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朕的意思是給你與她賜婚,這樣即使之后沒了婚約也對你名聲無礙。” 衛長遙手指微動幾下,心中有些心動,可轉念又冒出了疑問:“可她在別人眼中是‘男子’啊……” 永和帝點了點頭,隨即繼續開口:“李家嫡長子不日便會回到家中襲爵,二公子會恢復身份。” 衛長遙有些好奇:”父皇為何知曉?” 永和帝:“他們不會犯欺君之罪。” 衛長遙:“……” 難怪永和帝對李家會如此放心。 李家人丁單薄,一個繼承人是女子不能襲爵,另一個體弱多病不懂謀略。 比起如日中天的顧家,李家的確更讓人放心。 聽過永和帝的話,她心中放松了些:“那李二公子何時才能進京,會不會趕不上?” 永和帝笑了笑才道:“他隨李大人回京述職,不日便會進京。” “這下你可安下心了。” 衛長遙心下一松,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眉目松懈下來,低身向永和帝道謝:“重徽多謝父皇費心。” 永和帝則是閉著眼睛擺了擺手。 解決了問題,衛長遙沒再多留,很快便告辭回到了自己營帳中。 她在柳意的帶領下走到了素金所在的營帳。 掀開門簾進去便是濃重的藥味,放眼看去營帳內亂糟糟的一片,一個照看的人都沒有。 視線移到素金身上,只見她平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眼下一片青黑,在她榻邊放了一張小幾,上面被藥粉堆得滿滿當當,衛長遙看著嘆了一口氣,心中更加酸澀。 聽到有人嘆息,素金原本閉著的眼睛漸漸睜開,見到是衛長遙,她高興得忘記了自己的傷,立馬便要爬起來。 衛長遙見狀伸手將她按在了榻上,垂著眸子溫聲叮囑道:“身上有傷,便先躺著吧。” 素金依言乖乖躺好,看著面色紅潤的衛長遙:“殿下可有受傷?” 衛長遙對著她笑了笑,溫和說:“并未受傷。” 素金放心地點了點頭,隨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猶豫一瞬才開口:“殿下可有見到崔大人?” “他聽聞您遇刺后便急匆匆地騎馬走了……殿下可有碰到崔大人?” 衛長遙一時滯住,隔了好一會兒才緩聲道:“……見到了,是他、救的我。” 素金聞言眼睛都亮了,言語中滿是慶幸:“還好,崔大人去找殿下了。” 衛長遙聽著垂了垂眼睫,低聲回應:“……嗯。” 幸虧他去找自己了,否則她應該早都斷了氣了。 不過,他應該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對他那么說。 不過她心中并無多少感受,只是覺得有些愧疚,還有就是荒謬。 說不出別的,只是覺得世事難料罷了。 看著素金略顯疲憊的眸子,衛長遙沉默一瞬,溫和開口:“你快歇一歇,好好養傷,我便先離開了。” 素金抬頭仰望著她,聞聲嘴邊露出一個明顯的笑,開心道:“嗯!奴婢要趕快養好身子,早日回去侍候殿下!” 衛長遙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替她掖了掖被子之后才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她才偏頭對著身后的柳意道:“你留下來照顧素金,我那兒還有其他人,你便安心待在這兒。” 說罷,她便提步回了自己的營帳。 郊外的夜晚總是不得安靜的,蟲鳴聲不絕于耳,崔爻站在帳前看了眼濃重的夜色之后才回去。 踏進帳中的一瞬間,便察覺到多了一個人。 視線一移,只見秦天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他沒作聲,反倒站在一邊慢慢脫起了臟成一團的衣物。 等到只剩下寢衣之時,秦天才醒來。 揉了揉眼睛,見到崔爻已然回來,他笑著打趣:“如何,可是英雄救美了?” 崔爻斂了斂眉,沒作聲。 秦天看出來他不想說話,砸了砸嘴,才背著手一邊往外走一邊道:“行吧,不打攪你的好心情了。” 崔爻聽這話,手下動作不變,等到秦天出去之后,他垂著眸子緩緩停下來脫衣服的動作。 他并非心中不難受,只是一向心思藏得深,不愿表露人前罷了。 今日在衛長遙面前,他已經用了極大的勇氣,他求她給他一個機會,像她道歉,認錯,承諾。 可她還是不愿,且好像厭惡得很,隱隱有種避他唯恐不及的模樣。 