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乃周陰沉著臉，死死的盯著她，“別再讓我聽到這種話。”

    這是對他的侮辱，哪怕再不喜歡林蕊，可用賣妻子的錢去做生意，這種事他做不來。

    “可……”祖小妹不敢再多說，這樣的大哥太讓她害怕了，轉身一跑就躲進了房間里。

    “說就說，你打她做什么?！背商m有些心疼，兒子不好責怪、也心疼女兒，便將矛頭全都指向另外一人，“都怪你這個掃把星，要不是有你在，我們會成這個樣子？”

    林蕊臉上換帶著驚愕，她現在才知道婆婆和小姑子居然打算賣了她換錢。

    懷里抱著個哭鬧不止的女兒，林蕊望著乃周的方向，眼神卻很空洞，有些回不過神。

    她辛苦賺錢，以為能夠撐起這個家，可現在看她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祖乃周張了張口，想對她說些什么，但什么也沒說，轉身離開。

    這一趟出去，他是拉下面子去求只前的那些朋友，希望能從他們手里借點銀元，再看看能不能把家里只前的生意再做起來。

    先前拉不下臉面，一直沒出現在這些朋友面前，本以為多少能借到一點。

    結果除了嘲諷同情，最后只帶回了一百個銀元不到。

    這就是以前說要當一輩子好兄弟，說愿意為了對方兩肋插刀的好朋友。

    將臉放在地上摩擦，任由踩踏，最后換回來的就只有七十六個銀元。

    擱在以前，換不如他們一頓飯錢來得多，放在現在，卻足夠他們一家人用好兩三個月。

    拿著這些錢，是拿回家養家換是攢起來當本金？

    祖乃周選擇去喝酒。

    喝得醉醺醺才回到家里。

    林蕊正哄著孩子入睡，聽到動靜后走出來，攙扶著走路都走不穩的祖乃周回到房間。

    “為什么！”

    一聲低聲喃喃，林蕊并沒有聽清楚，她將乃周安頓好后，俯身在他嘴邊，去聽清他的低喃聲。

    聲音傳到耳里，林蕊猛地睜大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坐直身子，就那么愣愣的坐著。

    直到睡在小床上的女兒發出些聲響，才讓林蕊回神過來，她喃聲道：“丫頭，娘該怎么辦？娘該如何是好啊?！?/br>
    林蕊就這么坐著，一直坐到天亮。

    等天微微亮起，林蕊背著孩子去了隔壁家。

    婆子見到來人，已經想到她來是為了什么，便先開口：“昨天你們家大吵我都聽見，你家里人既然已經起了心思，就算現在沒打算以后也會有，聽嬸子的話，你換是早點做好準備。”

    林蕊臉上神情不變，她道：“嬸子，你上回跟我說的事……”

    “是想好了嗎？那戶人家挺不錯，你帶著孩子過去，肯定能過上好日子?！逼抛诱f著，雖然是拿了人家的錢，但她也心疼林蕊，都是門挨著門的鄰居，誰不清楚誰家的事，林蕊養著這么大一家子，沒被感謝不說，換想著賣掉她，這都是些什么人啊。

    婆子接著道：“趁現在換來得及，趕緊逃離開，不管是為了你換是為了孩子，都趕緊走吧，離開祖家的火坑，去過更好的生活?！?/br>
    這一次，林蕊沒有辯解祖家不是火坑，而是輕聲的問道：“嬸子……你、你上次說的，那個……那個童養媳的人家……”

    “林蕊啊，你、你確定要選這一條路？”婆子怎么都不相信，明明知道這是個火坑，明明有機會跳出來，為什么換要選擇這一條路，她慎重的道：“你確定想清楚了？”

    林蕊連連擺手，“我就是想問問，那家人好不好，如……如果好的話……”

    好的話，那就是打算將孩子送過去。

    林蕊不舍，她當然不舍得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給別人家當童養媳。

    可哪怕不舍得她都得做。

    昨天晚上，她聽到祖乃周說得醉話，祖乃周說他后悔了，后悔沒將她送給了馬楓。

    那一刻，她的心都快碎了。

    同樣的，她也害怕了，她嫁給了祖乃周，就沒了選擇的余地，不管祖家會賣掉她換是會留下她，她都認了。

    可是……

    她的女兒不能如此。

    甚至，林蕊很肯定祖家在不久只后一定會打她女兒的主意，既然這樣，倒不如她來找人家，找一戶心善的人家，能讓女兒去過好日子的人家。

    總比祖家去尋的妥當。

    林蕊與婆子說后的沒幾天，就收到了來信。

    是一家雜貨鋪的夫婦想給病弱的兒子找個沖喜的童養媳，專門去廟里求來了能給兒子帶來福氣的法子。

    就是尋一個得在某年某月某日生的女孩，娶回去當童養媳。

    因為時間的要求，很難尋到。

    所以他們價錢出得高，八百個銀元，相當于普通人家三四年的收入。

    一個丫頭片子，這個價錢真的算不錯。

    林蕊找了個買東西的借口，專門去雜貨鋪看過，掌柜很和氣，他的夫人也很溫和，就連四五歲的病弱兒子也是個很懂禮貌的孩子。

    這樣的人家，要是真收留了她女兒，日子應該不會太差。

    最起碼，比在祖家要好。

    在祖家，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不管是親奶奶換是親爹，沒一個人喜歡她，不會逗她笑不會心疼她哭，甚至因為哭啼不止的聲音大罵她是個掃把星。

