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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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都跟你沒關系。” 淚光一浮,她賭氣說:“怎么沒關系,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還喜歡你,你為什么這么恨我?又不是我綁架元元的,那個人是我爸爸,我有什么辦法……夾在你們中間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嗎?” 借著酒氣上腦,她顛三倒四地絮叨著,線的那頭很安靜,黎孝安沒有回應她。 “我不能沒有你,我們把以前的事都忘了,重新開始好不好?”說到最后,她用近乎乞求的語氣。 黎孝安冷冷地說:“可以。” 安小朵心下大喜,正要開口卻聽他接著說:“除非你把元元還給我。” 猶如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她怔怔地掉淚:“元元已經死了……” “你也知道他死了,如果不是你,安諍然又怎么有機會接近我的兒子?”黎孝安的聲音冰冷中隱隱透著暴戾,“安小朵,別做夢了,除非元元活過來,否則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安小朵大哭:“我爸爸現在待在牢里到死都出不來,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 “不夠。” 安小朵一時頭腦發熱,脫口而出說:“那我給元元償命夠了嗎?我當初都跳下去了,你干嗎要救我?你信不信我再跳一次……” “安小朵!” 被他一聲怒吼嚇到,安小朵頓時噤聲。 她知道不該提起的,可是如果不是趁著酒后這股勁,她壓根沒勇氣將一樁樁往事挖出來——那些猶如結疤多年但沒有真正愈合過的傷口,一旦揭開,鮮血又會源源不斷地涌出來。 那晚發生的事,其實具體細節她都記不太清了,只依稀記得自己起初是在等他,想跟他好好談一談的,結果一等就是一夜。她拿他酒柜上的一瓶酒來喝,快天亮時他終于回來,徑自去了書房,她追上去,也不知是哪句話就點著了導火線,只見他冷笑著推開玻璃窗,指著窗外說:“要我原諒你?行,你跳下去,我就原諒你。” 她呆呆地看著他,仿佛聽不明白他的話。 他像是結了一層寒霜的面容露出譏誚的笑意:“怎么?現在又不敢了?剛才是誰說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我原諒她的?安小朵,收起你的虛偽,我不吃你這套。” 她的視線再一次朦朧起來,低聲喃喃:“你是要我死嗎?我死了,難道你就會開心了?” “是,你知道嗎?我做過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認識你,把你帶進我的家,其實最錯的那個人是我,是我給了你們傷害元元的機會。” 這句話像壓垮了安小朵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臉刷地白下去,血色全無。 黎孝安似是厭倦了與她對峙,他大步走出書房,不愿再看她一眼。 她慢慢走到窗臺邊,兩手一撐坐到上面,好像沒什么猶豫就跳了下去,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到睜開眼時人已經在醫院。 兩層樓的高度,要摔死也不容易,但摔成殘廢卻是輕而易舉,她那次算是走運。但她沒有半點劫后余生的喜悅,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只有岑阿姨每天去看她,黎孝安連一次都沒出現過。 “你是不是喝酒了?” 手機還接通著,黎孝安終于察覺出不對勁:“安小朵?回答我!” 不管怎么吼她都得不到任何回應,只有隱隱約約的抽泣聲,他心里涌起一陣不安,腦海里浮現出那晚的情景——安小朵悄無聲息地倒在血泊里。 