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他看她一眼,又突然把被子搶了回去。 亦枝問:“不想換褲子?睡覺會不舒服。” 陵湛扯著被子不露頭,亦枝無奈,夏夜清涼,但也不帶他這樣捂自己的。 她輕輕俯身,手按住他的肩膀,“你還記得你母親嗎?我來這兩年也沒見你去祭拜她,是姜府不允許?” 亦枝的話題轉(zhuǎn)得快,陵湛頓了會才回她:“你要做什么?我沒母親。” “是沒人同你說過她?”亦枝弄開被子一頭,陵湛又蓋回去,她又扒開。 來回幾次,陵湛怒了,轉(zhuǎn)身就握住她的手腕,“你煩不煩!” 她笑了笑,“你長得這般好看,你母親肯定也是個大美人,美人都是好人,她若還在,定是十分疼你。” 陵湛對她無話可說,這女人一向不正經(jīng),看誰長得不錯,嘴能夸出朵花。 亦枝見他不說話,便把手上的東西揉成團(tuán)塞進(jìn)被窩中,抽個枕頭在一旁躺下,和他面對面道:“你不想說就不說,我也困了,先睡一會兒。” 陵湛皺眉放開她的手,小心翼翼將自己的褻褲藏起來,他縮回被中,只露出一雙眼,問:“你到底要做什么?姜府的人我都不熟,他們都不喜歡談那個人,我不知道她。” 她的膚色偏白,瑩白透紅,一雙眸子從來都是笑盈盈,完全不知道這樣讓人很不爽,仿佛自己在她眼中就是個剛學(xué)步的孩童。 亦枝又笑出聲,她抬手去摸他的臉,陵湛縮了縮,卻也沒徹底避開她溫?zé)岬恼菩模f:“不做什么,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我和你在一起這么久,你好像都沒跟我提過這些雜事。” “又不是什么大事,說出來有什么用。” 這小孩還是老樣子,別扭極了,但多問兩句,就聽話得什么都說出來,比別人可乖多了。 她纖細(xì)的手指在黑暗中描他的眉,動作輕得像羽毛掃過,亦枝說道:“怎么不是大事?姜家只是沒人比得上你所以嫉妒,畢竟你會成為天下第一。” 陵湛翻身背對她,悶聲道:“想多了。” 亦枝的手從后抱住他,她挪了挪位置,輕蹭他臉頰,“師父從不會亂想。” 陵湛的修煉需盡早提上日程,她想做的事有很多,都得靠他。 …… 姜府上下沒什么動靜,似乎沒人知道姜蒼那天又偷跑出來。 姜蒼回去后做了什么亦枝沒怎么管,她只能確認(rèn)這不是個安分的主。 他不親自來招惹陵湛,底下的人卻從沒停過,打著府中貴重物品丟了的借口在陵湛院中翻來翻去,摔壞了好幾件實用貨。 這群侍衛(wèi)都聽姜蒼的,是誰派來的不言而喻。 姜蒼就是不想讓她好過。 亦枝則直接把姜蒼夜晚曾在外面出現(xiàn)過一次的事捅到了姜夫人面前。 姜夫人在姜府是管事的,她發(fā)了頓火,問他怎么出去的,姜蒼什么也沒說。 姜宗主又在一旁打圓場,可惜耐不過姜夫人的暴脾氣,姜蒼被徹底禁足三月。 亦枝樂了,短時間內(nèi)也沒想去找姜蒼。 陵湛這里僻靜,除非有什么蹊蹺事環(huán)蛇會過來一趟,其他時候不刻意向外打聽消息,那什么都不會傳進(jìn)來。 除了去確認(rèn)姜蒼是否按她說的做外,亦枝也沒再出門,在院中花了半個月幫陵湛挑丹藥養(yǎng)身體。 早晨的太陽初初升起,她睡在躺椅上曬暖烘烘的太陽,慵懶清閑,陵湛在周圍拿著掃帚在掃地,樹藤爬上木架,呈祥和之態(tài)。 亦枝看了兩眼,她覺得陵湛好像討厭她了,哪里都不想被她碰,次次都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 她撐頭說:“你離我近點。” 陵湛動作都沒停一下。 她嘆氣,看他戒備至極的眼神,覺得孩子快要長大了。 他被她抱著睡覺時掙扎半天,害她幾個晚上沒睡好。 一只玲瓏小巧的傳音鳥飛到架子上,吱吱叫了兩聲,啄著自己翅膀。 亦枝睜開眼,她的手慢慢抬起,那只鳥飛到她手上,嘰嘰喳喳叫了個不停,跳來跳去,她眉眼漸漸蹙起。 陵湛奇怪問道:“怎么了?” “龜老子說了你的病,”亦枝掌心覆住那只傳音鳥,手微微一合,傳音鳥變成一枚銅錢,她拋給陵湛,“給你的私房錢,自己攢著,師父要出門。” 陵湛接住,對她有些無語。她存不住錢,很容易就花出去,次次都丟給他,讓他給存著。 