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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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晉江文學城首發(fā) 得知太子妃醒來, 殿外跪著的御醫(yī)們都長舒了一口氣,真是老天開眼,上蒼保佑, 他們的腦袋可以繼續(xù)掛在脖子上了。 進內(nèi)殿給太子妃診斷一番后,御醫(yī)恭敬對裴元徹道, “太子妃如今已經(jīng)蘇醒, 便沒有大礙了。就是后腦勺的傷口需要好生養(yǎng)著, 飲食也需忌口,按時服藥,慢慢調(diào)養(yǎng)即可。” 裴元徹語氣淡漠道, “這回算你們走運。滾下去開方子罷。” 御醫(yī)們麻溜的閃了。 飯食也端了上來,都是些滋補又不油膩的湯湯水水。 裴元徹想要喂顧沅, 顧沅卻搖搖頭,白著一張小臉看向他,擠出一抹虛弱的笑, “殿下, 我這里有谷雨與秋霜服侍便是。這幾日你也累著了, 先去梳洗歇息會兒吧。” 見顧沅剛醒來就惦念著他,裴元徹眉心微動,抬手揉了揉她的發(fā), 溫聲道, “沒事,孤看你用過膳后再去休息。” 顧沅抿了抿唇, 輕聲道,“殿下這般為我,我心頭有愧……” 裴元徹見她眼圈微紅,怕她會自責的掉眼淚, 只得站起身來,“好,好,孤先回去梳洗,好好睡上一覺,再來陪你。” 顧沅這才朝他點點頭。 待裴元徹離開后,她眸中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殿外,天色蔚藍,萬里無云。 裴元徹盯著著好天氣,前幾日壘在胸口的郁氣也煙消云散了。 守在門口的李貴見太子爺這么快就出來了,還有些詫異,忙湊上前,察言觀色道,“太子爺,太子妃不是才醒么,您不多陪陪?” 裴元徹淡淡瞥了他一眼,面上浮現(xiàn)幾分得色,“你懂什么,太子妃怕孤累著,讓孤先歇息。” 李貴先是錯愕,旋即露出一副討好的笑容,“哎喲,奴才蠢笨,竟沒想到這層。還是太子妃心細,時時刻刻都惦念著殿下您的身體,殿下待太子妃情深義重,太子妃也待太子情意綿綿,真是珠聯(lián)玉映,佳偶天成吶!” 裴元徹薄唇微掀,哼笑道,“貧嘴。”心里卻熨帖極了。 他想,沅沅應(yīng)該愛上他了吧。 ...... “主子,您多吃些,這幾日您瘦了一大圈,可得多補一補。”谷雨紅著眼圈道。 “是啊,這些日子奴婢們真是擔心極了。”秋霜在一旁輕輕打著扇子,想起當日太子妃落水的事,依舊心有余悸。 顧沅的目光依次在谷雨、秋霜的臉上掃過,時隔這么多年,再次見到這兩張熟悉的臉龐,她心頭也是感慨極了。 尤其是見到谷雨的小圓臉光潔如初,沒有半點疤痕,她更是欣慰。 前世她與裴元徹爭吵時,裴元徹火氣上來,打翻了炭盆,谷雨一心護主,臉上被四濺的炭火灼了一塊。雖然用了上好的祛疤藥膏,可下巴處還是留下一塊淺淺的印子。 顧沅拿起勺子,輕輕攪動著面前的碧玉羹,朝她們安撫的笑,“好了,你們也別哭鼻子了,我現(xiàn)在不是沒事了么。” 谷雨點點頭,“主子您是有福的!” 顧沅用完膳,又詢問這幾日外頭的情況。 秋霜壓低聲音道,“太子妃您掉入池子的事,被壓了下來。”她伸手指了指天。 顧沅心下明了,這事只能這般處理—— 雖然是她不小心腳滑跌入池子,但在外人看來,只會覺得老皇帝不顧倫理逼迫兒媳婦,兒媳不堪受辱,自跳池塘以存清白。 這等皇家丑聞傳出去,丟得不單單是順濟帝一個人的臉,裴元徹與她都會受人指摘,甚至于她娘家永平侯府也會被人議論。 “對外只說太子病了,太子妃您這幾日一直在東宮照顧太子。皇后娘娘和五公主也來探望過,但都被擋在了外頭……這事,她們也不知道。” 見秋霜凝重的神色,顧沅忽然想到一事,蹙眉問道,“那日隨行的宮人們呢?” 一提到這個,秋霜和谷雨皆面露驚懼,雙腿都發(fā)顫。 好半晌,秋霜才艱澀開口道,“他們都……都被處置了……奴婢與谷雨,是殿下保下的,不然……” 不然她們倆也難逃一死。 顧沅雖然猜到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一顆心還是沉了沉,將手中湯碗放在一側(cè),她沉聲道,“叫蘭嬤嬤從我賬上撥出一筆銀子,好生安頓他們的后事。” 待谷雨與秋霜將碗碟撤下,顧沅便讓她們退下,“我想再休息一會兒。” 寢殿內(nèi)很快安靜下來。 顧沅緩步走到花梨木九屜梳妝臺前,打磨細致的鏡中,她的臉龐是那樣的年輕。 腦袋后纏著一圈的白紗布,巴掌般的臉頰蒼白,只有嘴唇稍紅,瞧著有幾分鮮活氣息。 她靜靜地坐在鏡前,梳理著腦子里的那些事。 根據(jù)順濟帝的話,她可以確定,賜婚這事,是裴元徹在背后搞的鬼。 回想這一世,從第一次與裴元徹相見,再到這兩個月來,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總覺得哪里透著不對勁。 