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落
第1章 隕落 火光沖天,犬馬嘶嚎,兵刃交撞,絕望驚慌的尖叫,這里是斯加特,一個歷史悠久的南方王國,斯萊特林王族長達五百年的統治將會在今夜結束。 「陛下,城門已經被攻破了,米洛斯的前騎士兵就要攻進王宮了。」 身穿盔甲的騎士急匆匆進來匯報。 「把王宮里現在所有能調集的侍衛安排下去吧。」 兩鬢見白的國王雙手扶在窗檻邊,看著王宮腳下一片血腥的亂象,他仰頭閉目,喉頭哽咽,終于是做出了這最后的決策。 「就到這了,賽努爾,這一切,這是命運對我的報復啊……」 「陛下……」 「賽努爾,你是否永遠忠于斯萊特林?」 「陛下,我這一輩子永遠忠于斯萊特林!」 「好極了,賽努爾,請記住你的使命,帶她走吧,斯萊特林的氣數已盡,但她還得要活下去……」 「陛下!」 「父王陛下!」 一旁沉默肅靜的年輕男子和賽努爾同時驚異地出聲。 王宮的大門被撞開,米洛斯的前騎已經殺出一條血路直闖主宮。 「走!!!」 國王咬牙沉甸甸的一句提調,雙目遍布血絲。 王宮淪陷,深紅的血跡遍灑滿殿,燭臺傾倒,銀杯珠玉滾落遍地,火光與濃煙滾滾,高高的塔樓壁燒得通紅…… 斯萊特林王收回視線,和自己的兒子對視一眼,同時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劍…… 王宮深處黑暗當中落塵的密道,一高一矮的人影在瘋狂地往光亮的出口飛奔…… 這個長夜注定交雜混亂,暗夜中的黑色盔甲的士兵用鮮血鋪路,新的王權將在此地建立。 奔跑,用盡全力的奔跑,光亮的出口卻不是光明的,只是一片稀疏的枯葉林,遍布荊棘,劃破了那華美的白色裙擺。 她的裙擺被刺勾勾住,狠狠朝地上跌了一跤,發絲散開沾上了土泥,狼狽不堪。 「殿下!!!」 前頭引路的男人急忙回頭去扶,而在此時頭頂一聲鷹啼滑過,他抬頭看到頭頂上盤旋的飛鷹, 「糟了!是巡查兵!」 「殿下,我們不能一起走了,我得去引開那些追上了的巡查兵,接下來請您一直沿著這個方向往前走,很快就可以走出這個林子,后面有一個小村,小村里面有馬廄,那里的馬,它們認得路,會帶您去安全的地方的!」 「賽努爾大人,那您怎么辦?」 這道聲音清澈純凈如空谷幽蘭,又宛如夜鶯歌聲般婉轉清亮,可惜的是,她是如此的驚慌無措,以至于話語間緊張得變了調。 「那父王呢?王兄呢?他們怎么辦?為什么您只帶了我?他們在哪里?」 馬蹄聲逼近,賽努爾回她, 「請別再問了,公主殿下,沒有時間了,快點跑出林子,等你到了那里我們會向你說明一切的!」 …… 十里長營,就在斯加特的城門下駐扎著,黑壓壓一片,城里的那些聲音還未止歇。 仍在清理。 王宮的外壁塔上,一個高大卓異的男人立在塔臺邊上,好像是俯瞰著某處,又像是什么都沒在看。 「公爵大人,各軍隊長已經匯集完畢。」 隨侍上前復命。 他并不著急動身,轉而若有所思地看向王宮后側高高的塔樓,燒了一夜的火已滅,塔壁的巖石已然熏染成煙黑色。 如今看來,比起塔樓,人們可能更加相信這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型煙囪——這座塔樓被燒毀得徹徹底底。 主營很熱鬧,不過與其將其稱之為慶功宴,倒不如稱之為爭功宴,畢竟誰不想分得最大那一杯羹呢? 左副軍團長喬治亞正和前騎領軍長尤里卡爭執南邊鎮區的清掃的領兵權。 除開躲避進王宮的王親貴族,南邊城鎮大堆的富貴商賈,在這里搜刮的價值可不會比王城低,并且斯加特陷落后,所有的戰力都被殲滅,他們已經毫無反抗之力。 領兵之人只需要騎在馬背上優哉游哉地「巡禮」一遍,財富、聲名、功勛全部到手,這樣一份美差誰不垂涎? 「喬治亞大人,昨夜攻城之時,我在前線作戰,還沒來得及問候您昨晚是正在哪個妓.女的床上快活呢?」 「這就不勞煩軍長你cao心了,聽說你竟能被一名術士傷了肩膀,恐怕傷勢不輕吧,既然如此軍長肯定需要好好養傷啊,這種cao勞的事情還是由我來代勞吧。」 「夠了。」 坐上的男人出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低沉的嗓音如同經年釀陳的醇酒般渾厚,火光映照下,等那血紅色的眼瞳掃過在座的將領一圈后,給出了眾人屏息等待的決策。 