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裴獻卿雖常年在外帶兵,京都里卻是處處有他的傳聞。 少年將軍,用兵的天才,謀略、才學無一不是頂尖兒的,年紀輕輕便立下赫赫戰功,為裴府掙得了不少名聲。 又生了一張極為俊朗的臉,雖說性子冷沉了些,對女子好像也不感興趣,但正是因為這樣,才不會在外拈花惹草的,何況裴家族人中從未有過納妾的情況。 這么一看,裴獻卿真真是一眾京都貴女們心中的良人,多的是人想與他結親。 剛剛貴妃的賞賜也落了,自知沒機會的難免又惦記上了裴獻卿。 卻聽宜貴妃接著昌平帝的話說了下去:“皇上可莫要打趣裴將軍,若是嘉禾聽著了,又要找我鬧脾氣,臣妾可哄不住她。” 宜貴妃口中的嘉禾是她的外甥女,母親是宜貴妃一母同胞的親meimei,自幼便深得宜貴妃的寵愛,更是替她向皇上討了個嘉禾縣主的封。 雖說不若正經的公主、郡主尊貴,但因著宜貴妃得寵,也是頗有些高人一等的。 傅恩錦進宮少,對這個嘉禾縣主的知曉便更少了,只聽聞性子有些驕縱。 宜貴妃這話說得曖昧不清,昌平帝又把話拉遠了,大家便也不動聲色的壓下了心中的小九九。 午宴過后,眾人便陸陸續續辭了宜貴妃出宮。 寧懷珠總覺著傅恩錦今日表現很是反常,皺著眉想去找茬,傅恩錦卻不想搭理她,拉著楊苓蓁和陳瑯避開了。 寧懷珠氣的揪了帕子,轉頭便讓人去查。 回到了傅府,傅恩錦抱著母親撒了會嬌,三言兩語講了些今日在宮里的情況,便回了玉笙院打算午睡一會,進宮一趟真是太累了。 季氏笑著拍了拍她的頭便由她去了,自己則去了和壽園與老夫人細說。 玉笙院的廂房里,傅恩錦拆了發,脫了衣躺上床,裹著被子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半睡半醒間,突然聽聞院里傳來金梨的聲音,由遠及近的。 “小姐,小姐不好啦!裴將軍他要去賽馬啦!” 傅恩錦睡的正懵,也沒聽清金梨喊了些什么,抱著被子蒙住頭,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 金梨跑進里間撩開床幔,扯了扯傅恩錦的被子,氣喘吁吁地:“小姐你怎么還在睡呀,將軍要去賽馬啦!” “那就去賽!跟我說干嘛……”傅恩錦嘀嘀咕咕。 金梨摸了摸自己頭上扎的小揪,有些糊涂了:“不是,不是小姐你說,將軍有什么動靜都要告訴你的嗎?” “嗯……是……不就是賽馬……賽馬?!” 一句話未說完,傅恩錦猛的從床上彈了起來,頭發亂糟糟的,抓著金梨的手問:“你說將軍跟人約了賽馬?!” “是,是啊……小姐你怎么了?” 傅恩錦掀開被子跳下床,火急火燎道:“趕緊替我更衣梳妝,我要去盯著將軍!將軍跟人約了什么時候?在哪個馬場?” “雙全剛剛說將軍已經從府里出發了,好像是城北龍虎營的那個賽馬場。” “怎的跑那么遠!不是讓他老實在家待著么!”傅恩錦邊穿衣邊氣急敗壞的說了一句。 賽馬這么危險,要是有個什么不慎她還不得被折騰死!想想都痛! 正騎在馬上奔赴馬場的裴獻卿倏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旁邊的元修嚇了一跳,一臉疑惑,將軍什么時候多了個愛打噴嚏的毛病? 傅恩錦潦草梳妝,換了輕便的衣裳匆匆出府,這次選的馬車也是小巧靈活的,一路都在叫車夫快一點。 馬車上,傅恩錦撩開車窗的簾子,用手帕給自己扇風,小臉有些緋紅。 剛剛著急了些,她出了一層細細的薄汗。 邊扇風,她邊問金梨:“將軍可有帶著我送的那套護具出門?” 金梨搖了搖頭:“好像沒有,雙全說,將軍就帶了貼身的護衛騎著馬就走了。” 傅恩錦聽了又開始嘀嘀咕咕:“哎!