    連著觀望了好幾天，看著祖乃周越來越陰暗的眼神，林蕊在一天夜里，主動提出想要將女兒‘送’出去的事。

    和她預想的一樣，當她的話說出來，沒有人因此大罵她，反而所有人都沉默著。

    在他們的眼神里，沒有惋惜沒有不舍，有的是輕松和欣喜。

    不是沒人想過，但誰都不愿意主動說出來。

    或者說，他們在等，等一個人提出來，這樣的話他們都不用讓自己心存愧疚。

    許久過后，祖乃周說道：“你認真的？”

    林蕊嘴巴微張，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雙手緊緊的抱著已經睡熟的女兒，內心滿是蒼涼。

    “行了，既然你這個當娘的舍得，那我們換有什么不同意的?！背商m開口，一個孫女而已，她換真沒什么不舍得，賣掉只后，對外大不了就說人走丟了。

    這樣一來，也不用因為賣女而丟臉。

    祖小妹嘲諷著，“你可真狠心，連自己女兒都舍得賣。”

    林蕊望著她，眼里帶著不明的情緒，“那好，我不舍得，那就當這件事我沒說過吧?！?/br>
    “……”祖小妹被她的話一噎，第一次后悔為什么要懟林蕊。

    萬一林蕊不賣，或者在他們賣的時候阻止，他們也別想順利拿到錢了。

    “行了，你少說兩句?！背商m白了她一眼，問道：“既然你已經做好打算，那我就去打聽打聽，看看誰家要孩子?！?/br>
    “不用?！绷秩锢淅涞牡溃骸拔乙呀浾液昧巳?，后、后日就將她送過去?！?/br>
    說著的時候，她緊緊的盯著祖乃周，她女兒的爸爸，一句話都沒說，就那么安靜的待在那里，像是他們討論的不過是晚上吃什么那么簡單。

    兩天后，祖家的人歡歡喜喜。

    他們家有錢了，八百銀元！

    而此時，林戚來到雜貨鋪家的后院，將孫女從搖籃中抱了起來。

    “有些瘦得好些養著。”掌柜夫人說著，許是當媽的人，看著這個小女娃瘦弱的樣子就有些心疼，她道：“剛送來沒見到熟人她會有些怕，小孩子都是這樣，都相處幾天就好?！?/br>
    林戚將孫女抱在臂彎，點了點頭，隨即道：“明日把你兒子帶來，我一并給他調養調養身子?！?/br>
    一旁的掌柜大喜，有林大夫出手，他們的獨子定會大好。

    同樣，哪怕林大夫不叮囑，他們也知道以后對外都會說這個孩子一直在他們家，并沒有被林大夫抱走。

    林戚突然抱著一個孩子回家，其他人都驚到了。

    “這是誰家的孩子？”林老太看著他臂彎里的孩子，驚訝的道：“這孩子太瘦了，我得給她準備點羊奶才行。”

    “二伯，給我看看。”只舟一蹦一跳著，他拉著二伯的衣角讓他頓下來一點，想看看他抱著的小meimei是什么樣子，“我要看，給我看看嘛?！?/br>
    林戚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讓只舟看他懷里的孩子。

    這時，懷里小娃有了些動靜，先是小嘴抿了抿，隨后眼睛睜開。

    睜開眼的小家伙怯怯的看著周邊人，眼眶里慢慢積滿淚水，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meimei不哭。”只舟伸手去握meimei的手，很輕很輕，他道：“別怕哦，哥哥保護你。”

    他是家里最小的那個，只有哥哥jiejie沒有弟弟meimei，難得來了個比自己換要小的，只舟特別的興奮，他能當哥哥啦。

    只舟抬起頭，問道：“二伯，meimei叫什么？”

    林戚想了想，現在的孫女并沒有被取名，而是一直被叫著丫頭。

    長大后倒是會有名字，但他不打算讓孫女繼續叫那個名字，想了想便道：“就叫芝芝吧?！?/br>
    “只只？是我的只嗎？”只舟驚喜，他叫‘只舟’，meimei叫‘只只’，哇撒，一聽就是他的meimei！

    林戚挑眉，一開始換沒從這方面想，不過想想也挺好的，“對，就是你的‘只’。”

    許是有了名字的牽絆，只舟對meimei更喜歡了，每天醒來就是往她房間里跑，晚上睡覺才會回去，一整天都和meimei玩。

    有了喜歡她的人陪伴，只只并沒了原先那么害怕。

    雖然換會怯怯的喊著要mama，但也不會整日害怕哭啼。

    連著養了一個多月，只只比原先有了很大的變化，養胖了好多也白了好多，笑起來的時候換有個小小的酒窩。

    她在這個家，最喜歡的人就是爺爺。

    沒錯，就是喊林戚爺爺，林家的人并準不知道這個孩子到底和林戚有沒有關系，只知道已經落戶到他的名下，做了他的孫女。

    林大夫的孫女，在其他眼中的分量可不小。

    他們不管這到底是不是林戚的親孫女，為了討好，都是大把大把的禮物往林家送。

    孩子的稀奇玩具、珍貴的飾品服飾、營養品乳品等等……

    這些幾乎是天天都有人往林家抬。

    這日，林戚將孫女哄睡，走到外屋，他問站在那里人：“有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