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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君幸年在線閱讀 - 第一百三十一章形影自守po18.Cl#120114;b

第一百三十一章形影自守po18.Cl#120114;b

    覃隱

    “恰逢太后壽辰,桃花之宴,宴爾孰樂,邀住玦官員群臣攜家眷入宮赴宴,喜聞家人和睦,熙熙融融美景。望卿等準時出席,共襄盛宴,以示忠孝。”圣旨不日傳至百官家中。

    覃隱靠在樹旁,在與兩叁個同僚說話,談笑自若。尹輾不見他有什么異常,遂安下心。主位上年輕的帝王拒絕了舒妃呈的酒,眼眸淡淡轉向丞相這邊。

    但尹輾看的方向,不止他一人在看,好幾家女眷也在偷偷打量,那花樹底下玉樹蘭芝,楚楚謖謖的人。尹府侍從俯身在尹輾耳邊道:“家主,姑娘到了。”看圕請菿渞發網站: У?sh?w?.bⅰ?

    尹輾起身離開座位。諶晗目光追隨他而去,樹下聽人玄談的覃隱也不動聲色轉眸跟上他。

    宮門外今夜華貴馬車進出絡繹不絕,至小午門高門府第有安車來接。其中一間馬車上下來的女子頭戴冪籬,身著玄裳羽紗,看不清容貌,她徑直上了安車,車內尹輾緩緩睜眼。

    她身后兩名侍婢,春苗秋禾不敢與主子同乘,步行跟在旁側。她與他并排端坐,像兩個紙扎的假人。薄簾遮不住宮廷道路兩旁燭燈,一道又一道的白光接連掠過。

    至豫園設宴之地,尹輾先從安車下來,回身遞出一只手,安車上的女子將手交到他手上,那只手冰肌玉骨,如瓷般瑩白纖柔。她躬身出來走下杌凳,已經摘了冪籬。

    宮人見了,匆匆趕去告知帝王。諶晗在那人斷斷續續,磕磕絆絆,浮夸又辭艷的描述中慢慢放下酒杯,收斂起倦淡笑意,將目光投向長長百官筵席末端的白玉階梯。

    舒妃再一次被推開酒盞后,明顯地就感覺到皇帝心不在焉,委屈地向太后投去哀求眼色。太后張琬弘只好打圓場道:“舒兒心心念念著桃花宮宴,這些日子把我這個老人家耳朵都念出繭子了,莫不是一杯酒耽誤了國事不成?”

    諶晗接過飲下,舒妃滿心歡喜又去倒下一杯,卻見身旁的帝王不自覺坐直身體。

    座下百官交談聲漸消,都看向同一方向。

    尹輾帶著那女子到丹墀之下,二人叩首行拜。

    他們起身之后眾人才像又活過來了般,沸沸揚揚聲驟起。主旨不外乎一個:那畫中的女子竟是真實存在的。沒見過那幅畫的人,也開始四處打聽那畫到底什么樣子。

    尹輾道:“陛下,臣攜五meimei向陛下、太后請安。”

    諶晗神色看不出喜怒,無波無瀾,眼眸如海翻涌沉郁。旁邊的太后端莊慈祥,看向她的目光里也盡是欣賞贊許。除舒妃不太高興外,無一人不喜不悅。

    弘太后與尹輾話了幾句家常,問過她的年齡身世。頤殊始終無法忽視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審察窺視,這讓她很不習慣,也不太自在。尤其上首這個曾帶給她噩夢的男人。

    他是帝王,君主,臣女不敢視君,他都教過她。到太后有話問她,才回答了一兩句,無非是來玦城住得好不好,吃得慣不慣,家母是否安康等等。

    太后賜座,方才跟著他到位置入坐。覃隱已經從樹下回到了案旁,他在他們對面。

    他手指勾起金玉翡翠琉璃盅,給自己倒酒,緩緩抬眸看了正望著自己的她一眼。若不是這一眼,他跟她看起來毫無交集,似乎是物極必反的兩端,極致的清雅,與極致的冶艷。

    他的反應像是對她興致不大,左右兩旁的殷切交談也無他的參與。她見到他從袖中取出絲線裹纏的卷軸,展開來去向旁邊的工部侍郎請教。那人邊說,他邊點頭,講著講著,他又抬起頭回應了她的視線,淺淺笑了笑-

    尹輾不動聲色把糕點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嗎?”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但他懶得戳破,于他而言,今晚她是孤立無援者,造不成任何威脅。

    “自我第一次在桃花宴上見到你,竟已過了六七年之久。”他猝不及防開口,她送到嘴邊的芝麻糕停頓,愣住了。憶往昔,這又是哪一出。

    “算認識的年份,我應該比他跟你認識得久。”話鋒一轉,“我跟他認識的也比你早,你們在我眼皮子底下分明不該發展成那種。”

    她不答話,撇開臉,與諶晗狀似無意但灼人的視線撞上。心跳了一下,轉回向尹輾:“不要送我入宮。”如今她成了尹家的女兒,入不入宮全憑他一句話。

    尹輾將剝開油紙的糖糕放進她的盤子:“可以。你現在親我一下,叫隱生死心,我就幫你。”他的語氣沒有頑笑輕浮之意,跟平常相同一貫的陰冷狠厲,仿佛掐著她的脖子說“你不照做,我就殺了你”。

    頤殊怔愣的時間比前一次還久,她反應過來道:“……你不怕他記恨上你?”

