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記住了,云澤,你走山澗這條路,章師兄你走樹林這條路,我與吃鴨脖會跟在你們不遠處干擾敵人?!?/br> 蘇蠻可以進行水遁,石鴉魔可以隱身,按理說他倆逃跑是最安全最輕松的。但現在為了隊友,他們卻肩負起了最危險的職責。 “我們會吸引敵人注意,所以你們逃跑時,非必要不要使用靈氣,以免被對方察覺到位置。” 兩人點頭。 蘇蠻又道:“等繞到山脊后,再返回山谷逃離,這樣可以隱瞞傳送陣位置。給啾啾他們留退路?!?/br> “嗯。” “雖說追捕我們的人不會太強,可實力依舊遠在我們之上,不容小覷。行事千萬要小心?!?/br> “知道了?!?/br> 幾人應聲,面色凝重。 這是一場生死攸關的惡戰,難度大概遠超他們以往經歷的每一次秘境。他們必須要拿出十二分的謹慎來應對。 玄鐵山中罡風冰涼,章聞古嘆了口氣,正直的眉眼里揉進了擔憂。 “就不知道鐘師妹他們現在如何了?!?/br> 鐘師妹現在正與她的小鐘師兄站在陣法最邊緣,安安靜靜。 萬事俱備,只欠開陣。 她拉緊了少年的手。 最后幾息時間了。 必須要謹慎。 她盯著那片虛空。 片刻后,突然咔擦一聲,一道天雷橫空降世! 緊接著,整個世界開始晃動。天空從被雷光劈開的縫隙處一點點剝落,大地也一塊塊在崩裂坍塌。 腳下劇烈的震顫中,金光一點點浮現,凝聚成一個圓形,散發出燦燦光芒。 出口。 只要走進去就能見到小鐘師兄的本體了。 啾啾不自覺屏住呼吸,將少年拉得更緊,頓了頓,抬步站到金光之中。 接下來—— 便是爭分奪秒! “水門!開!” 隨著一聲嬌喝,地上陡然浮現出一灘水痕,像是花瓶打碎在這里。然而水痕下方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沼澤,蘇蠻整個人都化作了一灘水,在沼澤上平滑的快速移動。 只要有水的地方,她就能迅速漂行。 然而隊友卻沒有她這樣靈活,就在剛剛一瞬間,已經有無數刀光劍影往他們這邊招呼過來。 “凈水桎梏!” 沼澤上那攤正在漂行的水突然涌動一下,激起小小的水花??罩辛⒖谈‖F出三條水做的細鏈,朝敵人揮舞過去。 水鏈并不厲害,也沒什么殺傷力,但是很煩人,即便被切開了,也會重新聚攏。 抽刀斷水水更流。 足以拖慢敵人的腳步。 借著蘇蠻爭取來的一點時間,青年發瘋似的往前奔馳。 狂風呼呼的擦著耳畔往后流動。 他頭也不回。 章聞古唯一需要做的便是逃跑,這時候最忌諱的便是逞能和拎不清,絕對不能插手任何戰斗,哪怕隊友處于下風。 ——這是之前說好的。 青年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若是不遵守規則,反而可能會拖垮整個隊伍。 他沒命的往前沖,只覺得兩條腿都快變成不是自己的了,腳踩著的是什么也感受不到。極度的緊張和死亡的陰影下,沒過一會兒呼吸就變了節奏,短促焦急。 跑。 跑。 瘋狂往前跑。 兵刃交鋒聲自身后響起,青年大張著嘴。如果不這樣,他就喘不過氣來。涼颼颼的空氣嗆在氣管中,整個腦袋都很熱,那種憋出來的熱氣,又脹又痛,甚至一路脹到了喉嚨。 上次這樣跑是什么時候來著? 單純的體力消耗的跑,好像是……青年肺腑灼燒著,斷斷續續的想——好像是修仙以前的事了。 十里地要跑過去可不是容易的事,即便是身體素質強于凡人的修士,在這種永遠沖刺的極端消耗下,也會感到吃力疲憊。 豆大的汗水順著鼻翼滑下來。 青年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眼睛里都漫上了黑暗。