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他坐在桌上,單手撐著下頜,眉目低斂,還是那副冷淡眉眼,穗穗?yún)s覺得郎君或許心情好了些,看起來好接近多了。 她停下步子,眼睛像月牙一樣彎了彎,“郎君能吃得下就最好啦,銀子就不用給了。” 穗穗合上門,步子輕快地下了樓。 李兆躺到了床上,他閉著眼,墨發(fā)鋪展,皮膚白極了,但唇難得有了些血色,稠麗的眉目間只剩點冷淡,暴戾和煩躁都藏在眼眸里,瞧不著了。 “何解?”玄色的衣裳全是浸透了的血,劍上煞氣濃重。 穿著袈裟的師父雙手合十,發(fā)須皆白,眉眼慈悲,“命。” 他道,“喻韞,莫執(zhí)著。” 李兆猛地睜開眼,他盯著空無一物的桌子,勾了勾唇,眼里卻暗色沉極了。 眼皮子下垂,李兆按住額角,他不是李喻韞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至于執(zhí)著? 無可執(zhí)著。 李兆重新閉上了眼。 * 穗穗自然是記得打聽怎么回家的,消息最靈通的莫過于南北行商,但是等她走到街上,看著兩邊的行販也不知道怎么問,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去了茶樓。 茶樓門口停著兩匹駱駝以及數(shù)匹馬,只吃個午飯而不留宿的話,茶樓往往是行商的第一選擇。 她帶著幃帽,點了最便宜的茶,在大廳里找了個邊角位置坐下,留出心神聽著四周的人說話。 “京城那位還沒回去?” “沒呢,要我說這就一個月了,還沒回去怕就是死在外頭了。”就在穗穗身后,一個精干瘦弱的男子低聲道,“我剛從那邊回來,聽說宰相大人和禮部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辦喪事了。” 男子對面的行商忙道,“哎喲,那可是國喪啊,這一趟跑完回去我得趕緊娶親了。” 男子擠擠眼,“我比你還趕呢,下午就走,你第幾春吶?” 行商蒲扇般的大手一揮,喝了口酒,比了個五。 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穗穗這便知道京城那位指的是當(dāng)今陛下了,可是說陛下就說陛下,怎么還這么像提起什么禁忌不可明說的存在? 關(guān)于當(dāng)今陛下,穗穗知道得不多,大抵只曉得他剛登上皇位不足兩年,還是新皇。 說書先生正巧講得也是同一個人的事情,當(dāng)今陛下。 “陛下受頭疾困 擾已久,于是和群臣約定說出去尋藥一年,一年為期。現(xiàn)如今,朝中無人知道陛下去哪兒了,不過有密聞?wù)f,前不久南邊有一個錦衣富貴的公子,不少人當(dāng)時都遇到了來著。” 說書先生摸摸山羊須,喝了口水繼續(xù)道,“容貌俊美,舉手投足霸氣側(cè)漏,呵斥人時令人膽寒,還到了縣令府上,斬了死刑犯,或許各位看官中間或許就有人曾經(jīng)得見天顏只是不知道呢。” 穗穗理解一大段話反應(yīng)慢極了,但是別人可不慢。 “我當(dāng)時見著了,一定是那位,我還聽說斬死刑犯時那位頭疾發(fā)作了呢。” “老兄你運氣不錯,項上頭顱還在,容貌俊美,令人膽寒,應(yīng)該就是那位了,幸好前段時間沒去南邊。” 眾人七嘴八舌。 穗穗被繞的有點暈,新皇患有頭疾...容貌俊美...哦,大家都怕他... 還有,新皇到底死了沒有? 但這些并不是關(guān)鍵,聽個趣兒就完了。茶水上來,穗穗猶豫了猶豫,搬著椅子微微側(cè)過身,找到了身后那精瘦的男子。 “郎君好。郎君聽過甜水村嗎?”穗穗鼓起膽子打招呼問。 那精瘦男子瞧到小姑娘過來搭訕還覺得奇怪,“哪個字?沒聽過。” 他對面的行商喝了酒醉醺醺的,“喲,小娘子啊。”他伸手就去扯穗穗衣袖。 穗穗被嚇得一驚,小退了好幾步,精瘦男子趕緊攔住行商,“這是良家女子。” 行商醉眼迷蒙,大舌頭,“良家?嘿嘿,良家好啊。” 精瘦男子見狀趕緊呵斥穗穗,“還不快點走?一個小娘子,身邊也不帶人,來這兒干什么?” 茶館是三教九流,什么樣的人都有,大行商一般會開個包間,圖省事兒安靜,至于樓下大廳坐著的是什么人,那就不一定了。 穗穗臉色煞白,她捏著衣角,聲音被嚇得小的不能再小,對著精瘦男子飛快地道了聲謝,抿唇小跑著出茶館。 她今日是向客棧的佟伯告過假的,并不急著回客棧,最要緊的是她還沒打聽出來怎么回家。 穗穗臉色越發(fā)白了,她越是反應(yīng)過來,越是覺得難過。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格外的想哭,格外地想回家找哥哥。 眼眶一點一點變紅,微圓的眼眸里水霧隱約,纖纖睫毛慢慢地落下,穗穗攥緊了袖子里的鑰匙。 不能哭,穗穗你已經(jīng)不是愛哭包了,你是個大姑娘了,不能哭了。 在衣袖里的的手背輕輕頂了兩下另一只手的手腕,溫柔的像是在安撫,然后松開鑰匙。 伸手把衣裙上的褶皺撫平,穗穗找了處能看見茶館門口的地方站著等著。 繁華的鎮(zhèn)子上,長街上馬兒來去,挑擔(dān)的貨郎有說有笑從穗穗身邊過去,天色漸漸變暗,穗穗不時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