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他們走遠了,謝臻動了動面部笑僵的肌rou,面無表情地轉身回教室收東西。 李意歡電話打了過來,“咱 * 們放月假去哪呀……” 謝臻:“嘶,你消息挺靈通啊……” “你當那么多人面說假期要陪我的!” 他笑笑,先順著她心意:“嗯,那你想去哪?” 少女一頓:“……有一個地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帶我去?” “說來聽聽?” “你心里……” 他一怔,“換一個。” 趕在女聲失落之前,他低聲慵懶笑道:“傻,這地兒去過了。” 聽筒那邊,聲音空了兩秒。 隨后酥酥軟軟的埋怨聲,“謝臻你真是……” 謝臻本來是含著幾分笑在聽她的嬌嗔,結果一通電話打進來,他語氣一凜,“我先接個電話。” “啊?那好吧,”李意歡扮起貼心女友,甜聲道,“等會兒,我打給你。” 謝臻耐著性子聽完她最后一句,終于把電話給切了。 來電的是姥姥。 今年春暖早,樓下梅子已經新芽初長。小時候這個季節,姥姥總會拿去歲的梅子釀酒,而他搗蛋,會拿著木枝,圍著那棵青梅樹前前后后,把未曾成熟的果子都打下來。 謝臻耐心聽完姥姥這些沒來由的話,大概又想清楚來由是什么。 “姥姥,舅舅上次看您是什么時候?” “那我媽呢?” “他們都忙。”林阿婆嘆了口氣,又恍然一驚,“呀呀,阿臻,你是不是還在上學!” 老人開始自責,哎呀哎呀,怎么能在這時候給他打電話,會影響學習的,忙就要掛斷。 謝臻忙不迭喊住:“沒……姥姥,我放假了。” “你放假了?哦,今天是周五了……那也要掛了,不影響你寫作業了!” “不影響。”他想了想,“姥姥,我去看您。” 就這么,謝臻徹底找到理由,又把李意歡那邊拒了。 電話打過去,李意歡失落地“啊”了一聲,轉瞬乖巧地同意,“那下個月五一放假,你能好好陪我嗎?” 謝臻沉吟片刻,笑了:“……能壞壞陪嗎?” * 謝臻到藍天花園的時候天還沒黑。 走到樓棟前,花池里的梅子樹茂密,確實已經結出了果子。 跟謝振東吵完那場架后,他又往放任自我下沉了幾公分,剛剛姥姥在電話敦促他學習的口氣,讓掩在枯枝殘葉下的心震動了幾下。 但是他現在已經墜落到這個地步。原地不動的人尚且被向上攀登的人拋棄在半山腰,更何況他已經跌落谷底良久。 下沉比往上爬容易。所以短暫醒悟之后,他還是選擇做個廢人。 不過今天,不想讓在意的人失望,他稍微需要偽裝。 上了平臺正對的就是402。 謝臻無可避免看了眼那扇門,轉彎走到401扣響門鈴。 門很快開了,林阿婆站在門口,“阿臻,你來了。” “嗯,”謝臻微笑,“姥姥,我來了。” 林阿婆笑意綿延到眉梢,素手拉著他 * ,“來來來,快進來,不用換鞋了。” 謝臻含笑點頭,循著室內飄散出來的幽香發問,“在釀酒嗎?好香。” “是啊是啊,在呢,晚些時候千萬記得來嘗啊,”林阿婆笑盈盈的,“記不記得你姥爺在的時候,你非貪他的杯,結果喝醉了,睡了一天一夜?” 似乎人年老的總是這樣,酷愛將回憶封存,追憶的時候就像從寶奩里拿出寶貝,炫耀著歲月流淌過的光輝。 謝臻唇邊抹起平淡的笑,十分尊重地垂著腦袋,聆聽著姥姥講陳年糗事。 而繞過玄關的隔斷,林阿婆又將話鋒一轉,“對了,今天善善忘記帶鑰匙了,在家里坐會兒,你們正好能一起寫作業,做個伴。” 謝臻的腳步在同時慢了半拍。 繞過置物架的隔斷后視野開闊,狹小客廳里的場景一覽無余。 蘇慕善坐在低矮的茶幾后面,長長的馬尾垂落在右肩,她側邊廚房未關的窗外,漏進一條夕陽時分的細長光線。 是純度很高的橙色,光線從她的微黃發梢,折到她清瘦的肩角,在落到她捏著中性筆的指尖。 一刻風動,窗外泡桐樹的影子跟著搖晃,光影如被打破,消隱變幻,她身上的那道隨之光消失了。 