    “是你主動的,水性楊花,自私自利,負心寡情的人是你不是嗎?”

    不,這不對,他可以安排一個人讓她勾引,絕不會自己當靶子。可她曾舍身救過他,誠然,他是最有說服力的。她閉眼湊上前,尹輾用一個糕點堵住了她的唇。

    覃隱木然怔忡,他看見這一幕,又不知道看見了什么。工部侍郎唐慎講完,把圖紙還給他:“翡玉公子可有聽懂?”

    “……燒了。”

    唐慎不解,卻見承乾殿后方燃起一陣大火,滾滾濃煙。

    宮人四處大叫走水了走失了,但沒一會兒,火勢就被控制住了。站起來看熱鬧的官員坐下,心有余悸,互道疑問,討論此事。這也不是夏天吶。

    “多半是宮人疏忽,失手打翻燭臺,好在承乾殿荒廢多年,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太后發話安撫眾人,便沒有人再敢多嘴一句。

    座下一位國師站起來道:“陛下,這與您前幾日的夢境相合了呀!羽翼燃著火焰的鳳凰,墜落在大殿之上……但有一言,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諶晗說:“沒有什么不當講的,說。”

    國師出列垂首跪立:“此乃大兇之兆,鳳凰也不是真的鳳凰,而是假的鳳凰,實為兇煞!她!”他手指向尹輾的方向,頤殊下意識往別人身后靠,那人信誓旦旦,“紅顏禍水!”

    此言一出,語驚四座。太后臉垮下去:“大膽!”

    國師手指著她,卻突然喉嚨涌出一大口鮮血,瞪著雙目,直直倒了下去。

    弘太后受驚扶額,皇帝連忙讓宮人把尸體拖下去,察看母親狀況。

    這宴席是無論如何進行不下去了,諶晗回身看了看眾人臉上精彩紛呈,變幻莫測的表情,又掃過在尹輾身后無動于衷的她,宣布散席-

    頤殊

    太后所居的長安宮中,受驚過度的張琬弘做起了噩夢,發昏夢囈,口中念叨著誰的名字。諶晗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側耳去聽,渾身僵住。她念的是夭折的小兒子的乳名。

    “娘,你是我的生母,你為什么不愛我?”他拿黃袍的袖子拭去她額上的汗。從小到大,他都感覺得到,她從未真心愛他。到母妃變成了母后,他仍無法理解這件事。

    張琬弘的小兒子諶景也是死于大火之中,勾起了她不好的回憶,他只有如此安慰自己。小時候,她也是偏心弟弟得多,好像諶晗不是她親生的一樣。

    張琬弘勉強轉醒,握著皇帝的手:“你要……你要答應我,絕不讓那妖婦進宮。”

    “可是母后……”“別可是了!”她打斷他,嚴詞厲色,“答應我。”

    他把被角給母親掖好,腳步沉重地走下臺階,囑女侍中照顧,忽地目光定在她的臉上:“你是尹家人?”女侍中回道是。“今晚你來侍寢。”說完走出長安宮-

    苑子里的假山飛瀑,懸泉溪潭回蕩著淙淙流水聲響,穿過水簾,步入尹家正堂。中間一道流水深壑長形縱溝,活的泉眼,流動的水,其上漂浮著蒲葉茶盞。兩側一一相對跪坐著尹家八位長輩,宏大肅穆中,像在進行某種古老深遠的祭祀。

    尹輾進去,先行一禮:“叁叔,二伯,五叔,諸位太爺爺,不知何事值得各位長輩勞駕,親臨小輩敝府。”無聲寂靜,惟有尹輾跽坐于長渠頭端,背對著昏啞光線。

    “輾啊,廖說你是他的私生子,無從考證,身世存疑,不過長輩們的意見很明確,也很開明,只要能為尹家帶來好處,都視如己出,這么多年來,也早就是我尹家的一份子了。”

    那位長輩聲音嘶啞,滿頭銀發。他旁邊那人發色烏黑濃密,精明干練,反駁他道:“胡說!輾兒就算不是尹家人,也該是尹家女婿。若不是你干那損陰德的事,獻祭了尹家女子,他那未婚妻——不說了,再說免得叁妹傷心。”

    被稱作叁妹的老婦人目光一冷:“二哥,你當初自己背著我們先開始服用仙藥,六十歲的人了看起來好似四十壯年,這事就不損陰德?最近仙藥的藥效也是越來越差,看,我都開始長白頭發了!你莫不是偷工減料,煉出的第二批次品才送給我們吧?”

