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久病床前,血緣濃于水,尚且無孝子。 而他們不過是陰差陽錯,李兆眸色漸沉,他不信了,人心莫測,三五年便改頭換面,“記得做粥。” 他丟下話,轉身踏進了一地陽光中。 黑色的衣袖隨風招展,穗穗發覺人 好像清瘦了點,隨時可能乘風而去一樣。 王大娘從里頭走出來,“魚殺好了。” 穗穗點點頭,使著刀把魚切成不過一兩寸的薄片,然后改刀,一部分切成絲條狀。 選取豬身上肥瘦最得宜的里脊切成二指長的條,加鹽腌制一會兒,青筍木耳切成細絲備好,趁著等腌制的功夫,穗穗淘了點糯米洗凈然后另開了灶火煮上。 “穗穗?”鄭叔不曉得這是要干嘛,魚香rou絲可沒這一項啊。 “郎君想喝粥,順便做個粥吧。”穗穗手上利落的很,待糯米下了鍋就把腌制好的豬rou條撒上料酒再次腌制,加上蔥姜蒜等調料稍稍揉搓,使得更入味兒些。 灶上的熱油已經燒好,穗穗拿著筷子抵住鍋底,細密的小泡從下泛起,油溫正好,穗穗順著鍋邊讓rou絲溜下去,rou絲溫滑,待到變白了些才撈出來用漏木勺子放在一邊瀝干。 換油,黃澄澄的花生油再一次濺起小泡,穗穗把魚條溜邊放進去。這時,另一邊灶上的糯米也燒熟了,穗穗把魚片放了進去,改成小火,慢慢地燉煮。 一直粗枝大葉覺得自己還算豁達的鄭叔頭次紅了眼。 剛剛穗穗掀鍋蓋的時候他都瞧到了,雪白的魚片沒入濃稠的糯米湯中,水霧都是香噴噴的,穗穗還丟了大紅棗進去增味兒呢,更好看了。 鄭叔是真的紅眼,那小子誰啊?連幫忙殺個魚都不愿意,穗穗卻對他那么好。 魚絲煸炒出了香味兒,穗穗才撈出來,這時,原本黃澄澄的油透亮更甚,鄭叔湊近聞了聞,肯定的點了點頭。 入味兒了。 接下來是花椒爆香,蔥蒜茸、姜番椒,整個灶間香味兒勾魂奪魄,鄭叔摸了摸肚子,他竟覺得有些餓了。 紅油提亮,青筍黑木耳,最后是rou絲,攪拌均勻后,關火,小火翻炒,淋上提前做好的醬汁,是南方愛的酸甜口,然后加上細蔥絲,接著勾芡翻攪裝盤。 味道濃郁的醬汁流淌過鮮嫩的rou絲、薄如黑絲絨的木耳、青青新筍,然后匯入微白的油中,勾魂的魚香隱隱約約,卻找不到來源,微焦的蔥花爆香酥脆,與想象中的辛辣不同,整道菜色是酸甜口,rou絲入口,滑嫩無比,鮮到了極致。 “成了。”鄭叔不住的夸獎,他看著鍋里剩下的魚香rou絲,盤算著等一下分點吃,然而穗穗下一秒就把剩下大部分魚香rou絲盛進了碗里。 他們都是吃過午飯的,而郎君,肯定沒有吃午飯啊。 穗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后掀開鍋蓋瞧了眼,魚片粥煮的正好。 她心里有數,捻了鹽撒進去,又放進去些青菜,用勺子攪拌均勻,又蓋上蓋。 鄭叔酸了,這世道果真是看臉。 青菜像翡翠一樣的碧綠,魚片粥像玉一樣的雪白,小火一點一點煨得香濃極了。 “接下來做什么?”穗穗看向鄭叔。 鄭叔忙把自己流連在魚片粥上的目光收回來,輕輕咳了咳,含 糊道,“看著做吧,湊夠三菜兩湯或者四菜一湯,你累不累,不然讓王大娘子來做?” 穗穗想了想,點了點頭,她確實手腕有些酸軟了,她留意到鄭叔咳嗽,便叮囑他,“煙抽多了,嗓子容易壞,鄭叔,你小心點啊。” 鄭叔有些心虛的捏住煙桿子又縮回手,干笑兩聲,“知道知道。” 他心里暖流劃過,好久沒人這么關懷過他了。 穗穗等魚片粥的青菜熬好,然后關了火,盛了碗先端鄭叔。 鄭叔忙道這怎么好意思的同時手卻誠實的接下了。 完成了重頭菜,穗穗空出了時間,她把魚片粥和魚香rou絲裝好,想了想,然后又拿了點芝麻糖。 端著魚片粥本來美滋滋的鄭叔:... 穗穗并沒有很貪嘴過芝麻糖,鄭叔是知道的。 他突然覺得手里的魚片粥不那么香了。 穗穗提著食盒上了樓,敲門。 “郎君。” 她把飯食擺好,給李兆又倒了杯茶,然后在桌邊坐下。 李兆已經懶得跟她計較這些。 穗穗雙手撐著臉,窗口的陽光有些曬眼,透過菱形的格窗在地上投出暗色的斜影,桌上的綠蘿枝葉鮮綠舒展,屋里涼爽。 風徐徐地吹了進來。 穗穗移了目光。李兆單手持著白瓷勺在盛粥,黑色的袍袖稍稍卷了些,露出的手腕在暖色的光線不再是冷白,而是泛著玉一樣溫潤的質感,隱隱約約能看見淡青的血管。他喝的并不慢,但是舉手投足,動作優雅,有著說不出的矜貴雅致。 穗穗眨巴眨巴眼,她慢慢地彎唇,光影落在眉目間,繾綣溫柔。 “看什么?”李兆撩起眼皮子,淡淡掃了穗穗一眼,放下瓷勺,換了筷子去夾菜。 穗穗反應了會兒,“郎君真好看。” 李兆垂眸,夾了rou絲慢慢地嚼,“別看。” 似乎是沾染了陽光,他的聲嗓越發憊懶。 穗穗后知后覺,“影響郎君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