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德妃也沒忽視她們,雖說沒空接待, 可東西是每人一份帶回去的, 她是宮女出身,知道在宮里沒錢的艱難,有時候能幫襯就幫襯點, 對她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幾兩銀子,可對于那些不受寵了的小答應們, 可就是好幾個月的例銀。 這也算是她積攢的善事, 希望佛祖菩薩見她心善的功德,保佑兩個孩子平平安安。 這回聽說是兩位阿哥一起晉封, 德妃當即就洗手焚香去佛前拜了好幾拜,心里那密密nongnong的陰霾總算消散了一些。 還好,還好。 德妃心想,萬歲爺總算對胤禛還有幾分慈父之心, 沒有拿他做個引火燭。 她伺候了皇上幾十年,便是尊卑有別,可日日夜夜相處下來,多少也了解了枕邊這位爺的脾性,皇上的心意比海還深,他要是真想拔持兒子,可不會讓他在這個時間點出風頭。 眼下朝堂上直郡王與太子爭執不休,兩派黨羽針鋒相對都快打出真火來了,這個時候皇上要是突然捧出一位新阿哥,那就是同時吸引來兩派的仇恨,不先把這個打下去,他們可不會安心。 胤禛這幾個月接接連連做了兩件大事,德妃是真怕他太過得意擋了別人的眼,遭受無妄之災,可這下好了,皇上復了三阿哥的郡王位,無功無勞就得個郡王爵位,跟胤祉一比,老四這個辛辛苦苦才得的郡王算的了什么呢。 一下就被胤祉的風光給掩蓋住了,就是真有人嫉恨,也只會朝那深得恩寵的三阿哥去,哪會在意他后邊的四阿哥,這樣一想,德妃只覺得安心多了。 她的想法,胤禛自然也清楚,本來照他的意思,晉升后就想帶著全家人一起去園子里避避風頭的,可今天汗阿瑪這么一出手,他算是解脫了,依舊能安穩的在京里當差。 母子兩個對視一眼,不用說上半句話,就知道對方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德妃朝著胤禛輕笑了笑,接著就端茶趕人道:“快回去吧,我這里還有事呢。”有大兒子呆在這里,后宮女眷都不能過來了,耽誤她聽好話的功夫。 被額娘這么毫不留情的攆出來,胤禛無奈的摸摸鼻子,只得轉身往貝勒府,不對,現在改叫郡王府里去,那匾額規制內務府早就預備好了,圣旨剛一下達,他們人就利索的過去把府門前掛著的那個給換了塊新的,從今往后,府里伺候的都要改口,管胤禛叫起郡王爺來了。 蘇培盛心里悄悄幻想著,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叫主子爺一聲王爺,王爺聽起來可比郡王爺要威風。 ------ 幾人騎馬回到府中,胤禛卻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按理說內務府換了牌匾,自己又在宮里耽擱了一段時間,府里該得到消息了才對,可是他一路走來,府里沒有一絲喜意,路上那些奴才低著頭不敢做聲,和昨天沒什么兩樣。 等踏進了齊悅院子的門,胤禛心里的猜測越發成真,確實有古怪。往常院子里這會可不會安安靜靜,隔十來米遠都能聽見弘曦那哈哈的大嗓子笑,兩個閨女在笑聲里時不時的伴奏叫喊,熱鬧極了,怎么這會反而靜悄悄的? 打起簾子進了屋,嚯,人可真夠齊全的。 小格格邊上坐著四個孩子,八仙桌都占了一大半,齊齊乖巧的坐在位置上沒鬧騰,見他過來急忙起身見禮,弘曦死命拿袖子捂著嘴巴,不敢出聲,他剛剛可是和額娘約定好了的,只要今天乖乖的不鬧騰,那額娘就帶他去新園子玩。 這會嘴巴閉得嚴嚴實實,見著了阿瑪也只彎腰躲在哥哥jiejie們的后邊,希望時間趕緊過去。 就他那張擠眉弄眼的樣子,胤禛哪里看不到,只是故意裝著沒發現,想看看屋里她們究竟賣的什么葫蘆藥。 “四哥餓了沒有,午膳還沒吃呢吧。”齊悅殷勤的拉著胤禛坐下,忙不迭的讓小廚房送膳食過來,滿滿當當擺了整整一桌,樣樣都是胤禛愛吃的菜。 弘曦聞著味勉強咽下了口水,他焦急的望著阿瑪,怎么還不動筷子吃呀? 胤禛眼角不動聲色的收回注意力,坐在位上饒有興致的和齊悅聊著朝堂上的事情,不時還問了問札喇芬與弘昭兩人的看法,一直拖延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長,弘曦看著白白嫩嫩的得福眼睛都快發光了,才聽到他阿瑪開口招呼大家一起用膳。 為了一趟出門可真難! 弘曦心里抹著淚,他都快餓死了都。 好容易平平安安熬到結束,那趟出門的票成功捏到了自己手里,弘曦精神頭放松了一大半。他這會才有空抬起頭左右張望,卻見自家阿瑪面色溫和,不像額娘說的那么沮喪,沒忍住好奇就問了一句:“阿瑪今天為什么不高興啊?” ??? !!! 齊悅那雙滾圓的眼睛當時就瞪了過去,果然最后還是輸在了弘曦身上,百密一疏,百密一輸啊! “不高興?阿瑪怎么會不高興,是誰和你說的?”胤禛語氣柔和,湊近了身子,循循善誘著想從傻兒子嘴里套話。 他這么一探身子,倒把齊悅的臉擋得嚴嚴實實,弘曦看不見額娘的臉色,聽阿瑪態度和煦還以為沒事呢,努努嘴就老實道:“額娘說的呀,說阿瑪今天被三伯搶了風頭,心里一定難過死了,讓我們都不準惹您生氣……” 札喇芬閉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接下來的結局,太傻了,真的。 她坐旁邊都能感受到額娘那股熊熊怒火,等一會弘曦要是不被打得嗷嗷亂叫,她札喇芬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胤禛卻沒像幾個孩子那樣幸災樂禍,反而心里不禁有些想笑,原來折騰了一圈,是因為這個呀。 他望著小兒子傻乎乎的臉蛋,回話中含著笑道:“阿瑪回來一看見你們,心里就不難過了……” 胤禛一邊說著話,一邊悄悄握著邊上人的手掌,十指交纏緊緊相連。 哪怕是在桌子底下,齊悅也被胤禛這樣曖昧的舉動羞紅了臉,她使勁拽了一下,想把手縮回來,可旁邊那個也不知吃了什么,黏糊得緊,就是不松開手。 齊悅不敢繼續做大動作,怕被兩個大歲數的孩子看出什么破綻來,只能側著身在胤禛耳朵邊小聲說道:“快松開手!” 這可不成! 胤禛朝齊悅認真的搖了搖頭,他這么做可不單單是為了自己,還有弘曦呢! 今天說什么也得保住傻兒子的那個屁股,多虧了他才泄漏了小格格的真情來著。 看著面前小格格氣(?)紅了的臉蛋,胤禛暗想,看這情形,今天晚上這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松了的。 咳咳,那什么,都是為了孩子。 胤禛心里真的一點其他雜念也沒有,頂多就是胸膛處時不時的跳快幾下,又是幾下…… 第341章 新聞 夜已深沉, 齊悅舒舒服服的窩在胤禛懷里,聽他講著晉封里頭的玄機。 “這么說,”齊悅眨了眨眼, 總結道:“你是既升了官又沒吸引仇恨, 大家注意力全在三爺身上, 咱們照舊默默發育,是這意思吧?” 胤禛早就習慣小格格嘴里時不時冒出幾個新鮮聽不懂的詞語了, 大概其說得沒差就點頭道:“不錯。” “那這樣的話,明天府里是不是該大肆慶祝一番, 好歹升爵位了嘛。”齊悅掰著手指算福利待遇,之前胤禛只是個貝勒,年俸是二千五百兩紋銀加祿米二千五百斛, 再加上皇子成人后的補貼月例五百兩,算起來一年有八千余兩的收入, 還不算額外的冰敬炭敬三節兩壽等等等等, 就已經足夠供應府里眾人了。 現如今成了郡王俸祿翻倍, 那就是近兩萬兩銀子, 突然乍富,齊悅覺得多少還是要讓別人也沾沾喜氣的, 讓大家一起快樂嘛。 