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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本來商量好,今晚給我做個“高考順利湯”,其實就是我最喜歡喝的紫菜蛋花湯,我媽給它取了這么個奇奇怪怪的名字鼓勵我。 效果有沒有我不知道。 因為我沒喝到。 下午我上課到一半的時候就被老師叫了出來,是我大姨到我學校來接的我,老師不情愿,我進門前透過門縫還聽到老師和大姨的聲音: “就不能晚兩天嗎?明天就是高考了…” “這也沒辦法啊,他是通讀生,回去爸媽不在,他遲早也會知道的…” 那時候我還不懂她們在聊什么,腦子里還在想剛剛那小球穿過磁場的物理題,那個小球在即將穿越磁場的時候,狠狠撞在了墻壁上,然后落回了地面。 磁場消失了,可小球也無處可去,甚至失去了目標。 大姨和我媽沒什么感情,但她也不貪圖我家的錢,手腳麻利的幫我處理了很多事情,等我反應過來我爸媽已經死了的時候,他們已經被燒成了骨灰。 本來沒這么快的,后來我大姨說,孩子明天高考了,早點處理完讓孩子考試吧。 我睜著一夜未闔的眼睛上了考場,考完最后一場從考場出來,身邊的考生都奔向了爸媽,就我一個人站在校門口。 像我考前做的最后那道物理題。 肚子叫了起來,我才意識到,我一天沒吃飯。 我也沒爸媽了。 我很想哭但我哭不出來,有個想要錢的賴皮親戚被我大姨罵走后又想來找我,我把那張裝滿我爸媽全部遺產的卡遞給他,跟他說: “如果我把錢都給你,你能把我爸媽還給我嗎?” 可能是我那天晚上的表情太認真也太嚇人,像某種厲鬼,以至于一陣雷電閃過,他就屁滾尿流的跑了。 可我很難過。 連金錢都不能誘惑一個愛財的騙子騙我。 那說明那個事情,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 我渾渾噩噩的把日子拉到高考成績公布,我理所當然的考的一般,卻也沒那么差。同學們熱火朝天的聊著要報哪所學校,我看著意愿表,遲遲沒有下筆。 老師擔心我錯過時間,一直在催我。 我可以去的學校很多,但哪個也不想去。 和我一樣沒填志愿的有好幾個,不過他們是糾結去哪個,和我不太一樣。老師便把我們幾個集合起來,找了幾個他前幾屆的學生,帶著我們逛了逛包括我們這在內以及附近幾個城市的大學。 我盡可能保持狀態敷衍他們,可我還是很累,于是在逛到某個大學時,我借口不舒服回賓館,脫離了大隊伍。 我本來是想直接回去的,但走岔了路,跑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那時候是大學的考試周,考完就要放暑假了,所以學生會想辦一個小聚會。 他們在學校里的空地架了個棚子做廚房,里面擺放著各種廚具,但因為很多都在考試,所以那天那個時候,這里只有一個人。 那才是我第一次遇到張謙。 他正在搗鼓那些廚具,眼角瞥見我過來了,誤以為我是學生會的人,道:“是學生會的嗎?可以幫我拿一下那邊的勺子嗎?” 我其實只是想問個路,但他態度不錯,舉手之勞的事幫了也就幫了,我把勺子拿給他,結果因為我沒來得及否認,他在忙碌中自動將我歸為學生會的人,于是把一個小白瓷碗往我手里一塞,說道:“我舌頭燙麻了,你幫我試試咸淡。” 我本來是要拒絕的,可那碗湯,是“高考順利湯”。 我那天晚上沒喝到的那碗湯。 我抖著手把碗送到嘴邊,只抿了一口,眼淚就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我明明在喝湯,碗里的湯卻更多了。 張謙嚇了一跳,趕忙問我怎么了,我搖著頭說不出話。 他愣了一下,然后從口袋里拿了包紙巾遞給我。 我還記得那包紙巾的包裝上,印著一個小熊。 我哭的站不住,張謙趕忙拿了個凳子過來讓我坐下,而后擔憂的問同學你怎么了。這被照顧的感覺讓我想到了以前,小時候我愛堆積木,一堆就忘了做其他事情,可站著堆太累,我爸就會在看報間隙,拿個凳子塞我后面。 那時候我不認識張謙,甚至不知道他名字,可這一湯一凳,卻讓我有了種莫名的安全感。 “張謙!”有人在屋里喊他,但似乎并沒有往這邊看,所以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一會去二教去不去?” 張謙抬步想走,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那是我第一次拉他,也是這么多年為數不多的幾次之一。 卻是唯一成功的一次。 我那突然冒出來的自私讓我舍不得這片刻的熟悉離去,以至于我一時胡言亂語,哭著對他說: “能別走嗎?求你了,就陪我一會,就一會…” 我一手拉著張謙的手臂,一手端著那碗紫菜蛋花湯,湯沒有灑,張謙也沒有走。 他挪了條凳子坐在我身邊,無聲的給予我這個陌生人,一點安靜的溫柔。 那時候我還不喜歡他,他后來也沒記住我,我回去后報了這所大學,也不過是感恩那一刻久違的熟悉。 徹底哭出來之后好像想開了不少,我沒有再接著難過下去,也能重新撿起自己的生活。 有人再不回來,可有人還要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