「既然兩位都這么真摯地想為凱德王族效力,也很簡單,各領軍一半,將人口和財物分開清算,各位對此還有什么意見?」 此話一出,喬治亞和尤里卡的臉色猶如生吞了一只蒼蠅一般憋屈,可坐上的人前一句話已經放滿,若是對比有異議便是沒有全心效忠凱德王的意思,誰敢明面上這樣表示? 其余在座的將領看在眼里,喬治亞和尤里卡兩人素來不對頭,一個是凱德王后的親弟弟,紈绔貴族,一個是在前線奮勇血拼的前騎領軍尤里卡,真不明白凱德王為什么會在派出尤里卡的情況下還把喬治亞塞進軍隊里,這對行軍作戰根本沒一點益處。 不過好在希爾公爵一向英明公正,他總是叁言兩語就能把爭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牽制妥帖。 畢竟在米洛斯,除了凱德王,希爾公爵就是最高權威,沒有人敢在他面前不遜。 有人出言打了圓場把話題拉回到晚宴的正題上。 一聲應下。 侍從們跟著整齊的隊列端著美酒美rou送入主營,一一擺上桌面。 主營中央原本放置的地圖模型被移走,空出了一片地方,臨時搭建了一個小臺,琴師樂師奏起米洛斯的小調,一會這兒將有歌女舞女來表演助興。 桌位半環繞著中間的空臺,座上的人位次也是嚴格按照地位身份排分開的。 營外鎖鏈和重物拖拽聲響起,這是奴隸們腳鐐的聲響,奴隸們多是戰役中的俘虜,經過嚴格的篩選,只有年輕貌美的女人沒被屠殺,她們成為了軍營里貴族們的奴隸。 酒,rou,美色,人的享樂主義作祟,一時爭執不下的矛盾也可以暫放,這場戰役讓他們緊繃了一個多月,他們確實是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狂歡。 奴隸們衣著的款式一致,都是低胸露背,裙側開叉到臀上,這些薄薄的布料根本沒起什么遮擋的作用,反而是那下面若隱若現的曼妙的rou.體更是能勾起男人侵犯的欲望。 有人一把一旁為他倒酒的女奴扯到腿上,粗暴地揉弄了一把,沙啞地低聲說了一句, 「這斯加特的女人可真是它.媽的水嫩啊!」 這時管理奴隸的老女官走到中間座上男人的身邊低聲請示。 他點頭示意,老女官出到營帳口示意,過了一會兒,一個嬌小的身影被推進了主營里。 這個時機很湊巧,樂師們剛巧奏停一曲,被推搡進來的奴隸跨了一大步,腳上的鐐銬太沉沒有跟上,她被絆得一個踉蹌往前跪坐在地上。 舞女們被驚擾到,這引起不小的sao動,全場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向她掃去。 空氣似乎停滯流轉了幾秒,在這短短的幾秒內居然沒有任何人發出其他任何的聲響,只有隨著她站起腳鐐拉動的鐵鏈聲。 他掃過一眼,視線定格在她身上。 主營的燈火通明又黯淡。 她看起來狼狽不堪又纖塵不染。 是的,她看起來確實很狼狽,因為她的裝束跟方才進來的那批奴隸并無兩異,只是這樣穿在別的女人身上很是放.蕩的裝束穿在她的身上顯得那么的……禁.欲。 她站起身,因為方才那一跌有些頭腦發昏,她轉頭,眼神懵懂地回望四周凝固在她身上的目光。 一頭金銀色的長發沐浴在渾濁的光線中,反射出奇異的光芒,每一根發絲似乎清晰可見,那其中的光澤像是柔軟的金子。 按理說這樣強烈對比之下,人的臉的輪廓會顯得很暗淡,但那雙眼瞳是極其罕見的顏色,介于藍與綠之間,發亮的藍綠色,剔透到讓人對此很難提起什么戒心。 金銀色的發,藍綠色的眸,玫瑰色的唇瓣,潔白無瑕的肌膚,一個人的身上怎么可能會糅合這么多夢幻的色彩呢? 簡直活脫脫是油畫中走出來的仙子。 她的神色看起來很懵懂,顯然是還未認清自己的新身份,身板挺得筆直,與她眼中的怯意截然相反。 這讓人一下便可以肯定她原先的身份——必定是貴族以上的身份。 營內男人們的欲望攢動,即使他們還未付諸行動,眼中的失態已經將他們的意圖暴露,如果他們手中現在有一條牽引鏈的話,他們一定毫不猶豫地上前栓在她的項圈上。 這樣完美無瑕的戰利品沒有哪個男人拒絕得了。 一旁的喬治亞興趣滿滿地問老女官, 「聽說斯加特的女人嗓音動聽如天籟,她會唱歌么?」 