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賺了好多錢啊，都是多虧了小妹，沒有小妹的話，我可能只會和mama弟弟一塊兒哭死吧。

    【哭死倒不至于，得餓死。】

    ——小妹這么厲害，能讓所有人都為她獻出她想要的東西，長大可能更不得了吧。

    【那是當然的。】

    ——真是奇怪，總感覺小妹聽得到我心里想什么一樣，現在小表情好得意。

    慕雨初身體一僵，默默轉開一直看著目標的視線。

    張十桃莫名一笑，隔著桌子，對對面的小妹說：“小妹，謝謝你。”

    慕雨初最不需要的就是張十桃的謝謝，她可不會永遠保護張十桃，她要把所有重擔都壓在張十桃肩上，所以：“不用謝哦jiejie，我可什么都沒有做，都要感謝小哥哥幫忙才對。”

    誰知慕雨初小朋友話剛落，一直在這里的孩子王就和楊默異口同聲的說：“不客氣。”

    慕雨初頓時笑了，就聽兩人又一同問她：“他是誰？”

    罪孽深重的慕雨初小朋友笑瞇瞇的說：“都是我的小哥哥啊。”

    聽到這話的楊軍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這丫頭的確就是小惡魔本身了。

    “可以吃飯了！”胡青這時走出來，將菜端上桌，打斷了這桌來自不同地方、身份不同卻同樣善良又溫柔的眾人說話，道，“一點小菜，希望能合各位的口味。”

    “那是當然的！”

    “老板娘也多吃點。”

    “小哥哥多吃點哦。”

    “那個雞腿我要！”

    一個方桌，坐的滿滿當當，你一言我一語，笑鬧著，談天著，直到一個熟悉又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門口炸響：“好啊！居然是跟著男人私奔了！”

    【來了！　磕接瓿躚劬Χ際且渙痢

    她先一步沖出去，對著來勢洶洶的張老太太等人說：“你們不要血口噴人！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不認識你們，請你們出去！”

    “呵呵？叫我出去？你這是對奶奶說話的樣子嗎？！”張老太太直接走過來，拐杖就這么一下子打下去，眾人皆是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女孩被打到了腦袋，大叫一聲，倒在了地上，慘白的小臉沒有溫度似的，從后腦勺緩慢的流出深紅的血……猶如艷麗的毒蛇震的所有人具是瞬間安靜。

    “殺、殺人了！”不知是誰突然喊道。

    “我沒有！我只是輕輕打了一下。”張老太太腿軟的退了退，梗著脖子聲音顫顫巍巍的說，“不是我的錯！是她自己摔倒才會撞到頭的！”張老太太說罷，又覺得自己有理，“肯定是你們合起伙來騙我這個老太婆！”

    張老太太說著，還要用拐杖戳慕雨初的身體，非要把慕雨初戳醒不可；胡青早已暈了過去，被楊軍一把扶住，熊孩子張龍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悄悄跑去廚房，將裝錢的木盒打開；孩子王小江哥和楊默沖過去保護已經好像沒了氣息的小姑娘；另一桌吃蝦的男人們都跑出去叫警察了，哭聲、叫罵聲、呵斥聲瞬間亂作一團。

    張十桃腦袋一片空白的站在原地，眨煙的瞬間，似乎能看見上輩子的自己蜷縮在地上，被打得頭破血流的畫面，只不過這次，不是自己，而是她那個天使一樣的小妹……

    ——好人，都不長命嗎？

    【當然會長命百歲啊！但是你再讓這個死老太婆用拐杖捅我，我真的會死啊！】【小系統趕緊的，再弄一包血漿，讓現場看起來恐怖一點，我就不信刺激不了小桃子了！】小系統很無奈【再刺激下去，目標會瘋吧，而且哪有血流的像噴泉一樣啊？太假了。】【我說……】慕雨初正要再爭取一下，威逼利誘小系統給自己弄個血漿噴射，就發覺小桃子似乎有了動靜。

    張十桃一步步的走到慕雨初小朋友身邊，一把抓住張老太太那干枯的像是老樹干一樣的手臂，然后甩開，張老太太一個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摔的哎呦一聲，假模假樣的開始哭罵：“沒良心哦！打老人哦！救命啊！我的腰好像斷了！”

