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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游靈光一閃:“故人?莫非是師尊的紅顏知己?” 在秦子游想來,青鷺身姿華靡,翅膀扇動時如金綠綾羅翻于云中。乘于其上的,一定是位清麗仙子。 楚慎行額角跳了跳,抬手,要敲徒兒腦袋。 秦子游先一步往旁邊跳開。他腳步輕靈,看似隨意動作,可這一步,就與楚慎行拉開數丈距離。看起來輕輕松松,毫不費力。 議論聲又起。談論青鷺來歷的人已經遠去,可世人最不缺的就是評述旁人的閑心。 “那小郎君的步法,莫非是凌波步?” “凌波步只是最初級的步法,怎能跳開那樣遠?” “你看那小郎君腳下。腳尖微點,步速極快、不斷變換,像踩在水上。腳下細土都被震開,成了一圈圈漣漪樣式。” “凌波步”之名,就來于此:凌于波,懸于水。 “若果真如此,那這小郎君,也是采蓮時的勁敵了。” “哈哈,說人家是勁敵,你得先拿到名額。” 秦子游原先正全神貫注、防備自家師尊。 不過師尊似乎沒有抓人的意思。少年稍稍放松,轉而留意到幾束打量視線。 秦子游側頭看,對上幾個修士的眼睛。 為首的修士尷尬地笑了下,朝他拱手。 秦子游跟著拱手,落落大方。 楚慎行見狀,叫了句:“走了。” 秦子游又觀察他,確認:師尊不生氣啦? 楚慎行淡淡看來,眼神不動。 完全是平和、懶得計較。 秦子游放心。他回到楚慎行身邊,繼續與師尊前行。 少年此前從未考慮情愛。 此刻,雖然話題止住了,思緒卻不受控制,浮想聯翩。 楚慎行正琢磨,徒兒還是不能太慣著,否則遲早欺師滅祖……也不至于,子游是乖孩子,只是偶爾略顯跳脫。 想到一半,聽秦子游問:“師尊,我知道你與那儒風弟子無甚干系了。但你既已有八百載歲數,那這八百年中,有無哪個于你有所不同的女郎?” 楚慎行眼皮一跳。 怎么還來? 他惜墨如金:“無。” 秦子游再接再厲:“那師尊喜歡什么樣的女郎?” 楚慎行看他,眼神里寫: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 秦子游無辜地笑一下。 少年即將要滿十六,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紀。可按照原本的命運軌跡,他該拜入歸元。往后數個甲子,不理情愛。 這么想來,宋安要與秦子游結為道侶,興許早早便干涉起他周遭人。最初的二十年劍鋒光陰中,除去張興昌外,楚慎行一心修行,未與任何人深交。便是張興昌,也漸行漸遠。 他只能信任宋安一人。 想到這里,楚慎行心思漸冷。秦子游顯然察覺到什么,表情也收斂一些,主動說:“師尊,我便是隨口問問……你莫生氣。” 前面與楚慎行再說什么,他都沒講過這句話。 可在剛剛,秦子游雖不明就里,卻清晰察覺,楚慎行的情緒,變得不一樣了。 他因此做出反應。 楚慎行幾乎要因少年的敏銳而動容。隔著八百年光陰,兩個“秦子游”站在一起。十五歲的那個他不必經歷被宋安插手安排的人生,只用隨心所欲、自在而行。 楚慎行調整一下狀態,告訴秦子游:“無妨,我只是想到其他事。” 因少年這份關切在乎,年長的仙師投桃報李。 他思忖過,方回答:“我不曾心慕女郎,你這樣問,我也不知從何答起。歸元宗十二個峰主,連帶掌門,只為白天權辦過一場雙修大典。往下,倒是常有外門、內門弟子結為道侶。” 修行之路,愈往后,愈孤寂。 秦子游觀察片刻,像是在確定什么。等得到滿意答案,他才針對楚慎行的話抗議:“師尊,你又在避重就輕。” 楚慎行“嘖”了聲,無奈,重新說:“好。我若要選一名道侶,那她相貌品性,與我相合即可。但修為境界,不可與我相差太多。倘若誰遲遲不得突破,另一個卻一路元嬰、化神。再往后,一個成了枯骨浮土,另一個卻與天地同壽,這可如何是好?” 這話倒是十足誠心。 秦子游聽完,想一想,評價:“師尊要求甚高。” 楚慎行意外:“此話怎講?” 秦子游:“照師尊的說法,那女郎的天分不能強于你,也不能弱于你。你們壽命該相等,境界該相同。倘若誰出了岔子,你這樣在乎,豈不該生出心魔?這么看,的確還是孤家寡人為妙。” 楚慎行:“……” 他不言不語。 這樣安靜中,秦子游后知后覺,自己似乎說了了不得的話。他看楚慎行,盤算自己是否又該往出跳個幾丈遠。 可既然是自己的錯,那讓師尊敲幾下腦袋,似乎合該受著。 正這樣想,忽聽楚慎行道:“也莫光說我。子游,你又如何?” 嗓音仍然輕松。 秦子游一怔,明白過來,師尊不會因前面的話而生氣。 兩人默契,將“心魔”之詞揭過。 秦子游坦誠回答:“我尚不知。” 師徒二人的聲音漸漸遠去,最后,消散在風里。 云夢澤上煙波浩渺,其間有淡淡金光,宛若一個倒扣的碗,將一片湖水籠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