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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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見著書生時有些訝然,卻也沒說什么,續命之術須以命延命,我不知道妖精的命可否延給人,便問姥姥。 「不可。」姥姥的話向來簡潔,那要用誰的命呢?我還沒想好,卻聽姥姥說:「他已非人,否則鬼差不會跟著他。」 我一震,抬頭望書生,書生仍是一副淡漠面容,我才驚覺他的肌膚觸手生涼、與平日的溫熱大相徑庭。 「你死了?」我震撼地看著他,滿腦子都是「我害死了書生」幾個大字,險些暈厥過去。 書生睥睨著我,沉默一會后忽勾唇笑了笑,「我曾死過。」 「那你現在是死是活?」我又問,覺得這問題太難了,頭有些疼。 「非死非活。我用了太陰煉形之術,」他抿抿唇,「道家法術,我已成魃。」 魃不就是殭尸嗎?才幾日不見,書生竟把自己整成殭尸了,他連人都不想當了嗎?我頓時傻眼。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卻聽姥姥一哂,道:「你非魃非人,不過命在旦夕。」 言罷,她伸指一點書生,書生頓時暈了過去,我忙上前將他攬進懷里。 「姥姥!」我又急又氣,不知怎么說,只得眼巴巴望著姥姥,姥姥復又一嘆,「他本應離魂去地府報到,現下是用法術將魂魄暫時定于身軀。」 「姥姥,我想救他,他真的成魃了嗎?」書生若真成了魃,豈不是要以人血為食?依他的脾性豈會讓自己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妖物??我這才察覺,原來我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樣了解書生。 難道人為了活下去,真的什么都能夠舍棄嗎?這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那個書生,他不是一向最在乎那些凡人的道理?還是說那個書生早已在七日前死去、現如今困在這軀殼的,不過是條貪生的魂? 姥姥搖搖頭,「這術未過七日,且他并未吸食人血,因而尚未成魃。」 我一喜,忙問:「那該如何救他?我不想他成魃。」 姥姥忽然笑了,她問我,「你既想救他,又不欲他成魃,那你想他成什么?成鬼?成妖?成人?」 「我想他永遠陪在我身旁。」我望著姥姥,「就像姥姥一樣。」 我頓了頓,咬牙道:「姥姥,我愿將半顆妖丹給他。他若服下妖丹,可否脫出輪回、長生不老?」 姥姥怔了怔,半晌后方道:「倘若食了妖丹便可不老不死,這世間早已無妖。」 我登時茫然失措,既想不到其他法子救他,又不愿他成了那丑惡模樣,眼淚不覺順著頰旁滴落在書生臉上。 我已許久未曾哭泣,前一次哭還是在書生面前,未曾想這次依然是為了他而掉淚。 姥姥嘆息著拭去我的淚,「傻孩子,這世間情愛豈能長久,終歸不過露水姻緣、鏡花水月;要知道,人和妖之間是沒有好結果的。」 「可我誰都不要!我只要他!」我緊緊握住書生的手,彷佛如此他便能永遠伴在我身旁不離去。 「時間是最好的解藥,再過幾年,你連他是誰都早已忘卻,再也記不起這段情緣。」 「不會的,小婧都沒忘記她的楚郎,我也定不會忘了書生??不會的、不會的??」 無論姥姥如何勸說,我都聽不進去,只死死抱著書生不斷哭泣。 姥姥終是拗不過我的央求,以百年道行和地府交易,為書生續了二十年陽壽,我不知該如何答謝姥姥,卻聽姥姥幽幽嘆道: 「縱是你不負他,可你能保證他永不負你嗎?」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也許是我害怕那個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