    張十桃背起她的小meimei，小妹好輕，血的味道充斥她的鼻腔，張十桃只覺眼睛都仿佛被熏的guntang，有脆弱的東西要落下來，但她咬牙忍住，好像只要自己一哭，meimei就真的死了一樣。

    她要帶meimei去醫院。

    她一邊走一遍用那通紅的眼睛俯視張老太太，聲音沙啞沉重，一字一頓，滿是壓抑的恨意：“你、活、該！”

    第18章 【80年代逃婚案】

    鎮醫院在餛飩攤的右邊, 拐彎后正對著的大樓便是今年新修建的醫院。醫院總共有兩棟樓組成，一棟是門診和簡單醫療的地方，另一棟是住院部門。

    小鎮人多，所以每次醫院門診部都擠滿了拿著小票票等待會診的老頭老太太, 他們從凌晨四五點就開始等在門口, 當醫院八點上班, 一群人便蜂擁過去, 擠作一團，就好像是用行動表達：排隊是不可能排隊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排隊。

    下午三點半, 醫院大門口進來了一個背著小meimei的少女，女孩表情鎮定，眼神堅毅, 唇瓣干涸出一層白色的皮, 她的身后是皮膚雪白，臉頰有些嬰兒肥的小姑娘, 小姑娘頭上滿是鮮血, 半張臉都像是在血水里淌過, 小手無力的垂在她jiejie的胸前，呼吸微弱。

    后面還跟著好幾個大人和小男孩，小男孩一個是醫院護士認識的小江，另一個面生的很, 穿著并不像鎮上的人。

    護士毛鳳鳳今天本是要相親的, 所以心情格外愉快，就盼著下午五點半下班就好去和媒婆說的有志青年見面，聽說那有志青年家里蠻有錢的，聽說那有志青年除了長得有點過于老實, 人品是沒得說的，她還聽說那有志青年目前準備去大城市創業，指不定就要發達了……

    毛鳳鳳正坐在門診收費臺子的后面心不在焉的收費，一面構想自己的美好未來，一面又想著要是對方看不上自己怎么辦，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喧嘩一片，吵吵鬧鬧的大廳更鬧了，卻從擁擠的人群中自發讓開一條路來，毛鳳鳳這才看見走到自己面前的張十桃。

    護士可從沒見過這么多血，一下子愣住了。

    張十桃沒給護士時間適應，就啞聲喊道：“快救救我meimei，求求你了醫生！”

    小護士慌慌張張的站起來，說：“我可不是醫生，哎呀，這怎么弄的啊，這么多血，先別掛號了，直接去醫生那里看看！我帶你們去。”

    毛鳳鳳小跑著從后臺出來，帶著眾人從樓梯去三樓，途中張十桃明顯背不動小妹，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可不管誰讓她松手，她都說不，倔強的好像誰要搶走她這輩子唯一的光一樣。

    楊默這么一個小少年明明比張十桃看起來都有力氣多了，卻始終不能把他的小姑娘背到自己背上。

    楊默心里有些失落，卻也知道這個時候才不是吃醋的時候，現在情況多危急啊，他是個瘋子才會耽誤小初的治療時間……

    “醫生！姚醫生！有個病人您趕緊看看啊！腦袋破了，身上全是血！”小護士沖進中年醫生的辦公室，醫生正在給一個老爺爺看報告單，嚇了一跳，剛要說小護士大驚小怪沒見識，就看見了后面張十桃背著的患者。

    “這，我的天，怎么流這么多，趕緊送手術室，需要清理傷口然后馬上縫合，叫小馬過來準備消炎針和破傷風針，大爺您這邊先等一下，我讓別人過來給您看報告啊。”姚醫生帶著金色邊框的眼鏡，三兩步走到張十桃旁邊，扒開慕雨初小朋友頭發，就看見很深很深的口子，神情嚴肅，瞬間分配好了工作。