    其他人或嗤或哼地附和,二伯強詞奪理地辯駁幾句,就把矛頭對準最先說話的人:“挖了這么多座大墓,就沒有什么好東西?”剛要開始吵吵,年紀最大的太爺出聲阻止。

    “輾,現在很多朝堂大事,老人家不需要出面,你自己心里要掂量,有幾分數。那女子你認了到尹家,該怎么利用,要想好,雖不懂你為何不送入皇宮,但依你的考量,總歸是有更好的用途。所有人,散了吧。”

    他說著顫顫巍巍站起,尹輾及叁叔連忙去扶。老太爺道:“你祖奶奶一百二十歲的高齡,尚且在人世,我也要加把勁兒追趕她。以后莫不是國運有變,此等小事莫要再擾清修。”-

    尹府大門關閉,覃隱站在院子里,他不知什么時候來的,尹輾回身便看見了他。他雙手背在后,笑笑地看著他,很乖的樣子。在尹輾的視線中,慢慢變成了一個稚童的模樣。

    “隱生。”他走到他面前,頭次動情地說,“我從小就沒有真正的親人。”

    覃隱還是笑著,明月掛在天上,發出稀薄的光。冷冷清清,皎皎如雪。

    “也沒有感受過所謂的親情。”

    他想伸出手去,最終還是垂落在側。

    “沒有任何人能使我們分開,再次離間我們。”

    覃隱回:“兄長,你誤會了,我待她與待翟秋子沒有什么不同,好玩罷了。”

    他說得輕巧,神態自若,尹輾不自覺勾起唇邊:“真的?”

    “真的。”他微笑,帶點頑皮狡黠,尹輾把手放到他的頭頂,輕敲了一下-

    頤殊正在燈下畫蝴蝶的翅膀,忽然有人進來。她聽見推門的聲音,回頭去看,是覃翡玉。他進來得無聲無息,先四處打量了一番家居陳設,再把目光定在她身上。

    自他走進那一步開始,頤殊就感到惶恐心悸,她越來越明白,她對他的生怯,跟對諶晗、對尹輾是不一樣的。只是之前每一次,她都通過坐到他腿上索吻癡纏來試圖掩蓋揭過,他都接受了。現在的他,很顯然跟之前不同,她再也無法弄懂他的想法,看清他的心。

    他是來問罪的。她想。她在宮宴上發瘋想吻尹輾,是因為諶晗在觀察她,她想著給他制造個對手也是好的,反正她不好過也不會讓他好過。

    但她清清楚楚地看著對面的覃隱,笑容一點一點掉下去,一點,一點。

    后來的大火,方士橫死,她知道都是他的手筆,一手策劃,煞費苦心。她仰起頭看他,道謝的話說不出,道歉的話也說不出。他大抵也不需要這些。

    燭火的影子在墻上跳動,一只飛蛾繞著蠟燭飛舞。一眼望到頭,沒有結果的事情。

    她覺得若要她解釋,也無法言明,原想著,她救了尹輾,就可以要他承情不再威脅曲家人,放過他們。她是被人放棄的那一個,總得自己找點出路,討好他,哀求他,身為弱者還有什么法子。覃隱那年沒有因為她開罪諶辛煥,如今更不可能跟他兄長翻臉。

    “你受不了一點委屈。”他坐下,曲起一條腿朝向她,“受不了皇帝叁宮六院,失去自由的委屈,也不會受得了尹輾壓制你的委屈。我也做不到讓你不受委屈。”

    頤殊終于體會到說他七竅玲瓏心什么意思。

    他手肘搭在膝蓋上,下頜又擱在肘曲:“我總是欺負你,打壓你,處處顯示優越感,你怎么能受我的委屈到現在?從前你還有辦法反擊,你告訴我你喜歡這個男人,那個男人,沒有半句實話,沒有半點真心,是我,使你養成了撒謊成性,謊話連篇。”

    她撇開臉,不讓他看到她的情緒。他說:“你是對的,所有人對你好才會處境變好,而不是系在一個人的身上,乞求他的愛意,垂憐,不會變心。”

    “你不要說了!”她剛做好心理準備,跟他攤牌,斷絕來往,尹輾既然說過那些話,這樣做對他們都好,尤其是她,做尹輾的金絲雀,很乖很乖的那種,就不會有人出事。

    “你講這些安的什么心!”她走回床榻,拿玉枕砸他。

    他接過玉枕放在坐榻上,拍了拍:“剛跟尹輾談過,明天你就自由了。”-

    夜色濃沉,皎潔月光下兩個人束手而立。

    “如果我問。”覃隱笑著說,“在我跟她之間,兄長選擇誰?”

    尹輾眉眼放柔:“當然是你。”

    “可愚弟見不得你與她如此親密。”微微偏頭,“我也不想外人介入兄長和我之間,還請兄長將她驅逐出府,我也不會再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