不行了,真的不行了,連身體是輕是重都不知道了,青年甚至思緒混沌,大腦一片放空,只有偶爾被荊棘擦過身體,割破皮膚,才似乎有一片清明,可很快又消失不見。 到最后,就算張著嘴也不能呼吸,全身上下都在痛,關節軟綿綿的,只想倒在地上好好癱一會兒。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就在世界爬滿黑暗的時候,昏沉的視野中終于出現了一點點的光芒。 傳送陣? 像是被激勵了,他猛地一驚,連滾帶爬的沖進去! …… 章聞古是第二個逃出生天的,第一個是云澤,他狀態比他好了太多。 接下來是石鴉魔。 戴著圍巾的男人是從傳送陣里摔出來的,一臉的血,甚至沒顧得上和他們嘀嘀咕咕一些他們聽不懂的東西,坐在那里懵逼。 “蘇蠻呢?” 章聞古心里一沉,蘇蠻是與他一道的,負責保護他,可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她還沒出現。 幾人都望向陣法,不住吞咽,冷汗涔涔,章聞古猶甚。 他在逃跑時似乎聽見了蘇蠻和敵人交鋒的聲音,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眾人全部緊張地陷入沉默,心跳如雷,章聞古抵著牙關的舌尖都在發麻。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過了好半天,傳送陣再次有了動靜,美貌的媚修終于傷痕累累地出現在幾人面前,一掃往日“頭可斷血可流形象不可亂”的自信,一身狼狽。 剛一出現便被青年一把抱住,甚至顧不得男女有別,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蘇蠻一愣。 正道門派的弟子,一直以來被門派保護的很好,不像他們早早與黑暗接觸,摸爬滾打。真正算起來,二十歲出頭的章聞古,雖然一身嚴肅清高,實際上就是個沒怎么吃過苦頭,沒怎么下過凡的小年輕。 這恐怕是他有史以來,經歷過的最嚴重的危機,生死存亡命懸一線。 也不怪他會有這樣的反應。 蘇蠻笑了。 “我沒事?!彼呐乃部纯雌渌?,“你們都沒事吧?” 石鴉魔已經修整好了,揚著一臉冷笑:“哼,區區螻蟻,怎能傷得了我這即將決斷他們罪惡之人?!?/br> 大哥,你先擦擦你臉上的血吧。 蘇蠻假笑。 幾個人情況基本還好,就石鴉魔受傷重一些。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抬眼看向天際。浮島上的紫霄山此刻距離他們已經很遠,光芒萬丈,紫氣漫天。 只有他們知道,那里面正刀光劍影,一片動亂。 …… 啾啾解開陣眼時,指尖一直在顫抖,胸口像是有股寒風肆虐,將那巖漿吹得沸騰,撩起滾滾的濃煙。 這一路走來,遇到過許多事情。 有悲痛的,有慘烈的,小姑娘大部分時候都沒什么情緒,冷靜自持。 難得有情緒,也是她渾渾噩噩發瘋的時候。 但她卻從未如此清醒的憤怒過。那種憤怒像鞭子一樣抽在她心上,驟縮著,刺刺地疼。 她終于知道小鐘師兄為什么總是頭疼,總是郁躁,總是不高興了。 ——因為離魂陣。 用來剝離不愿脫離□□的生魂,極其霸道,什么神識被抽出,什么魔氣沖撞,都比不上這離魂陣的痛苦。 生魂被硬生生剝開。 鋒利到剜骨鉆心。 仿佛扒皮抽筋,一遍遍重復,又在最痛楚的時候,兜頭一盆鹽水。 殘忍到不可置信。 哪怕是修士,在這陣中也難以撐過三日。 而他忍受了百年。 百年。 等于多少個三日。 少女氣到想殺人。 此時所有線索都指明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