    沒幾秒，就有推車過來，張十桃將小妹放上去，就見小妹被護士們送進手術室，而緊接著過來的就是一堆賬單……

    護士毛鳳鳳拿著好幾張單子問守在手術門口的張十桃等人說：“請問，誰是患者監護人？”

    在場的除了一堆未成年的小孩就是吃蝦的胖叔叔和他的朋友們了，楊軍和mama胡青還有張老太太等人卻是一個沒有到場。

    張十桃此刻冷靜許多，深呼吸多次后除了手還有點抖，沒有一處表現出害怕的樣子。

    ——她相信醫生，相信醫院。

    在張十桃的認知中，醫院好像就是這么神奇的地方可以讓人充滿希望，只要進來就不必再擔心了。

    “我，是我。”張十桃站起來，她雙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抿著沒有血色的唇瓣，大眼睛看著護士，生怕護士說出什么她害怕聽見的話。

    “你還是個孩子呢，你mama呢？”護士說，“這些都必須大人簽字才可以，還有，誰去交一下錢啊？目前需要十塊，后續如果還需要住院觀察，那交的可能還要多一些。”

    ——錢……

    “我……身上沒有。”張十桃身上是一毛沒有，在村子里的時候就從來沒有碰過錢這個玩意兒，“錢在我媽那里，我回去拿。”

    “不用不用，我這里有，先墊著吧。”說話的是跟過來的胖叔叔，他是孩子王小江的父親，兩人站在一起都壯實又讓人充滿安全感。

    小江看了他爸爸一眼，他爸挑眉，摸了摸兒子的頭頂。

    小護士可不管是誰付錢，只要醫院收到就好，只不過要離開的時候，卻被張十桃喊住，詢問說：“請問現在里面什么情況？我meimei現在怎么樣啊？有沒有事？”

    護士也不清楚，不敢把話說絕對了，便只好一味的安慰說：“你要相信醫生，不要太著急，不然患者還沒有好，你身為jiejie就倒下了，那誰來照顧她呢，她還那么小，當然醒來的第一眼就是想要見到你了，所以你要做好準備，可不能激動。”

    “好好好，我不激動。”張十桃用力的點頭，剛說完話，就聽見手術室里面有小妹的哭聲，張十桃原本放下的心頓時就提了起來，說，“怎么了怎么回事？”

    護士說：“這個，不太清楚，可能是小朋友不能打麻藥，疼醒了……”

    張十桃瞬間眼淚就掉下來了，她說：“為什么不打呢？那么大的口子，多疼啊。”

    護士說：“可傷口是在頭上，還是不打的好，不然說不定會影響到大腦。”

    張十桃控制不住情緒了，她本來都好了，充滿希望了，聽見小妹哭了，卻頓時什么堅強都被搗個稀碎，她跑過去敲門，敲手術室的門，護士在外面勸她，她也不停，就在外面喊：“小初，你是不是好疼啊？別怕啦，jiejie在外面，jiejie一直在外面。”

    護士連忙拉住張十桃，說：“別這樣，別打攪醫生，里面也不會開門的……”

    誰知話音一落，醫生就把門打開了，對張十桃說：“小朋友對麻藥過敏，不能打，現在哭著亂動，你是她jiejie是嗎？你進來和她說說話，安慰一下，我們現在得把她頭發剃掉，不然不好清洗傷口。”

    張十桃連忙走進去，手術室的門隨后‘嘭’的一聲又關上，把所有被哭聲驚擾的人們隔在外頭，順便壓了塊兒大石頭在他們心上，沉重的鼻尖發酸。

    當張十桃看見頭發被剪的亂七八糟，和狗啃差不多的小妹還有幾個束手無策的醫生助理，看見一堆染滿了鮮血的紗布，看見小妹惶恐的眼睛時，張十桃心破了個大洞，灌的全是冷風。

    “jiejie……”小妹漂亮的眼睛掉出淚珠，一顆顆像是斷線的珍珠，看見了jiejie，撒嬌般的說，“我好害怕……”

