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早在遇到魔君的時候,她就開始了。 一股淡淡的寒氣從她體內(nèi)散出,凝結(jié)住她的心肺,血液的流動也在減緩。 等陵湛回屋的時候,亦枝的呼吸已經(jīng)弱得快要探不到,陵湛慌慌張張抱起她,給她輸自己的靈力。 可不管他怎么做,亦枝的身體都吸收不了他的靈力。 姜竹桓靜靜站在床邊,看陵湛抱著她急得哭出聲。 “這是你最后一次見她,”姜竹桓給了陵湛一枚丹藥,“吃下它,我們回姜家圣地。” 陵湛沒發(fā)覺他的異常,顫抖地抱著亦枝,問他:“姜蒼呢?他不會許我回去?!?/br> 姜竹桓淡聲道:“他不會再攔你?!?/br> 龜老子在外偷聽,聽到姜竹桓這肯定的話就覺得不對勁,姜蒼那脾性他聽過,再怎么樣也不像是會和陵湛和平相處的。 但他沒聽多長時間,姜竹桓就把陵湛帶走了,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顧亦枝,她不會出事。 龜老子連忙進(jìn)屋里看情況,小龍還在蜷著身體睡覺,亦枝躺在床上,蓋著被子,但她渾身冰涼。 小條見姜竹桓走了,才敢大著膽子說:“姜師父昨天要陵湛去殺人,說是為了救龍師父。” 龜老子一頭霧水,韋羽若有所思道:“我方才就覺得姜竹桓身上有魔君的氣息,但不管怎么像,姜竹桓都不太可能傷到魔君。” 他們的猜測一大堆,只不過無人解答,最后也沒得出個結(jié)論。 姜家后山的禁地極廣,禁制一重接一重,如果沒有姜宗主的令牌,普通人進(jìn)不去,但例外的也有,比如亦枝和姜竹桓,亦枝是靈力太高,姜家這點(diǎn)東西不看在眼里,姜竹桓以前則當(dāng)過姜家宗主的。 姜夫人死了一次又回來,雖說人好好的,但自己怎么出的事卻忘記了,姜蒼把什么都憋在肚子里,什么也不說,她是做母親的,見他情緒不對,也沒再多問他。 她從昨天開始眼皮就一直亂跳,心里總有怪怪的感覺,姜宗主在姜家很安全,姜夫人只擔(dān)心出去的姜蒼,他離開時就情緒不定,問他要去做什么也不說,姜夫人急得不行,要不是姜竹桓剛好過來一趟,她懸著的心還不一定會放心。 姜宗主和姜夫人一樣,極其信任姜竹桓,他還勸姜夫人安心休息會兒,不要擔(dān)心。 姜夫人連嘆幾聲氣,心里還是有種說不上的奇怪。 有侍衛(wèi)突然求見,姜夫人讓人進(jìn)來。 侍衛(wèi)急匆匆道:“夫人不好了,禁地那邊出問題了,有火燒了起來,已經(jīng)快燒到了禁制外,火上帶著靈力,侍衛(wèi)撲滅不了,只能先行撤后?!?/br> 姜夫人臉色大變,問聲怎么回事,侍衛(wèi)也是頭次遇到這種情況,只說姜竹桓回來了一趟,進(jìn)了禁地中,沒過多久就起了火,誰也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 姜宗主和姜夫人互相對視一眼,皆有疑惑,圣地之中供奉無名劍,劍前幾年被姜蒼弄丟了,不知道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這件事沒傳出去過,姜竹桓卻是知道的,突然進(jìn)去是有什么事? 再說姜家圣地已經(jīng)存在許久,姜竹桓又不是外人,進(jìn)去會做什么?怎么說起火就起火了? …… 這場靈火能燒起來,自然不會是凡間之火——姜竹桓殺了魔君,同樣的,他也沒對姜蒼留情。 該是慶幸,亦枝素來隨心而為,對自己看上的人下手很快,藏在骨子里的喜好讓她不斷被相似的人吸引,即便龍族天生的薄情讓她興趣永遠(yuǎn)保持不了多久。 順著她一路排查,再殺掉那群人抽取魂魄,比在天地間四處亂找要快得多。 熊熊烈火嘶吼,從內(nèi)燒到外,獨(dú)姜竹桓所站之地是塊凈地。 煉化靈魄需要很多東西,有的東西可以缺少,但有一樣,是絕不能缺的。 那便是完整的魂魄。 陵湛缺魂少魄,將魂魄燃起靈火,用火來促進(jìn)融合,再好不過。 所有源頭從姜家起,便該從姜家滅。 而姜竹桓剛才給陵湛吃的那枚丹藥,和他給亦枝吃那枚是一樣的。 只要把他們兩個人的命連在一起,他復(fù)活,代表的就是她也在。 姜竹桓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調(diào)查過以前發(fā)生的事。