至于這個快樂是多賞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齊悅數著人頭在那繼續計算起來, 可別超支了, 郡王俸祿還沒拿到手呢。 胤禛聽著小格格在那一筆一筆的算著,心里不禁好笑起來, 現如今府里獨悅兒家底最為厚實,他那二十多年的私庫都被搬過去了,價值少說也有幾十萬, 那些東西不動心,倒在這里拿幾百兩算得津津有味。 他按下齊悅的手笑道:“一兩個月到底小氣,府里上下多賞三個月,銀子我這里拿。” 胤禛難得豪爽一把,才剛回來的時候他就聽張保回稟了,一下朝就有人往他府里送禮祝賀,這些禮銀送過來不用倒是白白浪費了。 他這么一出手,齊悅歡快的就應了下來,絲毫沒有反駁的意思,臉上喜滋滋的活像個偷果子的松鼠,看得胤禛在心里連連搖頭,瞧她這點出息喲。 可等著到了第二天,明明是胤禛自己出的錢,賞賜府里人時還是以齊悅的名義下發的,看得蘇培盛直嘆氣,都這樣了,那您干脆把錢直接送到齊主子手里不更好?還免得來回折騰。 要說齊主子那點子貪財的小毛病啊,依他看,全是被主子爺給寵出來的,您都把銀子捧著送到側福晉院子里了,誰還能把錢往外推呢。 有了這份賞賜,府里人總算能露出個笑影子來了,頭先聽說主子爺不高興,鬧得她們連牙都不敢露,說話音量跟蚊子差不多,現下可算解脫出來了。 除開府里外,齊家人這回也特地進府恭賀,齊悅的大嫂子王氏和二嫂子林氏兩人結伴同行,王氏來府里的次數多,她是見慣了齊悅屋里富貴的,林氏卻是頭一回,乍進院子時還險些以為是走錯了,這樣的擺設裝飾,可不像是個側福晉的屋。 她在齊悅面前漏過底細,現在又被環境震懾了一把,見到齊悅時不免就有些拘束,只干坐著聽王氏同齊悅交談,自己愣是沒插上幾句話。 同樣是齊悅的嫂子,哪怕關系確實有個親疏遠近,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齊悅自然不會冷落了林氏,這會見她坐著尷尬,干脆遞過去個話題道:“我最近不大愛出門,不知京里有沒有什么新聞,嫂子消息比我靈通,要是聽到了什么就說與我聽聽,深宅大院里的也好解個悶。” 齊悅像是隨意說笑似的問著話,林氏卻不敢隨意回答,索性她就是嫁了人,也沒斷了和師妹的聯系,從她口里倒是常聽說些京里三教九流的消息,這回搜刮肚子,當真尋著了一件新鮮事。 “側福晉不出門怕是不知道,現如今京里亂的很,這幾日從蒙古,西藏那來了好多個喇嘛,這些喇嘛的脾氣大,出手又闊綽,聽說惹了好幾家想朝他們下手,可結果引來了官兵,處置了好幾十人。”林氏說到這里時,不由得有些僥幸,還好她勸住了師妹莫要貪心,不然只怕也進了監牢。 誰能想喇嘛背后站著官兵呢。 “據說那些個蒙古喇嘛們還打算在京郊建一所大寺廟呢,也不知是哪個冤大頭被坑騙,出的這一筆錢。” 建寺廟可不是買首飾衣服,要花一大筆的銀子,聽他們夸得那樣雄偉,沒有上萬兩都下不來,林氏聽到的時候都暗自咋舌。 齊悅聽她著,眼睛不由的就是一亮,這個消息實在有用! 又有錢,又管著兵,還要收攏喇嘛在京郊建個寺廟,京城這樣的大人物可不多。 齊悅心里隱隱有了答案。 第342章 法事 齊悅沒有對此疏忽, 反而越加叮囑林氏,讓她再派人去好好打聽打聽消息,她和二哥兩人手底下都是些市井中人, 他們混到內里去打探消息, 可比她派人去查要隱蔽得多, 消息也要靈通得多。 林氏點了點頭,這點忙她還是能幫上的, 齊悅能交代她做事而不是客客氣氣的說套話,態度反而讓她更加安心, 能這樣不見外的派活,可見家里這位姑奶奶是真沒嫌棄自己的身份,把她當成了自己人。 