那種膽裂魂飛的恐懼,這一輩子他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想到這里,他拿了車鑰匙起身,走出書房,在過道上與端著一杯熱牛奶的秦箏相遇。 秦箏驚訝地挑眉:“這么晚了你還出去?” 黎孝安點頭,并沒有停下腳步。 秦箏眼里一抹冷意劃過,她急匆匆追上去:“我收了工專程過來陪你,你現在撇下我要去哪里?” 黎孝安站在樓梯口看她:“我并沒有要求你過來。” 秦箏氣結,沒錯,是她自己巴巴地送上門來。 “現在外面狂風大作,你要我自己回去嗎?” “你今晚可以住客房,缺什么跟岑阿姨說。” “你是不是要去見那個安小朵?” 黎孝安本來已經走下樓,這時頓住腳步,回頭盯著她:“秦箏,這不是你該問的事。” 秦箏臉一白:“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意。” “抱歉,你的心意我不能接受。”黎孝安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在大門合上的那一瞬間,秦箏眼里的柔弱消失了,繼而填滿其中的是滿滿的怨恨和不甘。 安小朵哭累了,漸漸停下來,手在沙發上摸到遙控器,她打開電視機,把音量調到最大。酒瓶不知不覺空了,她手一松,咚的一聲,酒瓶砸在地板上,晃悠悠地滾到一邊。 看了會兒電視,她覺得全身燥熱,跑去陽臺上吹風,外面的雨又大起來,她倚著護欄,探出手去接雨水,每次盛滿的時候立即縮回手,但水轉眼就漏光了。 她不禁氣惱,這雨怎么跟黎孝安一個德行,她越想抓住就越是抓不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翻過那面護欄,抓著身后的鐵欄桿,踩在護欄外約莫有十公分寬的石階上,久久地伸著手,讓雨水在掌心上蓄滿,溢出,再蓄滿。 她沒有恐高癥,這時候在酒精的刺激下更不覺得害怕,甚至隱隱有些亢奮。風帶動她的裙擺,雨落在身上透心的涼,她閉上眼睛卻莫名有些沉醉,混沌得毫無邏輯的大腦忽然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這樣飛身而下的感覺,是不是跟鳥兒在空中飛一樣? 她睜眼觀察四周,考慮可行性。這時已經深夜,沒什么過往的路人,不怕砸到人,地上有水洼,雖然在下雨,但風大,有利于飛行,嗯嗯,好極了! 她試著松開一只手,身體頓時搖搖晃晃,她再慢慢地,一點一點松開另一只手,身體往前傾,再往前一點…… 張開雙臂飛下去,像鳥兒一樣。 她的思緒飄忽起來了,就在飛撲前的最后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騰空了,但是卻被身后一股強大的力量控制住。 她急得哇哇大叫:“放開!放開!別抓我,我要飛了!” 好像是被揉進了一個懷抱,箍在她腰上的那雙手在劇烈顫抖。她疑惑地低頭,略側過身,眼前頓時一亮:“黎孝安,你來了!” 黎孝安臉色發白:“小朵,你快進來。” 她搖了搖頭,認真地說:“我要飛下去。” 黎孝安蹙眉:“這里不夠高,飛不起來,你先下來,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飛。” “真的?”她笑著把臉貼過去,“那你抱我進去吧。” 黎孝安把她從護欄外拖進來,可能地上滑,他腳底踉蹌了一下,帶著她一起跌在石磚上。 “你沒事吧?”將她護在胸前,他緊張地問。 她笑嘻嘻地去抓他的手:“我很好啊,你才有事呢!嗯,你的手好冷。” 黎孝安松了口氣,托著她的胳膊起來。 她像上足了發條的馬達,一個勁往他懷里鉆:“你說帶我去飛的,走吧走吧。” 黎孝安一言不發地抓她去了浴室,把她按在墻上,打開花灑澆她的頭。她一邊尖叫,一邊掙扎著往外跑,他一手攬著她,將她禁錮在身前。 她終于發現逃不過,耷拉下腦袋,嚎啕大哭。 黎孝安關了花灑:“酒醒了沒有?” 她點了點頭,扒拉在他身上,活像一只被雨濕淋的小狗。 黎孝安面色鐵青:“安小朵,你聽好,以后要是再敢沾一滴酒,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神智越來越迷糊,眼皮越來越沉重,終于支持不住,漸漸闔在了一起…… 可是好像她才瞇了一會兒,下巴就被捏住,那人往她嘴里灌了什么東西,熱辣辣的。