看來我跟將軍的關系還是不夠好,叮囑他的話他都不記在心上!也是奇了怪了,明明上午還在宮里,怎么剛出宮就要去賽馬……” 金梨心里滴了兩滴汗,小姐這就差天天十二個時辰盯梢了,她還想跟將軍關系多好啊? 緊趕慢趕的終于到了龍虎營的跑馬場外,在門口下了車,傅恩錦才后知后覺的感覺好像有些不妥。 龍虎營是負責京都外圍防御的,又因著距離京都的中心較遠,是以一般貴女們若是起了騎射的興趣,也是不會選擇這里的。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也未帶著姐妹,獨自一人過來有些易惹人閑話。 傅恩錦有些踟躕了,卻突然聽見金梨說了一聲:“小姐,我看到二少爺了。” 她順著金梨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了自己的哥哥傅修齊。 傅恩錦心里高興了:哥,你可真是我的親哥呀! 戴上遮面的紗巾,傅恩錦拉著金梨便往里走,老遠就朝著傅修齊揮手,像個小蝴蝶似的撲扇翅膀過去保住她哥哥的手臂。 “哥!你也在這呀!” 傅修齊愣了愣,將她扶正,又好生看了看,才奇怪道:“綰綰?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傅修齊是傅恩錦嫡親的哥哥,二房唯二的一雙兒女,比傅恩錦大三歲,正在國子監就讀。 今年正巧要考學了,學業十分緊張,文武都要練,整天忙的跟個陀螺似的,是以傅恩錦重生以來都沒見著哥哥幾面。 今日他便是聽聞五皇子約了裴獻卿在此處賽馬,便來此想讓裴獻卿指導指導他的騎射。 說起來,裴獻卿雖然是今年才回京長住,但兩人倒是也有些交情。 傅恩錦聽見哥哥問,便隨口打了個哈哈:“我今日從宮里出來瞧著天氣好,便想散散步,散著散著就到了這,這不就看見你了嘛。” 傅修齊一臉不信:“說謊草稿也不打,你性子最是懶散,還會喜歡散步?還散這么十萬八千里?說吧,來干嘛的,也沒看讓你的小姐妹陪著你。” 見騙不過哥哥,傅恩錦也不掙扎了,她拉了拉傅修齊的衣袖,一雙大眼睛四處瞧著,小聲問道:“哥,你看見裴將軍了么?” 說曹cao,曹cao就到。話音剛落,不遠處便走來幾個男子。 走在最前邊的兩個男人身量都很高,穿黑衣的裴獻卿氣質更加肅然冷沉些,他旁邊的男人穿著一件絳紫色的跑馬服,看起來樣式普通卻用料華貴。 男人生的也很俊逸,只是那雙眼睛卻有些陰郁。 是五皇子楚麟。 傅恩錦下意識皺了皺眉,傅修齊也看到了走過來的一行人,微微向前一步,在傅恩錦身前擋了擋,然后回身問她:“你一姑娘家家,問將軍干什么?” 傅恩錦剛想說什么,裴獻卿和楚麟一行人已經看見了傅修齊,走過來與他打招呼。 自然也就看見了他身后戴著面紗的傅恩錦。 五皇子的目光在傅恩錦的臉上停了一會,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而后略過,笑道:“修齊兄,這么巧,沒想到在這遇到你。” 傅修齊注意到了五皇子的目光,不動聲色的又側身擋了擋,點點頭:“見過五皇子殿下,我今日帶舍妹來選匹小馬駒,她貪玩,總念著讓我給她挑一匹。” 傅恩錦站在傅修齊身后不露臉,也輕聲行了禮。 站在楚麟身邊的裴獻卿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剛剛打量傅恩錦的目光,想起上午宮中宜貴妃那場賞菊宴,墨色的眸子沉了一些。 他與傅修齊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卻沒有看向傅恩錦,他不想太多人注意到她。 軍營邊上的馬場多是男人,她畢竟是未出閣的小姑娘。 