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這日里新娘子的準備十分繁瑣,整個傅府的人此時都已經醒了過來,各自在忙碌著。 傅恩錦瞇著眼睛任人擺弄,時不時看一下自己手上的繩結,也不知將軍為何會送她這個? 她微微出神,只是再抬頭看到自己臉上的妝時,不自覺蹙了蹙眉。 這臉也太白了! 于是傅恩錦看向娘親,季氏知曉這是新娘最常見的妝容了,但傅恩錦不想這樣見裴獻卿,好說歹說才把臉洗了重新上了一層薄薄的脂粉。 忙忙碌碌間窗外便漸漸亮了起來。 迎親的吉時定在巳時,現下還有些時間。 傅恩錦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慢慢換上了她的嫁衣,上頭有她親手繡的紋樣,都是寓意吉祥喜慶團圓的花紋。 嫁衣繁復,傅恩錦穿好后只覺得自己身子都沉了兩分。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為何上一世成親的時候沒覺著這么麻煩呢? 季氏看著盛裝的女兒,又忍不住鼻酸了起來,好在這時候府上大房和三房都來了,只是傅恩錦姐妹少,今日只有傅恩妍需要給她添妝。 傅恩妍將自己替傅恩錦選的一套首飾頭面添在她的嫁妝里,又打量了她兩眼,笑道:“綰綰今日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傅恩錦吐了吐舌:“待我出閣,馬上就到你啦。” 說起來傅恩妍還比她大了一歲,但說人家說的早,也不急著成親。 只是等傅恩錦出嫁后府里就她一個女孩兒了,能說上話的人便少了,她覺得無趣,便也說不如今年就挑日子把自己嫁了算了。 一屋子人有條不紊的忙碌著,傅恩錦絞了面,又梳了頭,正紅著眼眶看著季氏,外頭便突然喧鬧了起來。 季氏連忙叮囑道:“綰綰可不能哭,一會妝花了也來不及補了,時辰差不多了,外頭應當是迎親的隊伍來了。” 第65章 成親 院外頭的喧鬧聲越來越大, 傅府的男孩兒多,一路攔著笑鬧,裴獻卿這次選了楚桓做伴郎, 他人活泛, 對這些簡直是無師自通。 待好不容易過了那些個關卡,他終于是來到了傅恩錦的院子前。 玉笙院裴獻卿明的暗的來過許多次了, 這次卻覺得整個院子似乎都煥然一新,成了另一派景象。 四處都掛著紅綢,燈籠也都換成了印著囍字的紅燈籠,院子里站了好些女眷,按照規矩, 裴獻卿是不能進院的。 他在院前給傅恩錦的堂姐和兩個秦北來的表妹還有傅府有些親戚關系的女孩兒都發了小荷包,里頭包著金葉子和一些果子,幾個姑娘這才笑嘻嘻的進了屋里。 而傅恩錦的哥哥傅修齊跟在后頭,在屋前站住了。 當朝的規矩,姑娘出嫁腳不可占地, 得一直這么到轎里。 傅恩錦被蓋上了紅蓋頭, 由一個嬤嬤背到門口, 被她哥哥接過去, 待到了院前,便被換到了裴獻卿的背上。 她還從未讓裴獻卿背過, 也不知是今日大婚還是怎么的, 心跳總有些快。 蓋頭蓋在頭上, 外面她看不到,只能垂眼看到男人穿著紅色錦袍的背。 他的背很寬闊,拖著她的雙臂也很有力,裴獻卿真的是一個會讓她特別有安全感的人。 傅恩錦輕輕貼上他的背, 將手環上裴獻卿的脖頸,摟住他。 過了今日,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裴獻卿背著小姑娘,感受到背上小小的人靠了過來,唇邊溢出一聲輕笑。 她身上還是有那種淡淡的馨香,整個人香香軟軟的,像是被精心裝扮打磨過的上品綢緞,是他這一生最貴重的禮物。 