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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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蓮弟子們是凝重的:這位仙友也不過筑基大圓滿境界, 剛才雖然偷襲成功,解決了最棘手的那一只魔鳥,可剩下的敵人還是數(shù)量過于龐多, 太難對付。 然而很快, 他們就發(fā)現(xiàn)他們想錯了。 少年攜著火光,一沖而上。 鐘棘沒有玩弄獵物的惡劣愛好, 他喜歡一刀斃命。 紅衣在狂風中翻飛, 他高束的長發(fā)飄飄揚揚, 刀光掠過的地方便是一片森森死意, 從尸體上迸發(fā), 急速擴散,籠罩住整片天空。 甚至蓋過了魔氣, 讓人連抗爭之心也生不出, 只剩下冰冷的恐懼。 被斬落的鳥首、被切斷的翅膀、被劃開的脖頸。 到處都是血, 到處都是陰影。 青蓮山莊弟子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 他們開始懷疑人生, 找不準自己定位。 到底是轉(zhuǎn)職當這少年的輔助?還是繼續(xù)當戰(zhàn)士? 沒有答案。只是在余光中突然瞥到少年近在咫尺的身影。 那一瞬間, 他手中如星辰般閃爍的刀幾乎已經(jīng)碰到了他脖子, guntang又冰冷。 頃刻, 時間放慢了無數(shù)倍, 那弟子瞪大眼睛,呆若木雞地看著面前染血的刀刃——上面倒映出了他恐懼至極的臉。 少年暗紅的眸子側(cè)過來,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輕輕一瞥,便是寒意刺骨。 饒是化神期修士釋放威壓,也比不上此刻駭人。 讓人想跪。 他差點就跪了—— 好在掛件啾啾打破了那種肝膽俱裂的驚恐感。 “鐘棘,只準殺魔物哦。”小姑娘跟命令她家狼崽子似的,語調(diào)平平, 卻帶了點安撫誘哄的意味。 少年“嘖”了一聲,雖然不樂意,但閃電般從那青蓮弟子面前掠開了。 走、走了? 青蓮弟子這才得以小心謹慎地偷吸一口氣。那兩個人什么情況? “你們最好到下面避避難。”啾啾又送來一句。 ……避難?! 等等,你說的到底是哪個“難”??! 青蓮山莊的弟子們懵懵懂懂地從空中降落,與茍七等人會合。 這會兒犬耳少年已經(jīng)在用他的水愈仙法幫著幾名受傷的師兄弟治療了。見到他們過來,他手心翻動,又是一團溫暖的水汽包覆上來,傷口在水汽中快速愈合著。 水靈根的水愈術(shù),遠比普通的療傷術(shù)好用。 但心里的傷愈合不了。 那青蓮山莊大弟子似乎被鐘棘方才那一個近身嚇懵逼了,聽到半空中少年又笑了一聲,惡意且放肆,差點沒一個趔趄。 “那……那位仙友,也是你們太初宗弟子?” “嗯?!逼埰唿c點頭,滿臉欣慰,“鐘棘師兄很厲害吧?” 這他媽已經(jīng)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了好吧! 他那一眼看過來,只讓人覺得生命如此脆弱,他指尖輕輕一點,他們就能灰飛煙滅。 這會兒青蓮弟子驚魂未定,鐘棘卻在戰(zhàn)斗中越來越興奮,笑得也愈發(fā)張揚。明顯是在享受這一場屠戮。 茍七在撲簌簌落下的尸體雨中面不改色:“鐘棘師兄雖然兇了一點,但他是個好孩子?!?/br> 青蓮大弟子:?! 你是不是對好孩子有什么誤解? 他看看一地的尸體,看看同樣差點被切成兩截,還被少年粗暴地說了“礙事,滾開”,所以俏臉慘白雙耳通紅的棠鵲,再看看比天空上魔氣還要洶涌的狂暴死氣。 你們管這魔頭叫好孩子?!你確定? 鐘棘的戰(zhàn)斗沒有持續(xù)太久。 最后一只魔鳥也落下,他撈著啾啾跳了下來。 有截斷翅似乎還不肯屈服,在地上彈了彈,被鐘棘一腳踩碎。血rou橫飛。高高濺起的黑血后,能看見少年殘忍尖銳的犬牙。 青蓮弟子:嘶—— 恐怖如斯! 棠鵲更不敢看,她剛剛——她確定,鐘棘是真的想殺她。 