老女官一板一眼,對身前的女孩命令道, 「唱歌。」 她看看老女官,又看向喬治亞,眉頭疑惑地皺起,過了好半會,別說唱響一個字,就連嘴唇都未曾啟動一下。 「她是個聾子還是個啞巴?」 喬治亞也皺起眉,他又問老女官。 老女官站不住了,奴隸一通冒昧無禮的表現讓她羞愧難當,抽出腰間的鞭子,對著她的背就是一抽, 「主人們讓你唱歌!」 雪白的肩背綻開尖長的鞭痕,她悶哼一聲不受控地往前踉蹌了一步。 她依舊是死一樣的安靜。 老女官臉上燥熱得紅了,她還從未丟過這么大的面子,這個該死的剛剛被抓來的奴隸,真是讓她顏面盡失! 「快點唱歌!!」 她執起鞭子狠狠地抽在奴隸光潔的背上,皮rou綻開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可被抽倒在地上的奴隸怎么也不吭聲。 老女官抽得滿臉通紅,眼球遍布血絲,神色接近瘋狂。 「好了,算了。」 喬治亞出聲阻止,聾啞便聾啞吧,起碼這件精美無暇的藝術品在他享用之前還不能被破壞。 就在他還要再說些什么時候,坐上的男人抬指敲了敲桌面,淺淡的神色未曾變過, 「帶下去吧。」 在這里太吵了。 這很影響他思考。 老女官聽聞,很快便會過意,趕忙讓人把地上的奴隸拖了下去,再洗漱一番后又立馬送進了那個布置華麗的私人營帳里。 人被帶走后,主營里的宴會似乎恢復如常,可實際上,每個人各都心懷鬼胎。 「繼續。」 新一首樂曲奏響,他垂眸飲下銀杯中的酒,沒有人能看得出坐上的男人的情緒,即使他們心中驚異萬分,也不會表現的太明顯。 倒是喬治亞,他心中郁悶不已,最近他也沒有做什么事情招惹到這位希爾公爵吧,不然為何這位希爾公爵會這么一反常態地跟他爭一個女人呢?畢竟除開希爾公爵,他可是在這里地位最高,最具有權勢的貴族了,他本以為勢在必得,卻不想被對方一句話胡截。 在這方面,希爾公爵可不是對下屬最為大方了嗎?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至晚宴結束,貴族將領們紛紛領著他們的奴隸回了各自的營帳。 他吩退隨身的侍衛,讓他們自個去找些樂子,獨自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營帳里有個茫然無措的小奴隸,這他還是記得的。 掃過角落里蜷縮成一團正滿臉戒備地看著他那個小奴隸一眼,他漫不經心地走到撐架面前卸起了身上的甲胄。 卸下甲胄,他邊解開幾顆襯衣的紐扣,邊向她走過去。 她忽然站起了身,藏起的匕首現形,刃尖有著利銳的光芒,這肯定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好匕首,因為這是他的匕首,原本掛在營帳里另一套甲胄上,不過現在在她的手里就是了。 他腳步未曾停下,徑直走到床榻邊坐下。 看得出來,不止是戒備,她臉上寫滿了膽怯與恐懼,這竟比先前她在主營中的流露的那份還要多。 她退無可退,背部貼著營帳走到離他最遠的位置,她只能呆在這里,因為門口有衛兵,她逃不出去,她嘗試過,她深信即使她在里面自盡而死門口的衛兵也會無動于衷,他們只負責把控營帳的進出,其余的一概不管。 他那血紅色的眼瞳一直緊鎖著她,像擁有致命毒液的毒蛇緊緊纏繞在人的脖頸上,這種感覺讓人異常窒息,無法探知什么時候會被咬上一口。 她感覺自己根本無處遁形,更糟的是,她根本看不透他這樣的眼神,這跟她見過的所有其他眼神都不一樣,她參不透那其中究竟是什么意味。 「過來這里。」 他啟唇下令,聲音沒有什么起伏。 她紋絲不動。 「我相信你一定不希望我動用一些浪費時間的手段。」 這話他一字一句說出來,聽起來危險的氣息十足,她看著他,他臉上的冷笑看起來也很危險。 「我不希望再重復一遍。」 他坐在那里,很閑散的姿態,并沒有要做什么的意思,好像很有耐性,但他說的話又與此相違背。 她硬著頭皮,手上的匕首攥得越緊,挪了幾步過去,一直到她覺得不能夠再接近分毫的距離停下。 他覺得她那副防備的模樣很可笑。 這個天真的孩子不會真的以為她拿著這把匕首能對他造成什么威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