通過血脈聯(lián)系在一起的身體擁有同一顆心臟,不停地轉(zhuǎn)世輪回,沾滿血腥的手永遠(yuǎn)不會得到任何寬恕,更不會因?yàn)殂露⑵獭?/br> 他們殺過很多人,帶來的是滅族之禍,直接讓一些族群消失于世間,每條命在他們手上都是罪孽,偏偏最罪不可赦的人,被亦枝護(hù)得很好,半點(diǎn)血腥都沒沾上。 一為神,二成魔,三做人。最先轉(zhuǎn)世的魔君入魔界,替代他的存在,卓越的天賦讓他修行進(jìn)步飛速,而姜竹桓和姜蒼,也從未輸過世間人,只要給姜竹桓時間,早晚能比肩魔君。 這些本該是陵湛自己一個人的經(jīng)歷,不該有他們的存在。 可他們卻還是活在了世間,被同一個女人玩|弄,沉入溫柔鄉(xiāng),甚至到了這種時候,都只想把她救活。 魔君為尋到她修了禁術(shù)被修為反噬,姜蒼聽到她要出事便再也顧不得其他,就連姜竹桓自己,從知道事情開始,想的便是殺陵湛以斷絕她的念頭。 如果不是知道亦枝的犟脾氣,他不想留陵湛到現(xiàn)在。 實(shí)際上救小龍蛋的只要陵湛的命就行了,但亦枝絕不是不顧念情誼的人。 陵湛跪在地上低吼流汗,他的雙手撐地,渾身都顫抖。 尋常人等肯定是碰不了這烈火的,只要觸碰便可能丟失一臂,侵襲內(nèi)心的燒灼讓陵湛片刻都松懈不下來,他想要亦枝活著,即使是他自己死了,陵湛也要她活著。 他喜歡她,很早就開始喜歡她。 姜竹桓看著陵湛,從懷中慢慢拿出一個玉瓶,里面泛著血光,里面是姜竹桓自己的血,他將這些血化成了一柄劍,走向了陵湛。 陵湛緊緊咬牙忍住疼痛,背部的火蛇在吞噬他的身體,燒至靈魄的痛苦不是人能忍受的,陵湛的手指破了,嘴角同樣流出了血,衣服血跡斑斑。 姜竹桓早就和他說過結(jié)局,他會死,他也愿意把自己這條命給亦枝。 陵湛吐了好大一口血,暴漲的靈力在他的經(jīng)脈中快速流動,靈火煉著他的經(jīng)脈,不斷擴(kuò)大。 他渾渾沌沌,腦子僅剩下的念頭是想她活著。 一把劍突然從上狠狠刺穿他的胸口,陵湛猛地摔倒在地,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看著拿劍冷眼站在一旁的姜竹桓,疼痛伴隨著一幕幕從沒遇見的畫面浮在他心頭。 姜竹桓安安靜靜的,任誰也看不出剛才動手的人是他,他的手再次舉起劍,刺進(jìn)陵湛的心臟。 劍刺入身體所帶來的劇烈疼痛把陵湛腦子里所有的畫面都打散開來,碎片化的記憶讓陵湛腦子鈍痛。 火吞噬著向外蔓延,未產(chǎn)生半點(diǎn)灰燼。 縱使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陵湛也只以為這是姜竹桓必須該做的。 一切都是為了讓她能好好的。 陵湛胸口流出的血融入大火之中,他慢慢閉上了又沉又重的眼皮,四周的火勢陡然增大,爬上了姜竹桓的身體。 姜竹桓抽出插|在陵湛胸口的,知道自己最后的結(jié)局只有一個。 他的胸口慢慢破開一個大洞,靈力在往陵湛的身邊聚攏,一道刺眼的光芒從天而落,照在陵湛的身體上,在重整他的每一個部位。 姜竹桓踉蹌兩步,跌倒在地。失去庇護(hù)的他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逃跑機(jī)會,但他沒有驚恐,甚至忽地笑了一下,讓人下意識便覺得恐怖。 他不想陵湛擁有和她在一起記憶,以亦枝的心軟程度,不可能會對徒弟的示愛視而不見,他不想看著她喜歡上任何一個人,僅此而已。 只要陵湛的靈魄全部歸位,她的醒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 姜家的這把火燒了很久,范圍波及極廣,禁地處的光亮從未滅過,靈火沒帶來任何骯臟的污物,但人照樣撲不滅它。 燒到最后,整個晚京城的人都只能搬離故土。 在燒了快十年后,這附近甚至成了一處名地,只不過普通人一碰火就灰飛煙滅,只有少數(shù)幾個修士會到這里探探有什么絕世寶物。 魔君消失了十年,而姜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作為準(zhǔn)宗主十年來也沒回過一次姜家,姜夫人和姜宗主擔(dān)心許久。 兩者都是稀奇事,有人說姜蒼跟著姜竹桓歷練去了,也有人說他們其實(shí)遇上魔君交戰(zhàn),誓死抵抗魔君,兩敗俱傷,而他們早就不在人世,但大多數(shù)人都在猜從天上降下來那道光芒,跟姜蒼脫不了關(guān)系。 