她難受地扭動身體,睜開眼,抓著他的衣袖:“黎孝安,你還愛不愛我?” 黎孝安命令她:“閉上眼睛睡覺。” “你到底愛不愛我嘛?”她的酒勁又上來了,一個骨碌從床上翻下去,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攔住她,她差點就滾到地板上去了。 黎孝安扯了被子裹住她,她踢腿抗議:“好熱啊,你想悶死我啊——” “別鬧了,睡覺!”這一番折騰下來,他已經疲累不堪。 “你陪我?”她攥著他的衣角不松手,“你別離開我,我就聽你的話。” 黎孝安不理她,她努力湊到他臉上,他立刻偏過頭去。她氣急,干脆咬了他一口。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她扁了扁嘴,將腦袋拱進他懷里,慢慢失去了意識。 睜開眼,天已經大亮。 窗簾沒拉上,光線強烈,安小朵拉起被子蓋住臉,一時間頭痛欲裂,她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她迷迷糊糊地想著。忽然一個激靈,她猛地坐起來。 昨晚…… 不可能,雖然很像真的,但不可能的。她一點一點地回想,應該是這樣——昨晚她把自己灌醉了,然后一睡不省人事,接著做夢夢見了黎孝安…… 她苦笑,這個男人,連做夢都不放過她。 找手機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有一個未接電話是tracy打來的,她忙回過去:“tracy,對不起,我睡過頭了,我現在馬上趕過去……” 匆匆忙忙去浴室洗漱,換衣服,穿鞋,拿鑰匙出門,然后她愣住了——因為怕自己出門會忘帶鑰匙,她習慣在鞋柜上面擱一個巴掌大的小籃子,專門放鑰匙等一些小物。現在這個籃子里除了有她的一串鑰匙和招財貓零錢包外,還有一枚嶄新的閃著金屬光澤的鑰匙。 她拿起來看,怎么也想不起這枚鑰匙是打哪冒出來的。她困惑地打開木門,目光落在外面的防盜門上,試著將這枚鑰匙插進孔里,轉動—— 咔噠一聲,防盜門立時開了。 她石化在原地,臉上驚疑不定,當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她哀號一聲,蹲下來捂住了臉。 黎孝安居然在這時來電話,她攥著手機沒接,鈴聲不依不饒地響了一遍又一遍,她聽得心慌意亂,只得按下接聽鍵。 他冷笑的聲音傳來:“醒了?” “你昨晚撬了我家的防盜門?” “你真要感謝你家樓下的開鎖匠,我砸了他一千塊錢他才肯給我撬門,還要我保證一切后果全由我承擔,與他無關。” 安小朵赧然:“我……我昨晚沒說什么胡話吧?” 黎孝安沉默了一下:“我沒有興趣聽一個醉鬼說的話。” 安小朵想了想,說:“謝謝你昨晚趕過來。” 她話音剛落,黎孝安那頭就掛了線。 中午,精神懨懨的安小朵去片場的化妝間找何碧璽請罪,昨晚從醫院回去的路上,她就給何碧璽打過電話,說車子送修的事。 “何小姐,車子的修理費從我的薪水里面扣行嗎?我一時間拿不出那么多錢。” 何碧璽正低頭看劇本:“不用了,只是蹭花一點。” “可是……” “再說,我正好想買輛新車,還愁找不到理由呢。”何碧璽沖她笑了笑,“好啦好啦,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這咖啡太苦了,你去幫我換一杯奶茶吧。” “好的,我這就去。”安小朵端起她的杯子快步走出化妝間。 tracy說:“你還真大方,那車是周先生去年送你的生日禮物。” “修車費對我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可對她來說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何必為難她呢?”何碧璽翻過一頁,笑起來,“再說孝安都說他買單了,他每年賺我這么一大筆錢,我是不會跟他客氣的。” “你對安小朵真是太好了。” 何碧璽竊笑:“怎么?你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