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意
第25章 怒意 希爾一言不發,盡管他步子不算快,艾格萊婭亦步亦趨在他身后跟的有些辛苦。 他忽然停了下來,她不可避免的撞到他的背上。 希爾剛抬起手就見到艾格萊婭呈防衛狀態地閉眼偏頭。 她真就這么害怕他嗎? 料想當中的力量沒有落在她身上,艾格萊婭疑惑地睜開眼。 「手。」 他簡單地陳述著,捏起她右手的手腕查看了一眼。 細白的手腕處有一處刺傷,傷口很淺,滲出的血珠已經凝結,這是艾格萊婭在花園溫室里不小心碰到某株植株的枝條而劃傷的。 艾格萊婭剛開始并沒有痛感,直到離開溫室后她才留意到手腕上有些細微的刺痛,所以就有了希爾恰巧看到的那一幕——威爾含情脈脈地握著她的手與她對視。 幸好艾格萊婭不知道希爾在想什么,否則她一定會為此大跌眼鏡,因為那一幕希爾已經給她腦補出她和威爾在此之前的各種桃色畫面。 他只是讓她獨自在王宮待了幾天而已! 「你喜歡這里?」 希爾不動聲色地問她。 這個問題就有點難到艾格萊婭了,以她現在的情況根本就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她只是不停地被動接受著而已,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不喜歡待在有他的地方,這話她沒說出來。 希爾將艾格萊婭的沉默默認為肯定, 「那就在這多待幾天。」 于是艾格萊婭就從凱德王后安排她的那間寢殿換到了另一間更大的寢殿,不過這間寢殿在王宮比較偏僻的位置,除了必要的打理外平常不會有人在這里出入,寢殿臨湖,十分僻靜,離神殿的位置也很近。 艾格萊婭身邊也不是原本凱德王后指派給她的那個宮女,這個新來的宮女顯然不清楚她的身份,便婉稱她為小姐。 宮女上前,對正趴在窗邊望著夕陽下神殿的塔樓出神的艾格萊婭說, 「小姐,可以準備沐浴了。」 另一邊,肅靜的神殿。 路易斯見到難得一遇的來客顯得有些驚訝。 他知道希爾只是閑來無事進來這里逛逛的幾率微乎其微,忍不住笑道, 「公爵大人是有什么問題需要向神主求得幫助嗎?」 這話說給希爾聽,路易斯純粹是想惡心人,他希望可以看到希爾露出被侮辱的表情。 希爾沒理會他,直接說正事,看向他的眼神帶著銳利, 「南境的情況你已經知道了吧。」 路易斯撇撇唇,罷了罷手, 「別這樣看著我,雖然我是挺希望那是我做的,可我一直在這里,沒離開過王城。」 南境那個鎮上死了一批人,都是年齡相近的年輕女人,而她們的死法都是一致的,被抽空了精血,這和路易斯一貫的手筆如出一轍。 希爾對他的懷疑十分合理。 兩人相立對望,空氣凝結之時,寂靜的神殿只有圣池潺潺的水滴聲。 希爾打破沉寂,他很肯定地說, 「當年從那里出來的孩子,除了你,還有人。」 「太久的事了,我不記得了。」 路易斯瞇瞇眼,語氣很隨意。 「是嗎?」 當那深重的血紅色雙眸鎖定在一個人身上之時,會令人產生一種臨于深淵中被惡魔凝視著的窒息感,即使像路易斯這樣早已習慣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也會被影響到,他別開眼。 「你怎么確定是人為的,如果是魔物呢?」 「不是魔物,我可以感知到,而且它們不會有這么嚴明的紀律性。」 「是啊,那是因為你身上流著一半和它們一樣的血液么?」 希爾站在那里,他沒有反駁他,也沒有回應他,他看著他,但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路易斯站在神殿的玻璃窗邊,眼神不知落在腳下何處,他最終幽幽嘆息一聲, 「你不應該懷疑我的……關于這個……我會查明的。」 「叁天,最多。還有,明天我會帶她過來。」 希爾走后,路易斯雙目赤紅,痛苦地揮拳砸在窗戶上,彩色的窗玻璃被擊碎,碎片扎入皮rou中,粘稠的血液沿著手指流下,一點點將淺色的神袍染至深紅。 他倚靠著墻壁落坐在玻璃碎上,猙獰的回憶撕扯著他的靈魂,耳邊似乎又響起那個機械重復的命令。 他嘲諷希爾,恰巧也泄露了自己內心最深的絕望,如果希爾不算人,那他自己又是什么呢? 他才更像是披著人類外殼的魔物吧。 路易斯笑得森冷又自嘲。 艾格萊婭就跪坐在壁爐前的白熊皮草毯上,寬松的襯裙下纖細的小腿陷在皮毛中,小腳套上了保暖的白襪。 火光映照出她被暖得紅彤彤的臉蛋,一頭半濕的長發披散,她正在用木梳一點一點地梳理著,看樣子是想快點烘干頭發。 有人在向她走近,她沒發現。 「啊……」 直到后者在她身旁蹲下,她才低低驚呼一聲。 