各種各樣的說法數(shù)不勝數(shù),直到有一天晚京的火突然滅了,那道刺眼金光也消失不見,蜂擁而來的各大修士擠滿了周圍的空地,滿懷期待能見到什么寶物面世,發(fā)現(xiàn)里面什么都沒有時,還不相信,搜尋好幾月后,這才悻悻而歸。 一個虛弱的白發(fā)女人帶著一個調(diào)皮小孩出現(xiàn)在附近,她靈力很高,牽著小孩,慢慢進(jìn)了禁地。 地上的土靈力豐厚更甚從前,但光禿禿的地面寸草未生。 小孩rou乎乎的身體抱著她手,可憐巴巴說:“jiejie我困了,不想在這里待著,你說過只看一眼,我們該走了?!?/br> “離殊,不許撒嬌,你太重了,我抱不動你,”那女人嘆氣,又咳嗽兩聲,“走吧?!?/br> 小龍看著不大,但重量是實(shí)打?qū)嵉?,本體都已經(jīng)有半間屋子長。他高興極了,走在前頭牽著她,而她回頭看了一眼,搖搖頭,好像真的只是來看一眼。 亦枝身體并不是很好,她已經(jīng)躺了十年多,剛醒沒多久便來這邊,最后什么都沒看著,發(fā)現(xiàn)連陵湛的靈力也感知不到。 那孩子,或許已經(jīng)不在修界。 第55章 惹情債 亦枝這些年一直在沉睡,她早就做好了不再醒來的準(zhǔn)備,當(dāng)再次睜開眼時,還愣了許久。 小龍同她一樣是富有天賦的,早早就化為人形,龜老子是神醫(yī),有他在,陵湛的身體雖有缺憾,但算不上什么大事。 亦枝總?cè)菀最^疼,醒來沒多久就要休息,龜老子和離殊都不讓她出門,這次來晚京城,也是身體狀況好轉(zhuǎn)些了,所以才想來看看。 她對陵湛一知半解,心中唯一的想法,是他可能飛升了。 引起她猜測的是在修界流傳已久的金光,陵湛一直和別人不一樣。像他那樣修為進(jìn)步那么快的,連她也沒怎么見過。據(jù)說從姜家大火燃起時就一直在,可惜亦枝那時候沒醒來,也沒法查證。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那他們這輩子,也見不到了。 好多人都沒了,物是人非,魔界亂成一團(tuán),修界也動蕩了幾分,即便是亦枝,偶爾也會升起一種少見的傷感。 亦枝不傻,她不知道姜竹桓所為,但她身邊的人同時沒了下落,任誰都會猜姜竹桓對他們做了什么,他殺了他們??山窕高€沒無聊到冒險對無關(guān)人士下手,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他們同陵湛的魂魄有關(guān)。 她想陵湛和離殊都活得好好的,用她性命來換,其實(shí)也無所謂。 唯一算不錯的情況是小條和韋羽有了層關(guān)系,兩個人相處很好,亦枝都不太可思議。 離殊十分黏她,天天抱著她jiejie長jiejie短,從不嫌煩,一時半刻見不到她,就總要惹點(diǎn)麻煩來引她注意,亦枝現(xiàn)在不想招人眼球,一直牽著他。 小龍步子歡快,兩人一起住進(jìn)一家客棧。 小二忙得腳不著地,他見慣了修仙人,對她的白發(fā)沒有奇怪的打量,反倒是對她的容貌露出驚艷之意,不過她身邊帶著小孩,任誰也會猜想她是名花有主之人。 亦枝只是想找個歇腳的地方,她的身體太容易產(chǎn)生困意,連小條都覺得她嗜睡。 她剛剛躺下,離殊也利索脫了鞋爬上去,亦枝只是嘆口氣,把他攬進(jìn)被中,閉眸養(yǎng)神。 “jiejie找的那個人,是喜歡的人嗎?”離殊臉紅撲撲,靠在她懷里,仰頭看她,“龜老子他們怕我說錯話,總是隨口敷衍我,一直不讓我打聽,徒弟死了就死了,jiejie可以再收一個,除非關(guān)系不簡單,要不然jiejie也不會過來?!?/br> 亦枝揉他頭道:“小小年紀(jì)想得多,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回龜老子那里拿藥?!?/br> 這小孩大抵是覺得龍族只剩他們兩個,他們以后是要在一起的,一直想要娶她,亦枝沒當(dāng)回事,只覺這是小孩的天真話。 離殊有些不高興,但他也知道亦枝累,也沒鬧她,只是道:“小條jiejie也說你得按時吃藥,等今天過去后,我們就要回去,不能再拖,這里沒有好東西,不適合jiejie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