就這樣背著傅恩錦,他一步一步走的很穩,兩人到了府門口,裴獻卿在花轎前停下,小心翼翼的將傅恩錦放下來。 傅恩錦踩在花轎的門延上,往后一座便進了轎子,轎簾順勢被放了下來,蓋頭下傅恩錦只能看到紅彤彤的一片顏色,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轎子被人抬起,一晃一晃的離開了傅府。 輕輕抿了抿唇,她平復了一下緊張的心跳,安靜的坐在轎子里一動不動。 * 今日朱雀大街上屬實熱鬧,因著大將軍府和五皇子府要同時迎親。 正碰巧的是,兩邊方向交叉,時辰相近,在迎著新娘回府的路上正面撞了個正著。 兩邊的新郎坐在隊伍最前面的高頭大馬上,穿著一樣的紅色吉服,對上眼后,彼此雙手抱拳,互道了一句“恭喜。” 看起來還甚是和諧。 但架不住京都百姓們都是些八卦的性子,今日兩府同時迎親,圍觀的人比之前哪家娶親都要多,看見什么都要比較一番。 “五皇子倒是也生的俊朗,但這一看,還是裴將軍更甚一籌。” “裴將軍常年在北境打仗,身上的氣質京都里的一眾貴族公子哥還是比不了的。” 人群里傳出小聲的議論,但在此刻正人聲鼎沸的朱雀街卻是很快便被其他人的說話聲所掩蓋過去了。 兩邊的新郎擦身而過,后面緊跟著的便是花轎,在花轎的后頭,便是兩位小姐的嫁妝了。 一臺一臺的嫁妝被紅綢蓋好,抬著跟在花轎后頭,按照祖制,迎親的隊伍需要繞城兩周方可迎著新娘回府拜堂。 兩邊的嫁妝一左一右緩慢從圍觀的百姓眼前走過,嫁妝里常見的絲綢錦緞等物件兒是會被擺在明面兒上的,大家瞧的都真切。 接下來,就見兩家的箱子一臺接著一臺如流水般掠過,百姓們瞧著都應接不暇,不得不感嘆高門大戶當真是有潑天富貴。 這時有眼尖的瞧見了寧懷珠的嫁妝里,有一個箱子上還放著一個薄薄的錦盒,錦盒是打開的,抬過眼前時便能看見里面的東西。 是一件白色的衣裳,也是一直令寧懷珠洋洋得意的那件秦北葉家親制的衣裳。 大家雖然是京都的百姓,但這樣的世面也還是見得少,紛紛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個真切,有站在第一排的看得清楚些,不住感嘆:“葉家當真是有不外傳的技法,這衣裳的紋路都是栩栩如生。” 其實本來侯夫人馬氏怕被葉家的人知道她私自弄到了葉家親制的衣裳,是不打算將這件嫁妝公布的,本是想就放在箱子里隨其他的嫁妝一起抬走就好。 可寧懷珠虛榮心重,不愿意這么做,在她娘歸置好嫁妝后自己又拿了出來,還叮囑府中下人,在她成親當天,一定要把這個盒子打開放在箱子上,保證能讓人看見。 是以這才有了大家的嘖嘖稱奇。 之前寧安侯府和傅府比的熱鬧,自然有人會看向傅恩錦的嫁妝隊伍。 只見傅恩錦的嫁妝箱子都是規規矩矩的蓋著,也沒有什么東西擺在上頭,大家不住有些疑惑:“明明葉家都親自來送嫁了,怎么可能不添妝呢?” “也許添了,只是放在箱子里沒叫你看見呢。”也有人如是說。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時,有人眼尖的瞧見了一個物件兒,連忙拉了拉旁邊的人:“誒!誰說沒有!傅府的嫁妝里也有個盒子在上頭擺著呢!” 大家一聽,連忙瞧了過去。 就見著那錦盒也是打開放在箱子上,被抬著從他們眼前而過,里頭放著的也是一件白色裙衫。 與寧懷珠剛剛被抬過去的那件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但衣服上頭的雀翎卻成了點睛之筆,這是寧懷珠那件上頭沒有的。 兩件衣裳大家明明都是只匆匆而過的一眼,卻不知怎么的,就是在心里紛紛不約而同的覺得,傅府的這件就是更勝一籌。 