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他又好氣又好笑,說:“也虧你運氣好,我爹這里除了侍衛外,屋里沒什么禁制,憑你能在姜家橫著走的實力,教陵湛實在是可惜了,不如換個身份光明正大進姜家?” 她目前沒嫁人的打算,上次在情急之下給她編的那個孤女出身白白浪費了,不過也正好,路上隨手撿來的女子身份太低了些,以后還可以找個更好的。 路前邊突然有巡邏的侍衛走過來,亦枝沒說話,等他們走后,她才呼出口氣,道:“大抵還是太累了,我待會回你屋睡一覺,在外面總睡不好。” 姜蒼知道她最近總容易累,部分原因還在他自己身上,他便應了她,只是強調一句:“你只能回去,別的地方哪也不能去,萬一我有事找不到你,以后你也別想找到龜老子。” 如果亦枝不認識龜老子,說不定還真得猶豫片刻,但她知道龜老子治不好陵湛,只點頭同姜蒼保證:“除非有大事,否則我不會離開太遠。” 她只是隨口說說,并不覺自己待會離開會被姜蒼發現。 樹杈被風吹送,發出響聲,姜蒼倒也信她,把她送回屋后,就繼續去處理姜家的事。 登任宗主之位不是那么輕松的事,尤其是姜家這種大宗門,姜蒼這段時間只會越來越忙。 現在天冷,經常下雪,地上積了一堆又一堆,姜蒼院外的侍衛還圍著,亦枝送不了他,只站在屋門前目送。 等他走后,亦枝就捏法打算查查姜宗主附近有什么蹊蹺的地方,但她頓了頓,覺得還是回去先看眼陵湛好。 第22章 她真疼愛你 亦枝對陵湛食言過一次,回去時便精心準備了給他的小禮物,是一條漂亮的銀手鐲,上面有她的靈力,能在他遇到危險時防身。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正經一些。和姜蒼在一起的事她沒告訴過陵湛,最多只讓他以為自己是在幫姜蒼做事。現在是寒風天,陵湛還是個小孩,要是不多顧著點,生起病來又是一件難事。 但她才剛剛走到院門前時,臉上的笑意就慢慢收了起來。 屋里有人,不是陵湛,亦枝把手上的東西收了起來,徑直推開門。 空落落的院子里坐著一個人,白衣勝雪,小環蛇站在他身后,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亦枝看到小環蛇脖子上帶了東西,是靈力凝成的項圈。阿池一看到她就想沖她跑過去,但他的腳就像被硬生生釘在原地一樣,根本就動不了,他都快哭出來,嘴唇凍得青紫,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姜竹桓抓住的。 她的視線環顧四周,直接開口問:“陵湛在哪?” 亦枝沒問姜竹桓為什么會在這,沒意義,他也不會告訴她。 姜竹桓緩緩抬眸道:“我殺了。” 他的話剛落,一道靈力閃過,他脖頸間的一截長發忽然掉落。 小環蛇發現自己的腳突然能動了,他趕緊跑到亦枝后面說:“姜陵湛沒死,被他關起來了,我不知道管哪去了,只看到黑糊糊一片。” 亦枝皺眉。 姜竹桓低頭看了看,他沒有怒,反而少見地笑了一下,“你找不到人的。” 亦枝只走上前說:“我若想殺你,綽綽有余,陵湛到底在哪?” 姜竹桓看著她道:“你喜歡他?” “與你何干?他在哪?” 姜竹桓慢慢站起來,他聲音淡淡道:“能被你利用的人,恐怕不是什么好貨色,自是死了最好。若姜蒼知道自己和殺母仇人攪在一起,日后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他似乎知道她和姜蒼間的關系,亦枝甚至聽出了很淡的殺意,她下意識就覺得這殺意是朝自己,還微微訝然了會。她不會暴露自己,和姜蒼在一起也只是為了進一步得到姜蒼的信任,自己的存在都沒幾個人知道,他又是從哪得知她和姜蒼的事? 亦枝斟酌道:“姜竹桓,我在姜家不會待太久,也不會對姜家下手,你長年在外歷練,何必因著不必要的事專門跑回來?陵湛是姜宗主兒子,難不成你還真想擔上殺害同族的罪名?放了他,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她性子能屈能伸,不會因為一些過節犟性子,達到目的才是好結果。 姜竹桓開口說:“我要你發毒誓,一個人離開姜家,永遠都不要回來。” 亦枝頓了頓,道:“當年你刺我心口一劍,我至今沒向你復過仇,冤冤相報何時了,姜竹桓,你素來光明正大,為難一個孩子不是你性子。” 她沒答應他,換句話說,她拒絕離開。 姜竹桓拔劍向她,道:“我說走。” 