐完勝。 韓蟬感嘆:“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 言語之間,似對李蹤頗有微詞。 李鳳岐對他言語間暗示自己身世毫無興趣,嘲諷道:“李蹤一向孺慕敬重你,你卻只將他當做爭權奪利的棋子。若是他聽見你這番話,恐怕要氣得發瘋。” 韓蟬淡淡道:“那不叫他知道便是。”他意有所指道:“有時候無知才是福氣,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入這盤棋局。” 他的表情極冷,又夾雜幾分不加掩飾的輕蔑。生生破壞了一身不染凡俗的出塵氣質,叫他平白多出幾分陰鷙來。像個墮了魔道的仙人。 四十余歲的男人,眼角眉梢沒染上歲月痕跡,心腸卻已經被淬煉得堅硬毒辣。 然而李鳳岐卻并不想被他牽著走,似笑非笑道:“太傅大概沒理解我的意思,我既然這么說了,當然是要將原話轉達給李蹤的。也好叫他看清自己,少被人挑唆做些蠢事。” “……”韓蟬眼角抽了抽,冷清聲音里染了些火氣:“王爺何必冥頑不靈,你我合作,江山傾覆只在眨眼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想知道為什么這些年會被養在永安王府么?” “我要知道的,遲早會知道。”聽他提起身世,臉色便沉下來,他輕蔑地瞧著韓蟬:“與我合作?你也配?” 他生平護短又記仇,敢對他的兄弟與玄甲軍動手,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韓蟬以為拿捏著不知真假的陳年舊事就能與他談條件,簡直是癡人說夢。 李鳳岐耐心徹底告罄,轉動輪椅加快速度往外走。等候在外頭五更見狀連忙上前,推著他出宮。 韓蟬望著他的背影,面色變幻。忽怒忽喜,像是看著他,又像是透過他看著別的人。 喃喃自語道:“果然是他的兒子,連脾氣也如此像……” 他沉思之際,一個內侍匆匆過來喚道:“太傅,陛下正尋您呢,您趕緊去一趟吧。” 韓蟬思緒被迫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臉上隱約有些不耐,又很快隱藏了起來:“陛下又怎么了?” 那內侍神情恐懼:“陛下正發脾氣呢。” 韓蟬斂眸,隨著內侍往后宮行去。 * 太乾宮。 宮女內侍匍匐在地,殿內一片狼藉。 李蹤砸了所有能砸的東西,猶不解氣,又命人拿了鞭子來,拿兩個小太監泄氣。 韓蟬到來時,那兩個小太監已經成了血人,崔僖正吩咐人將他們拖下去,他壓低了聲音交代:“回去后去太醫署開些傷藥,能不能活,便看他們的造化了。” 抬人的內侍面無血色,忍著恐懼點頭。 韓蟬走近:“崔常侍竟也會體恤下面人。” “都是些命苦的人,也沒做錯事,就這么死了,總是可惜。”崔僖似真似假地感嘆了幾句,話鋒一轉,就直指韓蟬:“我可不比韓太傅,壞事做多了,心肝已經硬了。” 他翹著嘴角,笑容嘲諷。 韓蟬無意與他糾纏,擦過他的肩膀入了殿中。待看見滿地狼藉時,皺了皺眉,沉聲道:“陛下的脾氣該收一收,若是傳出去了……” “若是傳出去了恐怕不利朕的名聲?”李蹤不待他說完便道:“太傅總跟我說名聲名聲,可我看,這最沒用的便是名聲,”他眉目間一片陰沉:“若是朕不顧及名聲,直接殺了永安王,又怎么會有今日之事?!” 他現在最為后悔的便是太過顧忌名聲,沒在李鳳岐最虛弱的時候了結了他。才讓他有機會翻身。 韓蟬垂眸:“陛下若殺了永安王,日后史官筆下,恐要背負罵名。殺他的法子有千百種,陛下何必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李蹤脾氣也上來了,狠狠拂袖直視著他:“后世罵名朕從未放在眼里,明君昏君朕也從不在乎,便是擔了罵名又如何?只要身前逍遙自在,哪管他身后洪水滔天種種罵名?”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吐露心聲:“朕就是太聽太傅的話,顧忌太多了。” 他似一頭被激發了兇性的狼,終于開始掙脫被施加在身上的枷鎖。 韓蟬隱隱心驚,面上卻軟和了神色安撫道:“我知道陛下氣怒,但如今不過是一時之勝負罷了。天為地綱,君為臣綱,陛下永遠是陛下,而永安王,永遠也只是永安王。陛下何必置一時之氣?”他神色越發柔和,從李蹤五歲開始,他便是他的老師,是他引導著李蹤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也最清楚他的軟肋:“陛下難道還信不過老師么?” “太傅說的對。”李蹤似乎被安撫了,在榻上坐下來,垂首轉動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垂下的眼睫擋住了眼底情緒,反復念叨著一句話:“君為臣綱,君為臣綱……” 他閉了閉眼,抬頭笑道:“朕想明白了,老師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韓蟬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總覺得他今日有些不對。但李蹤坦然與他對視,卻又瞧不出問題來。他垂眸思索一瞬,便告退離開。 韓蟬離開之時,聽見里頭的李蹤說:“崔僖留下。” 李蹤似想通了什么,又恢復了慵懶神色,他斜倚在榻上,喚了兩個內侍給自己捶腿,目光瞥向崔僖:“上回你說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