想到她毫無感情的聲線還有帶著冷淡與厭惡的眼光,皺著眉頭躲開他的手,一步步后退踢他打他、淡漠地說“不需要”。 他心中不自覺地又泛起疼痛,將自己沉浸在那種情緒里,像是自虐一樣的,一遍又一遍。 閉著眼睛將她說過的話一句一句在心中重復,任由著那種厭棄自己的情緒在心中肆虐。 其實也不算疼,比起沒有她,這點疼也算不了什么。 恍然,他想起了她說的一些話。 “衛語棠對我說你心悅我……” “你以為我真的沒去和親嗎……” …… 崔爻眼神漸漸凝住,恍惚間自己似乎錯過了一些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來晚了,對不起>人< 只是給小崔弄個情敵哈哈哈,你們想像力也太好了~ 第92章 、 暖黃的燭光落在他臉上也擋不住面上若雪的寒意,他坐在椅子上漸漸出神,放在膝頭的手漸漸握緊,那些被他曾經懷疑過的一些事情漸漸浮上心頭,連呼吸都微微拉長。 殿下她身處皇宮,不常出來,亦沒有什么通天的能力,為何會那么巧,偏偏她就知曉疏勒那兒會有他與匈奴二王子的書信? 且還一擊即中。 還有她對顧廷舟的態度…… 崔爻垂了垂眸子,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他設計讓她知曉張映易與衛語棠見面之時。 當時她也像是早就知曉,沒有半分的驚訝…… 諸如此類的細節太多,又太隱秘巧合,就連他也無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總覺得,她有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就是解開他疑惑的鑰匙。 他想去問清楚,可心中總覺得在那扇門背后不是他走向她的道路,而是分開兩人的一條天塹。 心間像是關了一頭兇獸一般,時時刻刻的怒吼嗚咽,隱隱不甘卻又隱隱不安。 人總是這樣,在接近一個苦求已久的答案時倉皇不安,躊躇不前。甚至萌生出想要退卻的心思來。 他放開了攥成拳的手掌,轉而握住了身側墨色的扶手,眼中的濃重眸色仿若水墨一般鋪陳開來。 他不是一個猶豫的人,既做好了決定便是必須要做到最后的。 她是他認定的人,這輩子也只能當他一人的殿下,他斷不會放手。 即便遍體鱗傷,他也要用盡手段留住她。 他自出生就沒嘗過什么甜,更不會有人教他什么是冷,什么是熱。 小小的年紀為了一口已經發黑的饅頭同比他大了許多的乞丐打架,即便被打得鼻青臉腫他也留住了那口吃的。 少年時為了識字更是受盡白眼和苦楚,他也堅持到了最后。 老人說運氣不好的人并非不得上天眷顧,而是運氣都被集中了起來,等到有一天,上天會還給那人。 崔爻以前不信,可現在他有時在想,也許這是真的。 上天將他一生的運氣都積攢在了一起,讓他能夠等到她。這個讓他心間發熱發燙,一想起來便覺得人間值得的一個人。 眼下他所求也只是一個她,往后的時光他也只求讓她身體康健這一條。 就當他太過貪心,他可以用下輩子來償還。想來,上天會如他得意…… 至于別的,他都會給她雙手奉上。 原以為這些只要他慢慢來,都會等到,可還是他不夠小心,竟上了她的套…… 一陣微涼的風輕輕拂過,帳篷發出輕聲,房內的燈火晃了一晃,照在崔爻臉上的光也跟著晃了晃,可青年的眼神還是那般沉靜,連撇都沒撇一下。 心間像是裂開了一道縫,呼呼啦啦地往里灌著冷風。 她現在定是不想見他,以后還會處處躲著他。 誰叫他沒忍住呢。 唇邊漸漸生出了一抹凄涼的笑,可霎時便又退得干干凈凈,眉目間重新染上風霜。 或許他不是上了殿下的當,而是上了衛語棠的當。 ——那個為了顧廷舟要死要活,對他說著一些云里霧里的話的衛語棠。 青年緩緩自椅背上坐起,挺直的脊背在帳篷上投下一道墨色的直線,臉頰冷白,鼻梁挺直,清冷俊秀。 沉沉望著一處發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他突然抬手自身側抽出了那柄長刀。 雪白鋒利的刀光閃過眼前,撩起一縷發絲,他面色平靜無波,抿著唇斂著眉目用布巾擦拭著長刀。 衛語棠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或是如她所言那般純粹想他求而不得,但他總覺得,不是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