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這也好得太過頭了。 就算是優生獎勵金,也優厚過頭了。 啾啾毫無波瀾,平靜問:“那條件呢?” 她不相信給出這么豐厚待遇,卻沒有任何條件。 太上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這小丫頭,竟然沒有被寶貝沖昏頭腦。轉眼間,老人多出了淡淡的贊許:“自然是有條件的。” 啾啾安靜傾聽。 老人聲音拖長了,慢悠悠的。 “我會將我無上心法傳授給你,神一品的功法。但此后,你須得心無旁騖的修行,不問世事,等能打敗我時方可出去?!?/br> “方可出去?”啾啾念了一遍,心中警覺,“紫霄仙府不允許弟子隨意進出,想要下山,須得向師尊請示。那我可以請示嗎?” 太上道:“不可。你不得出去?!?/br> 無論什么理由。 啾啾懂了,那么另一件事應該也不可以:“我能帶朋友同住么?” “不可。不過,”太上話鋒一轉,“你若是無聊了,可以與你師兄弟們走動走動,這片山一共住了八位親傳弟子。等你入門,我便帶你見他們?!?/br> 啾啾沒覺得欣慰,反而抬眼看向綿延起伏的山。 從青綠變成蒼翠,變成深黛,隱沒在天邊。 她好像有一點明白小鐘師兄為什么三四百歲還能單純稚嫩了。 ——因為他數百年時光都這樣孤單空白地度過,被困在親傳弟子山谷,被困在神仙井,沒有真正參與過人類社會。 就像曾經見過的張熠棋。 “大人們”只教他如何修煉,卻從未教他常識規矩。 她仿佛看見少年一身紅袍,形單影只,走上臺階,又走下臺階。明明是活動量巨大的狼崽子,卻只能徒勞地在牢籠中徘徊,像一抹孤單的鬼火。 少女不知不覺中攥住了手。 她不太高興。 ——她的小鐘師兄,被虐待了。 …… 太上沒有急著要啾啾的答案,晚上啾啾滾去了小鐘師兄的洞府,有些低沉:“鐘棘?!?/br> “啊?!?/br> “你什么時候上的紫霄山?” 少年愣了愣,莫名看她一眼:“……十一歲?!?/br> 還真是很小的時候就被關進去了。 啾啾抿了抿唇:“那為什么要答應做親傳弟子?” “哈?我可沒答應。”鐘棘眼睛睜大了,有種防止被誤會的急迫,“我只是答應和他們上紫霄山,然后,他們把我關進了山谷里?!?/br> “后來就再沒離開紫霄山?” “逃過幾次?!鄙倌陝e開視線,“風衍發現了個傳送陣,我們逃過幾次,沒逃掉,被關了很長時間禁閉,所以,一直沒能去太初宗。” 他好像在解釋什么,還提到了太初宗。 不等啾啾詢問,少年突然擰起眉,伸手過來捏她不高興的臉。 “有人讓你做親傳弟子?” 啾啾打住思緒,點頭:“太上。” “喔——那個女人?!辩娂J識對方,想了一會兒,笑了,“算算歲數,她應該也快死了,怪不得。” 啾啾:“嗯?” 鐘棘笑容擴大幾分,抬起一根手指,特別惡劣:“那就第一個殺掉她?!?/br> 他有點要搞破壞了的興奮,又有點像有人在打啾啾主意,激起了他的強烈殺心,跟個小孩子一樣。 啾啾不解:“因為她想讓我當親傳弟子?” 怎么可能。 火光翩躚,鐘棘犬牙尖銳,告訴她他的經驗。 “因為她想奪舍你?!?/br> 第80章 就不知道陣法中藏著什么…… 昆鷲的情況, 說特殊不算最特殊,說不特殊,也不算不特殊。 畢竟這世上努力的人比比皆是, 天賦異稟的人卻只占極少數。 紫霄仙府數十個天資過人的弟子中, 他并非唯一一個早早被真人相中帶入仙府的孩子。但也因為有天賦的孩子不是隨時都能遇見,所以他是這三百年間的唯一一個。 上次被提前栽培的還是風字輩的風燼師兄, 十一歲便成了親傳弟子。 據說那風燼師兄稱得上是老天爺賞飯吃。 他明明尚未結丹, 星盤上的星辰卻亮起四顆, 全是紅色, 四周長老真人轟動一時, 恨不得大打出手搶了少年。 最后少年歸掌門所有。 