他摘下手套,長指穿過她柔軟的發絲,替代了她手上的梳子。 艾格萊婭背有點僵,但也沒躲開,不是她習慣了他的觸碰,而是她不敢反抗,反抗不是她擅長的事情。 他的手也是很溫熱的,時不時會隔著衣料輕碰到她的背,艾格萊婭覺得有點癢癢的。 「沐浴過了?」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艾格萊婭猶豫著點了點頭。 希爾脫下外套,把女孩抱起到懷里, 「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 關于艾格萊婭的身世以及她身上的封印,希爾一一告知了她,他沒打算隱瞞她,他認為她有對此知情的權利,現下就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艾格萊婭質疑著,她如何能確定這不是一個騙局呢? 希爾取過藥罐打開,以指沾取無色透明的藥膏,分別涂抹在她的手腕以及胸前的傷口上,不輕不重,艾格萊婭被揉得輕哼著氣。 「你只能相信我。」 很明顯,艾格萊婭現在別無選擇,也許她并沒有意識到,在相對意義上而言,希爾這里算得上是她唯一的庇護所。 「……」 艾格萊婭沒法反駁,沉默著,而希爾手上的行為已經稱不得上是在涂藥了,她困在他懷里,綿綿軟軟地任他擺弄著。 當他的唇落下來的時候,她終于是想起哪里不對的地方而偏頭避開了。 「不,等等……」 她努力掙扎起身,衣裙凌亂,露出半邊潔白無瑕的肩,抖落的長發半掩未掩。 「還有些事情……」 「為什么不?」 對于女孩的反抗,他明顯不悅了,他才只讓她在王宮待了幾天而已,她就學會叛逆了是嗎? 一時之間手上的力度沒控制好,艾格萊婭發出疼痛的咽嗚聲,但她還是很堅持地在壓著自己的衣裙。 希爾不由得聯想到白天在王宮花園看到的那一幕,自從到了米洛斯后他就沒見她笑過,但她竟然對威爾露出那樣的神情…… 一想到他不在的時間里他們之間可能發生了些什么,他的頭就隱隱作痛起來,連帶著氣息都有些亂了。 「怎么露出這種表情,是害怕我發現什么嗎?難道你和他做了什么嗎?」 威爾他怎么有膽子碰她! 艾格萊婭很是屈辱地被檢查了一遍。 當他看到女孩緊咬著唇強忍著淚意無助地蜷縮成一團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來,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錯愕地發現他非常在意這一點,關于艾格萊婭的貞潔,而且并不只是因為他認為她是他的私有物。 「我討厭你。」 艾格萊婭聲音明明很弱還有點悶悶的鼻音 ,但每一個詞都清晰地又響亮地落入他耳中。 她說她討厭他,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自己的情感。 「那你喜歡誰?薩莫艾爾?威爾?」 當話不由自主地問出口希爾又覺得十分詭異,他為什么要在意他的奴隸的情感問題?她的喜歡或討厭都應該跟他無關的不是嗎? 沒等到艾格萊婭回答,希爾突然起身離開了寢殿。 艾格萊婭癱在柔軟的毛毯上,松了一口氣,眼淚奪眶而出,一滴一滴無聲地沿著臉頰滑落在白色的皮毛中。 只是她還沒喘息過來,希爾又回來了。 艾格萊婭坐起身,如臨大敵地仰視著他。 「你剛剛想要說什么?」 他問她。 他彎下腰把女孩搬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然后搭著沙發蹲下身,這讓他們之間對視不再懸殊,在他蹲下后,他們剛好是一個平視的狀態,但艾格萊婭即使坐在沙發上還是被他圍困在雙臂之間。 女孩眼眶紅紅,濕漉的大眼睛很澄澈,她問他, 「他們說你有妻子,是嗎?」 「這很重要嗎?」 希爾不明白她為什么在意這個,這和他們有任何關系嗎? 「當然重要啊……」 艾格萊婭更不明白希爾, 「你明明有妻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親吻她?怎么可以和她睡在同一張床上?這讓她感覺自己從受害者變成了施害者,她怎么能變成他的同謀,然后再去傷害另外一個無辜的人呢? 「我沒有。」 希爾看著她,突然露出可以稱之為溫柔的笑意,這讓艾格萊婭著實嚇了一大跳,她總覺得這不會是什么好預兆。 「我沒有妻子。」 希爾看著艾格萊婭迷惑的神情以為她沒聽清,又重復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