沒過幾日, 就看西郊那里被圈了好一大片地方,工人匠人早早的就大興土木修建起來, 蒙古喇嘛出手闊綽, 撒銀子就像是流水, 大方得很, 以至于激勵得工匠們速度也快,才幾天的功夫就把內殿給蓋起來了。 說來也奇怪, 才修建了個殿宇, 喇嘛們就急急忙忙的從外城的客棧里搬了進去, 行動急迫, 顯然有誰在催促似的。 他們這樣一走,在城里消息就不好打聽了, 那廟宇雖然來往人多,可守衛卻很森嚴,不許外人進入, 因而外頭的人只見這里邊進進出出人來人往,卻聽不到任何訊息。 可巧,有個皮膚黝黑,相貌平平的年輕人這天應招帖而來,說自己在鄉下做了好幾年的木匠學徒,現如今在外城西街東拐角的馬鋪子做活,替廟宇雕刻佛像好幾回了,生門熟路的。 他不光嘴上說,從懷里掏出個木頭來三兩下功夫就雕出來了個活靈活現的小金童來,那招工的喇嘛當即就拍板要了他,答允一月二兩銀錢,他又有本事,為人又健談,半天不到就和周邊的匠人們相交甚歡,隱隱成了朋友。 混了一兩日,周邊都熟悉了,才趁著監工不在像是聊家常似的好奇問道:“誒你說,咱們廟都還沒建好呢,怎么人就都搬進去了?也不怕亂?” 離他近的木匠笑道:“亂怕什么,不搬怎么掙銀子呢,佛爺爺們這幾天日日都在cao辦法事,可掙錢啦。” “寺廟都還沒建好,就來法事了?”那青年張口結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見他如此,對面的老石匠也來了興致,“人家是蒙古來的大和尚,自然比咱們京城的和尚會念經,別說廟還沒建好就有了活計,就連這個廟,都是都是貴人替他們出的錢。” 老石匠比他們幾個木匠來得都要早,他的話自然可信。 左邊的點著頭順嘴說道:“聽說還派了兵——” “噓!”老石匠聽到這里突然就是一個擺手,正色道:“莫要談,莫要談,這些話可說不得,老老實實干活吧,干完領了錢咱們就走,佛爺爺們不讓咱們議論事。” 也就現在監工不在,才敢張張嘴,等會人來了,屋子里安安靜靜的,一句話也不能說。 青年也贊同的點了點頭,沉默著俯身繼續雕刻佛像,眼睛里卻若有所思,待到傍晚眾人下工的時候,他便手腳慢一些,裝著蹲下身在那兒收拾東西,隱藏在雕刻的那座巨大佛像后面,等到人影全都不見了,才悄悄站起來往后頭走去。 他們在這兒修建物料,木工刻像,石匠推碑,灰大塵多,那些喇叭們養尊處優慣了,哪里會來這里守著,即便是廟里駐扎的兩隊士兵,也不愛來此處,就給了他可乘之機,年輕人昨天就試了一試,確實沒人發覺,這才打定主意查探一番。 他們住的地方離正殿不遠,道兩邊已經移栽上了樹木,也不知是聽那路人哄騙的,棵棵都是比磨盤還粗的大樹。順著小道右轉又走幾步,他就聽到了鐘鳴磬響的聲音,果然是在做法事。 他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便順手抓起一把土抹在手掌心,輕聲輕氣的竄上了倚靠墻邊的一株大樹,借著枝葉往里探去,卻發現那些個喇嘛盤坐在供桌下方,供桌上一沒畫像,二無牌面,只有些金銀釵環和件大紅裙子放在上頭,估計是位女眷。 不敢再看下去,青年急急忙忙就溜回了屋中。又安分過了兩日,才突然鬧起肚子疼來,一行三四個匠人都上吐下瀉的,監工請來大夫一看,才知幾人是吃壞了肚子,怕是十天半月好不了了,他這里著急趕進度,哪里等得了人,前腳送走大夫,后腳就主動把人全給攆了出去,省得浪費糧食。 ------ “首飾?這么說該是替位小姐夫人做的消災解怨往生法事了。” 齊悅心內暗想,地位尊崇,又近日才亡故,偏生還不能光明正大書寫名姓的,恐怕也就只剩下郡王府里那位大格格了,原來喇嘛背后的貴人是直郡王,難道京里誰都不敢管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