亦枝看著他手里的劍,妥協道:“你若恨我,沖我來便是,又何必為難一個小孩?聽說你和姜夫人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那不如做個交易,我把姜夫人靈魄給你,你把陵湛送回來,從此各不相欠,若你覺得我呆在姜蒼身邊不妥,那我也可帶著陵湛離開。” 陵湛到底和別人不一樣,亦枝怕姜竹桓真的會對他做什么。 姜竹桓的手慢慢攥緊,他面容清正,如謫仙般,卻又隱隱有和以前不同的地方。上次他們兩個打起來時,亦枝半句話都沒承認是自己殺的姜夫人,陵湛只是失蹤,她便能說的都說了。 他慢慢開口道:“你待他果然不一樣。” 亦枝道:“你想說什么?” “無名劍是姜家先祖的劍,沾血無數,邪氣十足,你不是姜家人,碰不了,”他開口,“我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但你要天真地以為他幾滴心頭血便能救活你龍族,癡人說夢。” 小環蛇滿頭霧水站在一旁,不明白他們這是在說什么,亦枝慢慢道:“我想我從來沒和你說過這方面的事,你從哪里知道的?我們先前見面時你攻擊了我,若我沒記錯,你說過一句果然是我,姜竹桓,你回姜家,難道是為了找我?” “我再說一遍,離開姜家,永遠不要回來,否則你騙姜蒼的事,我會一五一十告訴他。” “阿池,”亦枝突然叫了一聲小環蛇,“他對陵湛下手時是不是用了一塊黑曜石?” 小環蛇剛剛要開口,脖子上的項圈突然扼住他的喉嚨,他漲紅了臉,亦枝的手伸過去,合手一捏,那道項圈突然消失不見,小環蛇也暈了過去,倒在地上。 亦枝尚不明白像姜竹桓這種斬殺除魔的道君為什么不殺小環蛇,但她也懂了,姜竹桓根本沒打算讓小環蛇傳話,那道項圈是存儲記憶的,碎了就沒了。 她的手收回來,一步步朝姜竹桓走近,說:“我記得我們兩個還沒分開時,發現過一個死境,一片漆黑,分不清哪是哪,你費了許多功夫才帶我從里面出來,李宛那時候擔心極了,都差點哭了,后來你怕別人誤入,把那個死境封存起來。不過說句真的,你那時雖不會憐香惜玉,但聽到我怕黑,便什么都沒讓我做,皺眉背著我到處尋路,可真是太可愛了。” 姜竹桓忽然察覺到她要做什么,臉色一變,立即后退一步,但他沒亦枝手快,只是一瞬亦枝便離他有一丈之遠,她手里還拿著個黑東西。 “這還是我當年撿給你,真是懷念,”亦枝拋了拋這塊石頭,“你既然專門來提醒我一句離開,想必是暫時不想殺我,若我出不來,還望姜道君能高抬貴手,救我們一把。” 她話剛一說完,人就消失在院子里,那塊石頭從空中掉在雪地里,砸出一個雪坑。 姜竹桓沒有動,過了好一會兒后才走上前,慢慢撿起那塊石頭。他低垂眼眸,仿佛能感受到其上殘留的一點點溫度。 地上倒著的阿池化為原形,他身上有亦枝的靈力護體,姜竹桓不動真格,那便傷不到他。 姜竹桓知道亦枝和姜蒼間那點男女之事,也知道她真心要找到那把劍,沒人攔得住她,但她為了那個小孩做到這一步,倒半點不像她慵懶的性子。 她以藥材誘姜淳閉關,姜淳癡迷煉丹,上她的當并不奇怪,姜竹桓不想傷她,只想將她逼離姜家。 若是做不到,那他寧愿將她困住,也不愿讓她為姜陵湛和龍族而死。 姜竹桓走近屋子里,他收起劍,地上出現一個人影。 陵湛動彈不得,他的眼睛通紅,死死盯著姜竹桓。他是昨天才被姜竹桓找到的,陵湛還以為姜竹桓是亦枝朋友,萬萬沒想到這男人是來害她的。 “她可真是疼愛你,都沒有半點猶豫就進了死境,”姜竹桓解開他身上的定身術,半蹲在他面前,“以后你一個人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別再想修行之事,她待在你身邊只會是死路一條,昨天問你時,你也說過討厭死她,現在正好可以得個清閑。” 陵湛什么都沒聽進去,他狠狠用力撞了一下姜竹桓。 姜竹桓手上的東西被陵湛撞到地上,被陵湛搶了過去。姜竹桓厲聲說句松開,陵湛卻越握越緊,他咬著牙,死也不放。 一陣淡淡的白光過后,他倏地消失在原地。 …… 亦枝離無名劍只剩幾步之遙,若是照她以前的想法,定是先得到劍再進死境,但她怕陵湛出事。 死境顧名思義,是沒有出路的秘境,只進不出,最后只能困死在秘境之中,里面有很多尸體,腐臭的味道里摻雜毒氣。 亦枝從前和姜竹桓誤闖過一次,出去時都快過了一個月,要不是姜竹桓厲害,他們還不知道要被困多久。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靜悄悄,亦枝才剛剛進來便察覺到一種死寂,她才走一步,突然踩到一個骷顱頭,腳步沒站穩,頓時坐在地上。 