第一次如意樓初見,他主持公道。第二次曲江池畔,他被她的風箏砸中;第三次書肆相見,他冒雨送風箏,情緒失態(tài)。還有端午節(jié)那日,裴元徹對周明緲那強烈的殺意,還有他們成婚后,他發(fā)誓只守著她一人,再不會納其他女人…… 對了,還有他相中謝綸給五公主當夫婿。又突然問素素,關(guān)于陸小侯爺?shù)膯栴}…… 在她的印象中,裴元徹從不是多管閑事之人。 且他從沒有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在他眼中,那些妃妾不過是些逗趣的玩意兒,小貓小狗似的,就是不碰,也能當個花瓶擺設(shè)放著,他是太子,后來又成了皇帝,后宮空蕩蕩算是怎么回事。 不過那些女人嘰嘰喳喳又愛挑事,他怕她心煩勞累,就想遣散后宮,讓她們削了頭發(fā)去當庵子當尼姑。 他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做事由著性子來,總不會想她的難處—— 那段時間,那群女人一個個跪在她的鳳儀宮門口哭嚎著,倒弄得她是什么大惡人一般。 她不想管,但裴元徹管的方式太粗暴,命人將那群女人拖走,有鬧得兇的,直接一劍殺了,聽說脖子的血噴的老高。 她不能再讓裴元徹瘋下去,只能求裴元徹別再折騰后宮,她作為皇后,能管理好后宮,他這才消停。 回想前世的裴元徹,再想到這輩子的,顧沅覺得,這輩子的裴元徹倒還像是個正常人。 但就是太正常了,反而不對勁。 一個膽大的猜測隱隱約約在顧沅的心中冒出—— 既然她可以重生,那裴元徹他會不會也是? 不然這輩子的他,怎么與前世那樣的不同。 這個念頭一出,顧沅心情愈發(fā)復(fù)雜。 ...... 很快入了夜,半暗半明的天空一片濃郁的紫紅色,一彎新月在云后淡淡顯露。 裴元徹心情愉悅的來了瑤光殿。 刮了胡子,沐浴更衣,換了熏香的衣袍,睡了一個囫圇覺,整個人又精神奕奕的,再無之前的頹廢之色。 他走到門外,見谷雨和秋霜守在門口,便問道,“太子妃在里頭歇息?” 秋霜垂眼答道,“是。” “今日孤走后,她都做了些什么?” “主子用了午膳后,就說要歇息,奴婢進去送了一回茶水,她就坐在鏡子前,似是在想事。” 裴元徹低低嗯了一聲,吩咐道,“準備晚膳。” 他推門走了進去。 外殿的燈盞點亮了,內(nèi)殿卻是昏暗的,窗牖半開,朦朧的光線從外頭照進來。 床帷間,煙霞色幔帳靜靜地垂著,地上擺著一雙青色緞緝線繡鳳紋鞋。 還在睡么。 裴元徹放輕了腳步,緩緩走到床榻邊,掀開幔帳。 只見昏昏床榻間,那嬌小的身軀側(cè)臥著,膝蓋曲著,縮成小小一團,秋香色薄被只遮了她半邊身子,另半邊,是她那頭烏黑如緞子般的長發(fā)。 似乎做了噩夢,她的眉心緊蹙著。 見她睡得這般不安穩(wěn),裴元徹一陣心疼。 他在床邊坐下,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撫上她的眉心,一點一點,想幫她撫平。 掌下那纖濃的睫毛顫了顫,那雙烏黑的眸子緩緩睜開,像是蒙著一層水光般,剛看到他時還懵了一下,旋即她的臉色白了白,臉也往一側(cè)避開。 裴元徹的手僵在空中。 默了默,他輕拍著她的背,溫聲道,“沅沅,別怕,是孤。” 顧沅清醒過來,小手緊捏著被子,朝他擠出一個笑,“殿下,你來了。” 裴元徹往里坐了些,伸手將她撈入懷中,親昵道,“做噩夢了?” 顧沅低低嗯了一聲。 她做噩夢了,夢到她的兒子,她乖巧的宣兒,小小的人,才五歲。 明明上午還笑著湊到她身邊,摸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奶聲奶氣的說,弟弟在母后的肚子里要乖乖地哦,哥哥給你背三字經(jīng)。到了傍晚,他就成了一具冰涼涼的尸體,小小的手中還捏著一把小花兒,他想摘回去給他母后的。 她抱著宣兒的尸體,眼淚止不住的掉,喊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啊。 裴元徹將她懷中的宣兒抱走,叫人收殮,又按著她的肩膀,叫她振作,叫她為著身體著想,為著肚子里的另一個著想。 振作?她要怎么振作,她的孩子沒了啊。 她的宣兒那樣乖,那么懂事,知道父皇不喜歡他,他背地里偷偷掉眼淚,轉(zhuǎn)臉將眼淚一擦,在她面前裝沒事人似的,朝她笑,反倒替她擦眼淚,讓她不要因為他,跟他父皇吵架。 她用拳頭去砸裴元徹,讓他將宣兒還給她,好好的孩子怎么會突發(fā)哮喘,說沒就沒了呢。 他殺了一大批的宮人,卻無法將孩子還給她。 他給她喂安胎藥,盯著她的眼睛,叫她別鬧了,肚子里有他們的孩子,一個新的孩子。 她好恨吶,恨這個孩子來的不合時宜,恨她怎么不能去陪她的宣兒一起去死。 五歲的孩子,孤孤單單的走黃泉路,她舍不得啊。 想到那充斥著痛苦的夢,顧沅掐緊了手心,從裴元徹的懷中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