傅恩錦見裴獻卿沒有看她,便也不冒頭,安靜的站在哥哥身后,只是偷偷從旁邊瞄著裴獻卿,心里著實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裴將軍的賽馬好像還沒開始。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著機會將將軍勸回去。 她心里思量著說辭,那邊馬場的門口卻熱鬧了起來。 一個明艷火紅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呼啦啦帶著一群下人走了進來,隔著老遠便能聽見她吆五喝六的聲音。 “還不趕緊把本縣主的馬給我牽出來,這么慢小心我賞你們兩板子!城北這馬場就是上不了臺面,連個歇腳的亭子都沒有,要不是裴大哥在這,本縣主看都不想看一眼。” 傅恩錦依稀看見了來人的模樣,心里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是上午在宮里,宜貴妃提到過的嘉禾縣主。 第9章 將軍:她是不是在咒我?…… 城北的跑馬場地處京郊,周邊景色有些荒涼,一陣秋風卷起些塵土,吹晃了路邊不知名的小樹,落下幾片秋葉。 傅恩錦的面紗被這陣風微微拂起,隱約露出了瓷白瑩潤的半張小臉。 嘉禾縣主帶著人走近了,正好瞧了個正著。 女孩的心思總是更加敏感尖銳一些,特別是對長得比自己更美的人,自是會更加注意幾分。 嘉禾微微皺起眉,不知怎么的在傅恩錦和裴獻卿身上來回掃了兩眼,面上明顯不悅:“傅恩錦你怎么在這里?” 傅恩錦低垂著一雙烏黑的眸子,靜靜的站在傅修齊身后,不卑不亢的說了一句:“我跟哥哥來選馬。” 她聽聞過嘉禾縣主的性子,實在是懶得招惹她,反正兩人的交集本就少。 嘉禾冷哼一聲,不再理傅恩錦,她重新看向裴獻卿,一張臉笑成了一朵甜膩的花,小跑著上去想拉裴獻卿的袖子。 “裴大哥,你真的在這呀!你回來京都這么久了都不來看嘉禾,是不是忘了嘉禾了。” 傅恩錦在邊上不住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縣主能不能正常聲音說話? 裴獻卿不動聲色的避開了嘉禾伸過來的手,只是簡單點了個頭:“見過縣主。” “說了裴大哥叫我嘉禾就好,今日我是聽表哥說約了裴大哥來此處賽馬,特意來找裴大哥的呢。”說完她又從身后拉出一個少女,對五皇子道,“表哥,寧安侯府的懷珠也與我一起來了呢。” 傅恩錦一瞧,果然是寧懷珠,她只覺得頭疼的緊,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嘉禾縣主和寧懷珠,這兩人性子真是如出一轍的,不好相與。 不過寧懷珠到底是想要爭取五皇子正妃之位的人,在嘉禾面前,自是收斂許多的。 五皇子楚麟的目光看過去,笑著招呼了一聲,看不出什么異常的神色,想來是宜貴妃還未跟他說起有了正妃候選人的事。 眾人碰巧遇到便難免寒暄一番,傅恩錦心里有點憂愁,這么多人,她找不到機會跟裴獻卿單獨說話。 裴獻卿話不多,只是站在一邊聽著,面無表情的,一雙黑眸深沉銳利,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便向眾人提出要先去馬廄里牽馬,帶著身邊的侍衛轉身離開了。 傅恩錦心下一喜,機會來了,將軍要落單了! 可還沒等她想好怎么脫身,嘉禾縣主已經追了上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裴獻卿的腳步似乎是快了一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