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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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越走心中越是疑點重重。 按理說他走的路應當是那些擄走殿下的人選的那條才對,可這一路上為何絲毫痕跡也沒有? 心中正想著,便見前方有一處灰燼。 崔爻神色一變,一腳跨下馬背,三步并作兩步去到前方。 清冷月色中,他沉著臉伸手沾起一點點灰燼,用指尖輕捻兩下,隨即斂眉沉思。 灰是涼的,許是為了擋風,他們將草叢中間掏空,火生在了那處。 崔爻眸子亮了亮,喉結(jié)微動幾下立馬提步走到周圍的野草叢中。 當被壓得一團亂糟的野草映入眼簾時,他幾日以來一直緊繃的肩膀微微松垮了一分,眼中的疲憊也漸漸少了些,長長松了一口氣。 自己找對了。 第101章 、 只是稍稍掠過一眼,他便再度上了馬,往前走去。 往前走,視野漸漸開闊起來,隨著乍泄的天光,遠處起伏山巒漸漸生起了青灰色的煙霧,崔爻蹙了蹙眉,似有所感地往身側(cè)望了一望,隨即怔住。 一個單薄的人影在寂寥天光中徐徐前行,形單影只。 過了一瞬,崔爻才如夢初醒般地眨眨眼睛,手下漸漸失控似的勒緊了韁繩。 抿了抿唇、胸膛重重起伏兩下他才駕著馬往那邊過去。 衛(wèi)長遙此刻已經(jīng)忘卻了周遭的一切,心中只有一道聲音在不停地催促她—— 快些,再快些…… 身上是繁瑣的襦裙,她費力地提著裙擺,一步一步跑著,喉嚨像是拉破了的風箱,喘上一口氣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感,口中干澀得像是要冒火一般,腦中也漸漸閃過一陣陣白光,出現(xiàn)片刻的暈闕。 不得已停下了腳步,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卻不想耳邊響起了噠噠馬蹄聲。 擦拭汗水的手微微一頓,心中一震,直覺便是那兩人過來了。 心中不可抑制地慌亂起來,直到耳邊出現(xiàn)熟悉的“殿下”二字。 聲音透著些許低啞還有干澀,雖不如以前清越具有辨識度,可衛(wèi)長遙還是聽出來那是崔爻的聲音。 抿了抿唇,心中想道這怎么可能是崔爻,莫不是自己太過疲累而出現(xiàn)了幻覺。 自己被他們帶走得隱蔽,神不知鬼不覺,就算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被帶走又怎么會知曉她被帶到這兒么? 甚至孤身一人來尋她。 不可能…… “殿下。”耳邊的聲音愈發(fā)靠近,衛(wèi)長遙不由得轉(zhuǎn)頭往身側(cè)看去,隨即愣住。 灰濛濛的曠野中一片寂靜,風過無痕,崔爻駕著馬朝她而來,這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本蒼白的臉色此時紅潤了些,呆呆楞楞地看著疾馳而來的崔爻。 他眼里像是凍住了一池潭水,冰冷刺骨,可在觸及自己這邊時冰層詐破開來,像是鑲了細碎的黑色寶石,光華璀璨,在這死寂的夜晚中熠熠生輝。 腦中一時混沌起來,直到他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她才回神,頓頓眨了眨眼,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崔爻。” “你怎么回來這兒!?” 他怎么會來? 她已經(jīng)同他講清楚了,也差折枝將發(fā)釵還給他了,他在她這兒這樣被欺負,早應該看清她,轉(zhuǎn)身走人了才對。 “想來便來了。擔心殿下便來了,不想殿下遭遇危險便來了。” 崔爻走到衛(wèi)長遙身邊,垂著眸子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完,沒在意衛(wèi)長遙眼中復雜的神色,只是沉默著將她扶到馬上,隨后自己也跟著上馬,自身后伸出手臂環(huán)住她。 輕輕拽動韁繩,他才斂著睫羽問:“殿下還有要問崔爻的么?” 衛(wèi)長遙一時不知怎么搭話,低了頭抿著唇沉默。 許是她對崔爻的能力太過信任又與他熟悉的緣由,此時望著周圍那黑□□的山脈,心中也沒了恐懼。 以前他做這種事情時總是打著永和帝還有職務的幌子,現(xiàn)在她挑明了以后他也不再藏著掖著了,像是篤定了自己現(xiàn)在離不開他一樣…… 衛(wèi)長遙垂著眸子握了握手掌。細微的刺痛讓她回過神。 他一向最會騙人,以前便裝作完成職務那樣接近自己,現(xiàn)在這般樣子不知又在想寫些什么,反正她是看不透他的。 心中郁悶了幾分,衛(wèi)長遙才將注意力放在了周圍。只見他已經(jīng)將方向調(diào)回之前自己來的那面。 見狀,她眸子微睜,旋即有些驚訝地轉(zhuǎn)頭,看著他的下頜:“你為何要往回走?” 崔爻沒出聲,只是沉默著伸出一只手將她的頭轉(zhuǎn)回去,之后才道:“殿下以為我會怎樣?是將您送還到衛(wèi)語棠手中嗎?” 衛(wèi)長遙聞言沉默下來,隔了許久才沙啞道:“……并未。” 且不提現(xiàn)在,就在以前崔爻救國她數(shù)次,她便知道他不會傷她,雖在之后知曉了他別有目的還更會騙人,可他也沒什么目的更沒傷害過她。 