她埋著頭,只覺得那種畏懼遠比刻骨鞭的抽打更讓她心底生寒。心臟也好,識海也好,全都被巨大的威脅感沉沉鋪滿。 她是很想說,“我死了也無所謂”,或者“我死了也挺好”??烧娴拿鎸︾娂臅r候,她喉嚨里咯咯了兩聲,什么都說不出來,那一瞬間她想到的竟然是:她反悔了。 她想活下去。 她想哭著活下去。 她心底難堪,尤其是那青蓮山莊弟子用憐憫又贊同的目光瞟她時,愈發(fā)茫然。 他們應(yīng)該都聽見了,鐘棘那聲直白的“礙事”。那不是為了啾啾所以想殺她,那是因為她太蠢太廢物太拖后腿,所以想殺她。 她知道很丟人,她還知道,張府眾人都看見了,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了來,站在院子里瞧著她這副狼狽的模樣。 想到之前她信誓旦旦保證“我會救你們”,她就有些……難受和不甘。 可沒有人管她。她努力平緩住急促的呼吸,扭過頭。 鐘棘已經(jīng)將啾啾放了下來。青蓮弟子站在那邊,茍七和陸云停也沖去那邊,溫素雪的目光同樣落在那邊。 “哪里受傷了?”茍七急切地問。 啾啾搖頭:“哪里都沒受傷。” “可剛才……”茍七欲言又止。 剛才她被那樣打了一下。 啾啾抬起手,如實解釋:“沒有受傷,那個不是我的血,它爪子折斷了我的劍,我也砍掉了它一截趾頭。” 沒事就好。 茍七還是不放心,連著放了三次水愈術(shù)在她身上。 所有人都圍住啾啾。 明明是很普通的少女,明明也在戰(zhàn)斗中失誤了一次,可大家就是更愿意與她并肩作戰(zhàn)。 連喬曉曉都在別扭又擔憂地觀望。 張順成和一干術(shù)士上前詢問:“鐘姑娘,妖邪可是除完了?我們可是安全了?” 棠鵲突然發(fā)現(xiàn)很可笑——她在意并且為之努力的那句“我會救你們”,對于張府眾人,好像只是一句客套話,臉上笑著感激一下就完了。 他們壓根就沒放在心里。 他們真正信賴的,也只有啾啾。 她說不出來什么滋味,眼神中多了幾分了然和自嘲。 “沒有除完?!被卮鸬氖乔嗌徤角f的領(lǐng)頭弟子,面色凝重,抬頭望向黑色云天,“還有一團魔氣?!?/br> 僅剩的一團,也是最為強大的一團。筑基期弟子根本探查不出那團魔氣的實力,他卻知道,那是元嬰期的魔物。 之前魔氣斑駁混雜,他未能察覺,這會兒剛一感知到,肺腑之間便免不了爬上一層細麻的怯寒。 那魔氣也在沸騰激蕩,蠢蠢欲動。 不知為何,他忍不住看了眼鐘棘。 少年是這里的最高戰(zhàn)力。 鐘棘已經(jīng)脫離了人群,正仰頭瞧著那團魔氣,沒什么緊張感,反而一臉饒有興味。 怎么感覺他比那團魔氣還要蠢蠢欲動? 青蓮弟子心中一驚。 不好!他不會準備孤身一人去攻擊那團魔氣吧? 雖然他確實很強,可那是元嬰期。 知道什么意思嗎?就是地獄難度的意思。那不是靈力充沛,力量強大就能解決的懸殊差距。 堪比一個天一個地,一個神明一個螻蟻。 他們唯一獲勝的希望,就是所有人聯(lián)手,齊齊進攻。那也只有三成勝率。 ……要不,還是想個對策再打吧。 “仙友?!鼻嗌彺蟮茏友柿讼驴谒?/br> 剛想勸,然而—— 已經(jīng)晚了。 少年仿佛從魔氣中瞧出什么了端倪,揚起個囂張的笑,猛地足底一蹬,一躍而起。 宛如一道火矢出其不意射向敵人! “仙友!” 青蓮弟子嚇得失聲,也拉回了眾人的注意力。 碎星流轉(zhuǎn)出銀河般的光,星星點點,在少年手中變成了美麗卻無情的殺器,輕盈,卻能崩天裂地。 隨著他越靠越近、越靠越近,那團魔氣也越轉(zhuǎn)越快,最后,魔氣中陡然浮現(xiàn)出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孩子。 一身玄裳,披散著頭發(fā),脖子上掛了一串細小的檀木珠子。 “那是!”張夫人一聲驚呼,“是棋兒的衣服!” 是她前幾日為了棋兒生辰親自挑選的。 男孩似乎在發(fā)怒,咬牙盯著朝他襲來的鐘棘,伸出蒼白嶙峋的手,指甲又尖又長,手心里的黑氣快速收縮聚攏、不停抽搐,似乎等著給鐘棘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