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翕愣了愣，然后說：“今天考完期末，我和朋友出去玩……之前和叔叔說過了的。”

    林美玲蹙緊了眉頭，好像在回憶什么。

    林翕一看她表情就知道，李仁德肯定和她說過了，只是林美玲后來自己忘記了而已。于是不再接話，低下頭來默默把鞋子脫了。

    然后就聽見林美玲問他：“什么朋友？”

    林翕把脫了的鞋子擺進(jìn)鞋架，同時語氣平和地回答道：“同學(xué)。”

    “這個年紀(jì)干什么玩到這么晚？”林美玲說著，然后好像在空氣中嗅到了什么，語氣一下尖銳起來說：“你喝酒了？你還沒成年就開始喝酒了？”

    林翕：“……”

    他輕輕嘆了口氣，突然覺得林美玲過去不過問他其實也挺好的，至少不會讓他聽見這么刺耳的問題。

    他們兩都知道，喝酒在林家是多么敏感的事情。以前高以良每次賭完，不論輸贏都要“小酌”兩杯，然后醉醺醺地回到家，做出讓他們都很反感的行為。

    而林美玲現(xiàn)在在問林翕是不是也喝酒了。

    沉默片刻后，林翕還是答了，聲音很低說：“沒有，媽，沒喝酒，只是考完試出去和朋友放松一下，他們都是人很好的同學(xué)，不喝酒的。”

    然后在林美玲還想說什么時，率先開口終止了話題：“我有點累了，想洗澡睡覺，有什么話明天早上起來說可以嗎？”

    林翕說這話時是看著林美玲的。

    夜里兩點多，母子兩之間只靠著廚房里一點燈光照明。林翕這會兒還是挺矮小的，比林美玲還要矮上一些，而且臉上雖然看著多了點rou，精神氣好點了，但身板總體還是很瘦。

    好在面對林美玲時，氣場里似乎多了一絲堅韌。獨(dú)立占據(jù)一個角落，態(tài)度不卑不亢，甚至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疏離。

    ……和那天林美玲匆忙想離開家時勸她記得帶鑰匙一模一樣。

    卻和小時候想要和mama一起走的林翕不一樣了。

    林美玲的聲音哽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間她好像想說點什么，但卻發(fā)現(xiàn)因為她太久沒發(fā)聲，林翕已經(jīng)自己轉(zhuǎn)頭往房間里走了，沒有給她這一次說話的機(jī)會。

    同時，聽見聲音的李仁德從臥室里出來，匆匆忙忙把她拉了回去。

    *

    洗完澡上床是凌晨快三點，林翕和又跑出來的李仁德說了兩句，吹干頭發(fā)回房間。出于習(xí)慣，進(jìn)被窩后默默點開了手機(jī)，想給學(xué)長發(fā)條信息。

    內(nèi)容很簡單，就只有“學(xué)長晚安”而已。

    然后發(fā)現(xiàn)許寒來像往常一樣很快就恢復(fù)了他，說“晚安”時，被窩里的林翕頓了兩秒，一下子好像吃到了什么糖一樣，笑瞇瞇起來。

    其他的一點不愉快也就煙消云散了。

    隨即閉眼睡著后，林翕做了個夢。夢里，他的生父高以良好像一直到他上大學(xué)的時候都還活著，暴行持續(xù)存在，而林翕的性格也變得比他這兩世加起來都要古怪許多。他好像經(jīng)常穿著白色大褂呆在實驗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時不時有其他人從他身邊經(jīng)過，卻幾乎不會和他產(chǎn)生交流––覺得他脾氣怪，也覺得他臉上的疤嚇人，像是要把眼睛都戳瞎似的。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只有一個特別溫柔的聲音會停在他身邊，問他有沒有吃飯，問他今天的實驗做得怎么樣了，問他心情不好是不是被人欺負(fù)了。

    最后甚至陪他一起把高以良送上了法庭。

    時隔太久，官司打起來其實有點麻煩，但那人好像從來不會不耐煩，陪他取證，陪他出庭，也陪他找律師協(xié)商。高以良以故意傷人罪被判處的那一天，林翕喝著那個聲音給他準(zhǔn)備的牛奶，曾經(jīng)特別小聲地，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過一句。

    大意就是說，為什么對他那么好？

    當(dāng)時那個聲音的語氣聽上去清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然后在林翕有些呆住的時候，又樂起來道：“因為你可愛。”

    在夢境里，林翕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但他覺得他當(dāng)時臉肯定紅透了。因為那個聲音很快就笑了起來，然后傾身向前，捏了捏他的臉頰，甚至到最后，低頭親吻了他的疤痕。

    在對方的身體和氣息向他靠近，最終同他交融的時候，林翕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被什么猛地突了一下，然后迅速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窗外陽光大好，時間已是正午。

    夢境里的片段逐漸從林翕腦海中消散，他盯著陽光看了許久，只模模糊糊地記得，在夢里，他叫那個人好像也是“學(xué)長”。

    第37章

    “小林子！晚上七點,王子公園見！”

    學(xué)生時代期末考后的日子永遠(yuǎn)都是令人全身心放松的，林翕下午在廚房里搗鼓吃的的時候，剛巧接到了劉浩的電話。

    這就是之前說的和附中打球賽之前的備戰(zhàn)了,因為天氣太熱，所以把時間定在了晚上,一中附近的王子公園內(nèi)。

    “知道啦。”林翕一邊攪拌盤子里的東西，一邊道：“而且學(xué)長你早上已經(jīng)給我發(fā)過一次信息了。”

    “這不是怕你沒看見嘛……哎，這啥聲音啊,乒乒乓乓的？”劉浩好奇道，然后頓了頓說：“小林子你不會又在做飯吧？”

    “嗯。”林翕拌了拌碗里的東西說：“芝士焗南瓜。”

    “哎！芝士？聽著挺好吃的樣子，晚上帶來嗎？我想吃我想吃！”劉浩激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