她嘆聲氣,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心想姜竹桓大抵是真心想要陵湛死,如果她不來找陵湛,那也沒什么能救得了他,凡人怎么能在這種地方久待? 短時間內無名劍大概是找不到了,等她出去,姜蒼也差不多知道她殺了他娘還騙他身體,姜竹桓著實是克她,直接就把她的計劃給攪亂了。 她可以用自己的心頭血來養陵湛身體,但修煉是件大事,無名劍是必須的。幾千年前的陵湛只是姜家的旁支,現在又是姜家庶子,什么好處都沒撈到,反倒為姜家做出許多貢獻。 他到底是從哪查的她?亦枝想不明白了,連她自己都是慢慢摸索出的方法,姜竹桓總不可能在幾個月里查清。 她手上靈火驅散黑暗,寂靜的四周什么也沒有,亦枝慢慢走下山坡,沿途叫了幾聲陵湛。 沒人回應她。 “陵湛,聽得到師父說話嗎?” 亦枝用靈力查周圍的活物,沒發覺有東西在。 陵湛用過她的血,按理來說他們間該是有聯系,可為什么她這里沒反應?亦枝腳步突然頓在原地,自己不會是心急上了姜竹桓的當吧? 她回頭慢慢往后看,漆黑的深處如吞人的怪物,看不到盡頭。 亦枝直直站住,良久后才嘆出口氣,心想算了,陵湛在不在都行,不在更好,如果他在這破地方,她還得照顧他。 姜竹桓本來就不是泛泛之輩,怪她疏忽,沒往別處想。 出去只是時間問題,但浪費在這實在可惜。 她要往前走時,后面突然傳來幾聲急促地喊叫,有人在叫著師父,亦枝倏然回頭。 第23章 小孩善變 周圍的深黑寂靜讓人猶處地獄之中,陵湛聲音都喊得嘶啞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也不知道亦枝在哪,但他的心焦躁極了,陵湛怕她出事。 姜竹桓來之前,他曾發誓再也不理她這個騙子,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她受傷,半點都不想。 凹凸不平的地面高一塊低一塊,陵湛手里攥著那塊石頭。 他不斷喊她師父,喊她名字,甚至沒來得及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踩空摔進底下山溝,額頭磕碰出一灘血跡,疼得讓人腦子空白,紅熱的血從頭上流下。他抬起手臂胡亂擦去,又咬牙拖著扭傷的腿站起來。 明明拋下他的人是她,她還跑回來干什么?他是死是活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就不會自己跑嗎? 陵湛眼睛都是通紅的,污濁不堪的環境讓他止不住地咳嗽,一雙溫熱的手突然捂住他的口鼻,熟悉的氣息包裹住他,亦枝喂了一顆丹藥進他嘴巴里。 沙土平地堅硬冰涼,亦枝慢慢扶他在一旁慢慢坐下,她手貼著他額上的傷口,用靈力幫他止住血,輕聲問他:“還有哪里疼?” 死境不是普通人能久待的地方,若沒有靈力護體,遲早會化為一堆枯骨,亦枝從前與姜竹桓一起時也是他護著她。陵湛現在只是凡身,極易出事,她聽到他的聲音就匆忙往回走,結果就看到他步履蹣跚,焦急的臉上都是血。 陵湛抓著她的手,他的呼吸又急又重,怒吼道:“你是傻子嗎?” 亦枝愣了愣,有些聽不懂他這話了,她郁悶道:“又怎么了?好不容易叫聲師父,就是為了兇我?” 陵湛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聽她無辜的聲音就覺又惱又氣,道:“他說什么你就信什么?他說我死了你怎么不信?跑來這里做什么?你又不是三歲小孩,自己都沒有判斷力嗎?我在屋里你也不知道?現在好了,憑什么害我來這受罪?你以為你是誰?我就不疼嗎?” 他不愛說話,但要真開口,話語中又總是刻薄多些。亦枝都已經習慣了,也沒問他是怎么了,她的手指輕撫上他的臉頰,擦去混著血水的灼|燙眼淚,把他抱懷里說:“師父知錯了,下次不會再犯。” 陵湛這才發現自己哭了,他扭過頭,把手上的石頭放她懷里,聲音帶著哭腔:“煩死了。” 亦枝頓了頓,她輕輕順著他的背,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了,笑道:“我沒事,這還奈何不了我,不著急。綁你那個人叫姜竹桓,是你叔叔,他很少對人下手,該是針對我所以才來威脅你,以后要是撞見他,記得避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