可現(xiàn)在他是怎么了?自己說什么他都要嗆她一句。 衛(wèi)長遙眨了眨眸子心中突的一驚,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他該不會是生氣了? 不知為何,她想起這個便有些心虛氣短,喉間干咽了兩下,才繼續(xù)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問道:“那你為何要折返回去?” 崔爻面無表情地聽著,等她說完不答反問:”擄走殿下的是幾人?” 衛(wèi)長遙聞言正色了些,微微坐直,答道:“是兩個匈奴人。應當是呼延瑕與衛(wèi)語棠計劃好的。” 聞言,他氣息沉了沉,接著話茬:“衛(wèi)語棠誑了呼延瑕,想要借他的手將你帶出大雍,再半道劫走你。” 衛(wèi)長遙贊同地點了點頭。 崔爻垂著眸子看了看她鴉黑的發(fā)旋兒,拽著韁繩的手不自覺地用了用力才壓下那種想要上手揉一揉的沖動,緩了幾緩才開口:“所以準確知曉您行蹤的人只有那兩個,為了防止衛(wèi)語棠的人與他們接應上,我們必須先下手。” 衛(wèi)長遙看著遠處還是灰濛濛的山,耳邊回響著他的話,還未答話,便又就聽見他低聲說:“殿下是否覺得我太心狠手辣?” 默了默,他又繼續(xù)道:“可即便殿下覺得我狠辣也是阻不了我的,我們得活著出去。” 衛(wèi)長遙聽完他的話蹙了蹙眉,道:“我并未覺得你心狠手辣,也不會為那兩人而心軟或是可惜。” 心中再度郁悶,雖說此前有過過節(jié),后來她又說要做陌生人,可她也從未造過他的謠,更未抹黑拉踩過他的人品。 怎的在他口中,她一直是瞧不上他的? “殿下可記得那兩人在那兒?”正出神時,身后的胸膛微微震動,緊接著衛(wèi)長遙便聽見了崔爻的聲音。 思索一番,她才開口低聲說:“上過這個坡就到了,他們在背風坡。” 話音剛落,崔爻便拉住了韁繩,隨即下了馬。 衛(wèi)長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時愣住,只見他將她的手打開,將韁繩放在她手中,抬著頭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殿下就在這兒等著我。” 衛(wèi)長遙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便走了。 仿佛又回到了不久以前,他將她抱到樹上,將馬兒還有武器留給她,自己孤身去同那些刺客廝殺。 只不過不同的是那時候她不清楚他的心思,而現(xiàn)在她卻全都知曉。 有時候她在想是他運氣好,在她面前裝了那么久才被衛(wèi)語棠給揭穿,若是在那之前早早就被她給看出來的話,那他應該會很慘。 她會將所有的氣全撒在他一人身上,騙他折磨他,讓他身敗名裂甚至更慘也說不定。 他看著兇,可實際一點也不。 對她太縱容,又總是一副任她欺負,任她發(fā)脾氣的樣子,讓人有種想要欺負他試探他的底線的沖動,想讓他嘗嘗被人放棄、孤苦無依的感覺。 黑夜總是會放大人的所有黑暗的心思,不過觸及到崔爻遠去的背影,衛(wèi)長遙心中又輕叱了一聲—— 自己這是怎么了? 那種冤冤相報何時了的、相愛相殺的情形可是一點都不適合她自己。 …… 崔爻將衛(wèi)長遙放在那兒獨身來到另一面。 到那兒時天還未大亮,而那兩個匈奴人也似乎剛醒,沒費什么事,他就解決了那兩人。 本打算就此離開,可一轉(zhuǎn)眼便又看到了馬車,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掀開簾子看了看。 車廂內(nèi)整潔清凈,唯有一大片碎成小段的繩索紛亂地丟在了車廂內(nèi),麻黃色繩索有些泛著黑意,崔爻皺眉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上面浸透的暗紅色血跡。 這是受了傷也不說? 閉了閉眼,他才轉(zhuǎn)身離開。 衛(wèi)長遙怔愣間,便見崔爻沉著眸子回來了,抿了抿唇,心中猶豫一番她才干澀著嗓音問道:“沒受傷吧?” 崔爻沒說話,沉默著自身上拿出金瘡藥還有紗布。 衛(wèi)長遙見狀有些擔憂,連忙自馬上跨身下來蹲到他面前詢問:“你受傷了?” 崔爻斂著眼皮,聞言抬眸看了一眼衛(wèi)長遙,沉默一瞬才道:“殿下自己受傷了也不知道處理一番?” “還是說不想讓崔爻知曉?” 衛(wèi)長遙看著他的眼神一滯,隨即受到刺激似的將手藏到了身后。 看著崔爻冷著臉的樣子,心中有些怕。 崔爻眸光微深,卻也沒再說話,只是低著頭強硬地拉住她的手腕,將手掌攤開放在自己右手中,用靈活一些的左手給她上藥、包扎傷口。 手心觸感明顯,粉末狀的藥落在上面更是細細麻麻的癢,衛(wèi)長遙指尖顫了幾顫想要合上,卻被崔爻用手壓住:“不要動。” 這怎么可能不動?自己又不是一塊木頭,即便是木頭也應該有一點點觸感的吧。 抿了抿唇,她繃著臉,面無表情地繼續(xù)那么杵著。 等到包扎完好,她才咻的收回手,如無其事地淡淡看了崔爻一眼:“真麻煩。” 崔爻:“……” 崔爻看著她不說話,一雙墨眸中難得的多了些笑意。 她這是不自在了,心里過不去了。 “殿下想往哪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