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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沉沉看著他,面上透著狐疑,似乎并不相信他就只有這點要求,林浪進京這么多天,和許多官員們打過交道之后,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個國家上至皇帝下至朝臣,都喜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總以為別人都是滿肚子陰謀算計,你不多向他們提點要求,他們反而會覺得你居心叵測,另有所圖。 那他索性也就再多提點條件好了,林浪話頭一轉,又道:“邊城環境艱辛,廣大將士飽受炎夏寒冬之苦,時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自己尚且生存艱難,如何抵御外敵?如今天下太平,國庫豐盈,還望陛下下令,在軍營補給上多費費心。” 皇帝臉上劃過一絲果然如此,他就知道這人還打著別的主意,正要開口駁下林浪的要求,林浪搶先又道:“萬一軍營糧草耗盡,臣便只能親自入京討要了,屆時還望陛下勿要見怪。” 皇帝:“……” 這是威脅吧,這絕對是威脅吧!你親自入京是想做什么!昨夜被刀架在脖子上的驚恐再次回到了皇帝身上,皇帝咽了咽口水打量四周,心里權衡著如果此時借機向林浪發難,有沒有把握將他一舉拿下,就見林浪突然向前跨了兩步,遮住他眼前的光線,滿臉了然的神色,似乎對他的算計一清二楚,還輕輕朝他笑了笑,“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皇帝:“!!” 殿外離他最近的侍衛沖過來大約需要四息的時間,現在叫人進來有沒有把握抓住林浪他不知道,可是在那之前,林浪絕對有時間擰斷他的脖子!他就不應該放這個混蛋進宮! 這一瞬間,惜命的情緒壓下了所有算計,皇帝看著林浪點了點頭,“林將軍的要求,朕都允了。” 皇帝批準林浪三日后離京,同時也應允他,從今年起分配給西北軍營的軍需補給比往年加倍,不會有任何拖延,白紙黑字寫下諭令加蓋璽印,就算是皇帝自己也不得違背。 準備離京之前,林浪又去樊杰府上拜訪了一次,這位老將軍如今無事一身輕,竟然在府內開荒種起了瓜果蔬菜,倒是悠閑得很。 只不過他的家人大都殞身在了長年的征戰中,留在京中的夫人也已于十年前過世,偌大的府邸就剩他一個人,悠閑中也帶著些許苦澀。 知道林浪要回西北,樊杰沒多說什么話,只叫他走了就不要回來,朝堂不是安樂地,還是西北大漠自在。 林浪疑惑道:“既然將軍向往西北,為何要留在京城?不如隨我一同回去罷。” 樊杰擺了擺手,“回去做什么?當個躺在床上等人伺候的老不死?你管好你自己。” 林浪未嘗不了解他的想法,人年老之后總容易懷念曾經的英勇,如今卻是力不從心,再成日面對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那種失落感確實很折磨人。 而且樊將軍這么干脆地離開西北。也是在給林浪讓路,雖然他如今移交了兵權,可是往昔的威望總還保留了一些,只要他人在西北,就保不齊會不會有人打著他的旗號,對林浪陽奉陰違,索性還是徹底離開。 林浪明白他的苦心,也就不多勸了,只叮囑樊將軍一定要保重身體,他會時常派人來探望。 這次回西北后他確實沒打算再回來,至少不會大張旗鼓地回來,林浪還想過離開前要不要去呂家拜訪一番,畢竟當初要不是呂經業牽線,他說不定到現在還是個黑戶,那家人待他也確實真誠,反倒是林浪在處處隱瞞,不過想想還是作罷。 他毫不懷疑皇帝現在一定安排了許多人盯著自己,一旦發現他和呂家有交情,說不定還會給呂家帶去麻煩,還是不要多此一舉,他派人悄悄給呂家傳了一封信,告訴呂經業,若遇到難題需要幫忙,盡可去西北尋他。 林浪離京時是熱熱鬧鬧地走的,甚至皇帝還親自現身給他送行,頗有點送瘟神的意思,隊伍策馬出城時,林澤站在街邊,看到了林浪一閃而過的身影。 他不禁微微一怔,那個人長得有點眼熟,很像他死去的大哥林大牛。 “秀才,瘸秀才!”等著他拿字畫出來的客人見他出神,大聲催道,“趕快點,我還要去其他地方找人裱框呢,別浪費時間。” 林澤忙把手中的字畫交給他,好奇問道:“這位大哥,您可知道剛才那人是誰?京城內不是不能縱馬么?” “這你都不知道?真是讀書讀傻了,”客人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那是林大將軍,前些日子剛帶領西北大軍,把蠻子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饒,是個大英雄,別人不能在城內縱馬,他可不一樣,皇上都對他另眼相待,今兒親自送他返回軍營呢。” 竟然也姓林,林澤又是一怔,客人展開字畫瞥了一眼,“這真是楚先生的真跡?怎么看起來太不像呢。” 楚先生是京城有名的書畫家,林澤一直就是打著他的旗號賣臨摹偽造的字畫,也就是騙騙沒什么見識的平民百姓,聽到客人質疑,林澤不敢再分心,立即給他介紹起來。 “您看這個落款印章,就是楚先生的私章,寫橫筆時落筆稍稍往上勾,這也是楚先生的獨特筆法……” 當天晚上林澤做了一個夢,夢里他從考中秀才之后就一路順風順水,偶然得到楚太傅的青眼相看,親自推薦他進入京城最有名望的致遠書院求學,名聲一日日遠揚開來,師長同窗都對他另眼相待。 他在秋闈春闈都取得了優秀的名次,又在金鑾殿上,被皇帝欽點為探花,之后更是得到了曲丞相的青睞,將曲大小姐下嫁于他,并為他在官場鋪路,送他一路青云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