而謝臻卻感到,看到那一束橙色的光線出現自己的腦海,被拉扯得越來越細,越來越長。 林阿婆:“阿臻?” 他斂眸,局促地咳嗽了一聲,終于回過了神。 第19章 “我送你下去。…… 林阿婆走進來, “善善啊,剛剛好,阿臻今天也過來了, 你們還能一塊兒寫作業。” 蘇慕善從作業前抬起頭, 扯起一抹笑,“嗯……是。” 隨后目光抬起來一點, 輕聲和后面的他打了個招呼,“……謝臻。” 謝臻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鼻腔里發出一聲聊勝于無的“嗯”。 兩個人已許久沒打過照面。 他這樣冷淡的反應,并沒有讓蘇慕善太驚訝,她只是有點不知該作何反應。 本以為放學后他會和那群男生一塊出去的, 而他現在卻猝不及防出現在眼前,她的心神不寧從林阿婆開門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兩人的目光均帶著回避的意味,他們之間有種所隔經年的陌生與遲疑。 好在這時林阿婆突然圓場:“對啊,阿臻,你作業帶回來沒有啊?” 謝臻回神:“帶、帶了。” 林阿婆面目慈祥, 伸手就去幫他卸背包, 謝臻謹慎:“姥姥, 我自己來。” 蘇慕善在茶幾后坐著, 心里涌起幾分奇怪。 尋常上學他總是兩手空空、來去自由,從來不背包的, 而今天怎么…… 林阿婆幫他把黑色的匡威背包放下了, 又轉過來對她到:“善善, 你們一塊兒寫作業吧,我去廚房釀梅子酒、做晚飯,就不打擾你們。” 蘇慕善來不及愕然,林阿婆又 * 樂呵呵道:“阿臻成績一直很好的, 你要是有不懂的,可以問他!” 草。謝臻太陽xue一抽。 看到他堅硬的臉色和倒在沙發上的書包,她瞬間了然,堅決地對林阿婆點了點頭:“……嗯,好!” * 幾巡話去,林阿婆終于進廚房了。 她把鋁合金的推拉們拉上,貼著墨綠色貼紙的玻璃把客廳和廚房完全隔絕。 三個人的空間突然只剩下他們兩個了,蘇慕善坐在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狹小的空間,聽到廚房那邊瓶瓶罐罐相撞的聲音,時空間隙泛起細微的漣漪,坐立不安。 癡怔的片刻,謝臻倒是儼然自若,單手提著只米黃色的膠凳過來。 他目光輕飄飄地掃過,“你不讓讓?” 蘇慕善一望桌面,茶幾確實幾乎都被她占領了。 左邊是盛著半杯的水,右邊丟著筆袋,眼鏡盒歪著,眼鏡布搭在盒子的中間,展開一堆柔軟的褶皺。 她淡淡“哦”了一聲,拉著板凳往左一扯,把眼鏡盒和水杯都收回書包。 見狀,謝臻在她斜對面放下板凳,拉開書包拉鏈。 一沓長尾夾夾住的試卷落到桌上,蘇慕善擱在桌上的筆蓋微微震動。她沒抬頭,余光卻忍不住微微往前抬。 瞥見男生胳膊抬起,胳膊關節處的布料彎折,隨后筆尖急躁摩擦紙面,發出沙沙聲。 從廚房那邊漏進來的夕陽的光越來越弱,最終在紙面上化成一片濃綠。 謝臻的筆頭突然點到她眼前的桌面。 “哎,哪題把sin改成cos?” 蘇慕善抬頭,“……選擇第八題,第二個選項的分子。” 他“哦”了一聲,胳膊撤退。 她的目光也撤回到自己的作業上,需改掉這個毛病,余光總看他在所在的地方。 男生又開始轉筆。 筆桿在指甲、關節之間旋轉,脆生生的聲音往她耳朵里鉆。 一不留神,在草稿紙上展開和差化積的公式,把cos 寫成了sin,涂改。 打個草稿而已。 錯了就錯了,另起一處就好,竟然還工工整整地改。 謝臻輕笑,但沒出聲。低頭寥寥幾筆,在稿紙上快速運筆,做了個基礎題就沒了耐心,索性筆往桌面一丟。 女生在斜對面的一角正襟危坐,不動如山。她本坐得靠里面,黃昏已經和今天告別,她發頂的光澤十分暗淡。 沉吟了一分鐘,謝臻問:“哎,你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