    三天前的張十桃，可能很難想象自己會有這么一天，對從來沒什么感覺的小妹在乎的比自己還多，明明她和小妹只不過互動了一天而已，卻又好像有著幾十年的感情。

    真是奇怪，她不懂自己了，也不明白這種深厚的讓她不知所措的疼惜從何而來，她只在聽見小妹哭著對自己說‘我好害怕’就潰不成軍……

    “別怕，小初別怕，就是讓醫生叔叔幫忙處理一下傷口就好了，需要把頭發剪掉，這樣才方便啊。”她聽見自己故作堅強的說。

    慕雨初小朋友大眼睛紅紅的，道：“可是我如果變成光頭，就不好看了吧……”

    “不會的，小初超好看，世界第一好看。”

    “那……好吧，我努力不動，jiejie可以拉著我的手嗎？”慕雨初一面忍著抽泣一面伸出小手。

    張十桃自然是不會拒絕的，她牽著meimei，對著meimei笑，小妹也對她笑，笑著笑著就說：“jiejie，我頭好暈，眼睛也好模糊，你說，我會死掉嗎？”

    張十桃搖頭。

    “如果我死掉了，jiejie你會替我照顧mama嗎？”小女孩好像真的認為自己會死掉，聲音都在顫抖，卻還是笑著說，“因為哥哥還不懂事，mama只有jiejie了，我如果不在了，jiejie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夠了，別說了……”張十桃捂著眼睛，不想看小女孩的樣子，她受不了。

    “我想說，我感覺到哦，jiejie好像不是很喜歡我和mama，jiejie討厭我嗎？可我很喜歡jiejie啊，昨天mama只抱走我，是因為mama沒有錢，mama也很難過，所以jiejie別討厭mama……”女孩說，“我其實什么都知道哦……我是故意讓jiejie撞見mama被小叔非禮的畫面，是故意讓爸爸回家，想知道爸爸會不會保護mama，我是故意和楊默哥哥做朋友的，因為楊軍叔叔更適合當我爸爸，我是個壞人，我討厭村子里的家，我討厭每天被奶奶罵，討厭所有人對mama的指指點點，討厭很多很多……”

    “我是不是很壞？總是有目的的接近別人，就像賣小龍蝦的時候，也讓小江哥哥跑前跑后。”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我只是想要大家過上好日子，我沒有錯吧？吶，jiejie，我沒有錯吧？既然沒有錯，我為什么要這么難受……”

    張十桃的手被小妹抓的滿是指甲印子，她知道小妹很疼，她看著就疼，至于meimei說的事情，張十桃其實一點兒都不在乎，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是啊，你沒有錯，是jiejie的錯，你好好的別說話了，等醫生給你弄好，我們一起去找那個惡婆子算賬！你放心，從今天開始，你什么都不用管了，jiejie幫你管，你想要楊軍當爸爸、想要賺錢、想要保護mama，都不用管，交給我好嗎？”

    慕雨初小朋友‘嗯’了一聲，抓住jiejie的手的力氣都越來越小，聲音輕輕的模模糊糊的說：“jiejie，小哥哥說城里有種奶油蛋糕，比饅頭好吃多了……甜甜的，軟軟的……我可以吃嗎？”

    “啊……對了，還有巧克力，據說是黑色的，也是甜甜的……”

    “jiejie……jiejie……”

    “嗯？”張十桃從鼻腔漏出一個音節。

    “如果我來不及吃到，你可以幫我嘗嘗味道嗎？”

    張十桃來不及回答，meimei牽著自己的手就掉回了手術臺上。

    張十桃手頓時輕了……

    “病人是暈過去了，沒關系，這位小jiejie可以出去等了，這邊縫合完畢恐怕還要看看傷口是否對大腦有影響，請出去等。”

    張十桃恍恍惚惚的走出去，周圍的人瞬間都圍了上來，問她里面的情況，她除了說‘還好’找不到別的詞語來表述。

    就在這個時候，張十桃看見mama和楊軍叔叔過來了，張十桃走過去，mama胡青就抱住她，哭的聲音很小聲，說不出話，張十桃被壓的肩上重重的，重生后第一次擁抱住這個脆弱的女人，說：“別怕，小妹很好，正在縫合傷口。”

    胡青聽到這句話，才點點頭，對張十桃說：“謝謝。”

    ——一家人，哪里需要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