說起紫霄仙府的掌門——修真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修仙奇才懷谷真人,也不過只有三個一階天資, 靈脈到底差了一些。 紫霄仙府中有個規矩, 所有弟子必須得通過了清元秘境的試煉才得以入門。 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不得改變。但清元秘境可以改變啊。 于是, 為了風燼, 那一回的清元秘境提前了十年開啟, 并且給了尚未結丹的少年一個單獨的試煉之地。 當然, 這種待遇只有風燼有過。 昆鷲參與的依舊是規規矩矩五十年一回的普通清元秘境。所以他身邊那些比他先入門的師兄師姐們, 少說也在紫霄山上呆了五十年了。 五十年, 足夠他們服從、遵守甚至理解融合到仙府的階級規矩里。 ——越往內圈走,身份越是尊貴。下位者在上位者面前必須畢恭畢敬,乖順服從。 沒有人可以理解昆鷲的憋屈。 在他們眼里,雀斑少年一個高級弟子去挑釁太上挑中的親傳弟子,就仿佛是燒火奴才罵了大小姐,還妄想當家主母為自己做主,不可理喻。 昆鷲悲憤交加。 他長這么大, 從未吃過這樣的苦。 他生來便是寧家小少爺,含著金湯匙,當著小紈绔。后來又被妙華帶到紫霄仙府,認作義子百般疼愛,墻外的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都能任他欺負。 再后來他去了太初宗,別人也因為他身份對他忌憚三分,哪怕是長老也不敢隨意罰他。 他是真的被嬌慣過頭了。 硬要說來,昆鷲唯一吃過的苦,便是在玉塔中被鐘啾啾的袖箭射中,毒素侵蝕,差點丟了性命。 這次他又栽在了鐘啾啾手里。 看到銅鏡里的自己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臉實在是腫得太滑稽了,像個大饅頭。后來走出門,還聽見了某位師姐沒忍住“噗嗤”的笑聲。 昆鷲又羞又惱,渾身發抖。接著,他被捆仙鎖縛住了雙手。 少年低下了頭,不可置信。 “你可知道我是誰?你敢這樣對我?你敢?” 對方無動于衷:“昆師弟,這是妙華真人親自在掌刑堂給你量的刑,說你沖撞了師叔祖?!边@算是偏袒他了,給他的刑罰都是只會痛,不會受傷的。 義父? “爾敢?!” 仿佛一道燒紅的烙鐵摁進昆鷲腦袋,他渾身血液都沸騰了,紅著臉大叫。那烙鐵拿開后,赫然映著個“罪”字。小少年只覺得自尊被扔進了泥塘,被捆了雙手押送受刑,這是對待犯人的,而他明明是個天之驕子! 四周師兄師姐的目光更讓他難堪恥辱。 掌刑堂的弟子卻涼涼笑了一聲,繩索一扯,不顧他踉蹌,拽了他便走。 昆鷲怒喝:“放開我!” 少年怎么耍賴都不得法,反而引來更多視線,那一刻,他是真大腦空白了。又驚又怒,又羞又氣。覺得大家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頭被拖了一條腿,垂死掙扎的野豬。 昆鷲想死了。 他被送到刑柱上領了二十鞭刑罰,泡了油的鞭子出現在面前時,他終于怕了。他吃不得苦,受不了痛,牙根發寒。 “是鐘啾啾打了我。我沒錯。” 他想掙扎。 沒有人聽。 行刑弟子涼涼看他一眼,將他拴的更緊——被欺壓已久的外門弟子們早就想這樣報復門內人了。 昆鷲怕了。 真怕了。 一邊哭一邊道:“不是我,我沒錯,是鐘啾啾打了我,我沒動手!” 還是沒人搭理他,只有鞭子揚起。 啪—— 一鞭子落下! 昆鷲痛得頭皮一麻,喉嚨里嗆得火辣! 這輩子沒有經歷過的憋屈塞滿了身體,像是帶著酸臭味在腐蝕他的骨頭。 被寵著長大的小少爺像個軟骨頭一樣瑟瑟發抖,憤怒卻無能為力,無能為力才更加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