那是一件你只瞧一眼,就忘不掉的衣裳。 金銀線和雀翎在陽光下交織出一層淺淡的光輝,白色的底緞平滑如水,讓整件衣服都好像被籠了一層雪白的月光,看過,便會深深印在你的腦海里。 當即便有人不住的感嘆了起來:“傅家這件衣裳,當真是神了!” “看起來都好像在發光似的!” “對對,剛剛寧安侯府那件就沒有這種效果!” 大家都沒有見過葉家親制的衣裳是什么樣的,但也有年長一些的人在當年有幸瞧見過貴淳皇后的嫁衣。 于是便有老人道:“當年我有親戚入宮做了太監,得幸瞧見過貴淳皇后的嫁衣,驚為天人,我聽著他的形容,覺著這衣裳上頭的光輝與貴淳皇后那件嫁衣十分像。” 這大概就是葉家針法的絕妙之處吧! 人群里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有說葉家的衣裳果然名不虛傳的,也有說兩邊這嫁妝看起來還真是不分伯仲的,當然,還有人突然質疑了寧安侯府那件衣裳。 “既然都是葉家做的衣裳,怎么寧安侯府那件就沒有這般亮眼?兩下對比起來,遜色了可不是一點半點。” 他這么一看說,許多人心里也有了這么個想法。 而傅恩錦其實是不知道她這件嫁妝被擺到了明面上的。 本來季氏也打算放在箱子里一起抬過去便好,但葉清瀾卻道:“此次我們一家來京就是為了給綰綰撐場面,既然那邊府上出了一件仿品,真品自然要放在面兒上,不然綰綰豈不是委屈了。” 傅府其實不是個行事高調的,但一聽葉清瀾說的卻也覺得有理,橫豎都不能讓傅恩錦受了委屈。 于是這件衣裳這才被擺在了明面兒上。 彼時坐在花轎里的寧懷珠還不知道這件事,她還在為自己這件金貴的嫁妝而沾沾自喜,尤不知外頭的議論紛紛。 兩邊的隊伍敲鑼打鼓的擦身而過,長長的嫁妝隊伍也在最后緩緩錯開了。 有心細的人自然會發現,傅府的嫁妝明顯是要比寧安侯府多幾臺的,當下心里便不住的唏噓,這寧安侯府的小姐屬實有點慘,不僅嫁妝比別人少,還可能有個假東西。 * 一直坐在轎中的傅恩錦只覺得此刻的時間好像變慢了,被拉得無限漫長,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外頭很是喧鬧。 胡思亂想間,花轎終于停了下來,沒過多久,轎簾被撩開,裴獻卿修長有力的手伸了進來。 傅恩錦將自己的手搭上去,被他牽著走出了轎子。 大將軍府如今被裝點的一派喜慶,府門口聚了許多看熱鬧的人,還有大將軍府里二房三房的小輩也都到了門口等著,裴家姐妹便在其中。 傅恩錦看不見人,只能從蓋頭下面看見一雙雙鞋子,驀地有些緊張起來。 踏進這個門,她就會有完全不一樣的身份了。 感覺到身邊的小姑娘似乎有些僵硬了起來,裴獻卿輕輕握了握牽著她的手,低聲道:“綰綰不怕,跟著我。” 傅恩錦微微點了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被裴獻卿牽著踏出了第一步。 裴家的小輩們興高采烈的在府門口撒了花,笑笑鬧鬧。 傅恩錦跨了火盆,被牽進早就布置好的前廳。 身邊的男人停下來時,她也站定了。 禮官開始唱禮,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 傅恩錦這一串下來都在被裴獻卿牽著走,她恍惚間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直到“送入洞房”這四個字高聲想起,她才像是猛然被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