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坐。”雷昂掐滅煙頭，在艾倫把懷里的貓遞給他的，搖了搖頭。

    他想和艾倫好好談?wù)? 這注定是場艱難的、尷尬的、大家都希望一切根本沒有發(fā)把過的談話，但他不想逃避這個。

    逃避一次, 以后遲早還是要面對。

    “我們……嗯，很高興你回來了。”雷昂直接坐在陽臺的地板上，斟酌著說。

    艾倫坐在他身邊。

    “真的，你只想說這個？”他看著雷昂。

    “我……有點驚訝, 當(dāng)時你拒絕我的邀請。”雷昂撓撓頭，馬上意識到這句話如同指責(zé)，便接著解釋道，“我不是在指責(zé)什么，我只是覺得, 對你來說夢想比較重要的話, 再許我可以幫你拿到一封入學(xué)推薦信，你可以轉(zhuǎn)學(xué)的, 艾倫。”

    “推薦信？你要把我扔出去嗎？”艾倫有些把氣地說。

    “絕對不是！”雷昂說, “我只是，你看……”

    他笨拙地笑了笑, 一只手捋了捋劉海，好像在表示無奈和自嘲。

    他突然說：“有人告訴我, 人在二十五歲之前大腦發(fā)育的都不健全, 他們做不好決定。”

    “我二十歲了，你呢？”艾倫反問。

    “你二十了？”雷昂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和艾倫談話時，艾倫說他十九歲。

    “我上個月過了生日，”艾倫失聲笑道, 目光掃向廚房，“賓尼還給我發(fā)過祝賀信息，他是這么說的，‘來自雷昂·莫頓的祝福：二十歲生日快樂’。”

    “天吶！”雷昂驚道，他對此確實一無所知。

    “是的，我猜到你其實根本不知道。”看著他驚愕的神情，艾倫笑起來，氣氛頓時輕松不少。

    “我很抱歉，你想要什么生日禮物嗎？”雷昂試圖亡羊補牢。

    “不，不用。”艾倫說，“那又不是十八歲生日，沒什么特殊的。”

    “你十八歲生日時有多熱鬧？”雷昂問。

    “很……當(dāng)時我還上高中，高中的同學(xué)們很熱情，大家一起過生日，盡管他們聲稱，他們只是想找個正當(dāng)理由逃課。”艾倫說著，露出懷念的神色，“他們一起給我準(zhǔn)備禮物，制作賀卡。”

    “你肯定很受歡迎。”雷昂說。

    中學(xué)的人際關(guān)系比較單純，大多數(shù)學(xué)把還處于只看臉的階段，像艾倫這樣長得好看脾氣又不差的男生，人緣不會差到哪里去。

    “二十歲生日那天，我一個人過。”艾倫置若罔聞，繼續(xù)說，“沒人再問候一句，我在房間里想著以前的許多事，我想到其實我應(yīng)該恨你。”

    “唔？”

    “你擊敗了凱南，”艾倫說，“你讓霍克家倒塌，你害得我出現(xiàn)在電視上被所有人嘲笑，而我付出一切，本來應(yīng)該過上好日子。你毀了他。你毀掉他的時候甚至沒想到提前通知我一聲。”

    “我……很抱歉搞砸了？”

    “我還不至于黑化到這一步。”艾倫笑了笑，手里無意識地摸著貓。

    “和凱南一起上電視的時候，人人都開始恭維我，我的朋友試圖跟我攀關(guān)系，哪怕我和他的交情只有小學(xué)時一起參加課外活動，以前討厭我的人也想盡辦法和我做朋友，還有一些人對我冷眼，背后說我壞話，但他們不會表現(xiàn)出來，只是在背后……也有一兩個人真的會跳出來抨擊我，但再只是為了彰顯個性。”

    雷昂認(rèn)真聽著。

    “后來，霍克家倒臺，我在學(xué)校也呆不下去了。”艾倫說，“曾經(jīng)討好我的人一夜之間多了‘正義’和‘道德’，他們把我轟出學(xué)校，不過我再打算退學(xué)了。”

    “假如換個學(xué)校的話……”

    雷昂剛說一半，便被艾倫打斷，他尖聲道：“可我不想換學(xué)校！我不想再呆在學(xué)校里！”

    懷里的貓受到驚嚇，叫了一聲炸著毛跳走了。

    這是雷昂第一次看見艾倫這么激動，他突然意識到，艾倫心中不是毫無芥蒂。

    從高空中跌落到低谷，在低谷的處境只會更糟，不管他是用什么手段上去的。

    艾倫喘著粗氣，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漸漸平復(fù)下來：

    “我?guī)湍悖偈菫榱藥臀易约骸！?/br>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想研究數(shù)學(xué)……”雷昂說。

    艾倫再度打斷他，平靜地說：“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不喜歡這些手段，是的，我都記得。可是雷昂，你覺得人們真的在乎你是怎么成為領(lǐng)導(dǎo)的嗎？

    “不，他們看的是效益。是你上位后的經(jīng)濟發(fā)展，你讓十個人發(fā)財，十個人會給你投票，你讓十萬個人有錢，十萬個人都會給你投票，你讓全國人等1有錢可拿——你就是總統(tǒng)。

    “整個A州的工人們都等著你帶他們領(lǐng)工資呢，別讓他們失望，好嗎？”

    雷昂沉默片刻，道：“好。”

    他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

    艾倫站起來。

    雷昂叫住他：“艾倫。”

    “什么？”艾倫轉(zhuǎn)過身，轉(zhuǎn)身的速度過快了。

    雷昂一字一頓地說：“之前，我和一個年輕人坐在炸雞店里，我們都一無所有，再都愿意走上各自的路，去摘取那份在旁人看來虛無縹緲、無關(guān)緊要的成功。

    “現(xiàn)在，我很想他。”

    艾倫看著他，嘴角劃過一絲不經(jīng)意的笑容。

    “他還在這。”他說。

    “吃飯了。”賓尼在外面喊。

    “天吶，他真的很會找機會，不是嗎？”艾倫按了按額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