偏她還總愛私下給他買吃的,錢罐都快見底了。 “你就這么清閑?” “我倒想帶你出去,但你又不愿意,”她起身,“你別忘了吃飯,不能吃涼的。” 陵湛道:“啰嗦。” 亦枝搖頭離開,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夠安靜。 …… 亦枝出府是件輕而易舉的小事,龜老子那邊火急火燎地催她過去。 這老頭子果真招了幾個下人回府打掃屋子,都是半大的孩子,瘦巴巴,看著身體不太好。 他們見到亦枝就互相咬耳朵,最后一個跛腳小女孩走出來,領(lǐng)她到龜老子藥房。 那小姑娘腿腳不便,但走起來飛快,完成任務(wù)就跑了。 亦枝走進(jìn)藥房,邊回頭邊問龜老子:“你從哪挑的小孩,我應(yīng)當(dāng)沒做過什么,怎么怕我怕成這樣。” 龜老子年歲很大,一直醉心醫(yī)術(shù),把自己老妻都?xì)庾吡耍阉幏坷锏乃幙吹帽人拿家匾?/br> 高高的一堆書遮住視線,他伸出頭,臉上少有的嚴(yán)肅,道:“在去姜府的路上撿的,用起來方便,先不說這個,你讓我想的法子我想到了,看你做不做。” 亦枝點頭,示意他說。 他性子直,把這半個月里查的東西一股腦全說了,“神魂破裂不是小事,平常就算有也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如不及時修補,別說是修煉,活都活不長,姜陵湛從前跟誰有關(guān)我不管,但即使是個普通人,要想找到其他的殘魂難如登天,除非以靈力穩(wěn)定,天底下論靈力深厚,怕是沒幾個比得上你,龍血珍貴,固體養(yǎng)魂,以你心頭血配崖仙草熬制,連續(xù)一年,可保他魂魄不散。” “這倒不難,”亦枝頓了頓,“若是讓他修煉,能到何種地步?” 她對自己的身體并不上心,找陵湛本就目的不純,多付出些也沒什么。 “說不準(zhǔn),”龜老子遲疑片刻,“但我覺這位姜小公子,不是適合修煉的人,你如果是看重他,我勸你趁早放棄。” 亦枝背靠著柱子,搖搖頭道:“小看他了,若連他都不出頭,那世上也沒幾個能有成就。” 陵湛天賦絕非常人能比,她也不會讓他泯然眾人。 龜老子知道她這是護(hù)徒弟心態(tài),他也隱隱猜得到她的目的,只提醒一句:“我管不著你要做什么,但你要是為他賠上半條命,我覺不值。” “我心有分寸。”她話突然停下來,回頭看見剛才那姑娘躲在門口看她。 亦枝稍有訝然,問:“你是誰?認(rèn)得我?” 那小姑娘臉一紅,立即跑了。 亦枝莫名其妙,龜老子得意洋洋說:“那是我新?lián)斓耐降埽斆髁胬暾靠杀炔贿^她。” “你有教徒弟的這會兒功夫,都可以去見見你家那位氣得要跟你和離的。” 他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你們這些糊涂事,我早就回家一趟。” 龜老子和老妻間有矛盾,但兩人的聯(lián)系沒怎么斷過,鬧起來也是常有的事,天底下幾乎都知道。修者度年如一瞬。 亦枝聽這些事聽得耳朵都起繭子,總覺這老夫老妻在秀恩愛。 旁人的事她從不管,但陵湛的事在亦枝這里從來不是小事。 龜老子給她補了一句話:“姜小公子依賴你,他看起來也不是喜歡和人來往的,你硬要幫他,他說不定還會討厭你。” 她愣怔片刻,沉默了會,快中午時才從龜老子這離開,回了姜府。 乖巧的孩子總易讓人心軟,陵湛尤其。 姜蒼在自己屋里沐浴,屋外一群小廝侍衛(wèi),手捧著裝衣服玉佩的托盤,你望著我我望著你。 誰都知道姜蒼在心情不好,沒人敢在這時候進(jìn)去伺候。 他雙手搭在邊上,靠著浴桶閉眼休息,一身的腱子rou結(jié)實又好看,晶透水珠從身體慢慢滑落。 熱氣騰騰而上,寶山木屏風(fēng)直直立起,亦枝在一旁的紫檀木扶手椅坐下,拿碧玉茶壺斟了兩杯茶。 姜蒼倏然睜眼,見到她放下茶壺的那一刻,心底怒氣就涌到心頭,他指著她破口大罵:“死女人……” 亦枝突然消失,一只干凈白皙的手驀然從后緊捂住姜蒼的嘴,俯身道:“你要是把姜夫人引來了,那就別想再把姜竹桓趕走。” 第9章 求人要有求人樣 姜蒼的手緊按住浴桶邊,他抬起頭,看到亦枝微垂下眸看他。 她的眼尾輕輕上挑,卷長的睫毛顫動,仿佛在人心頭上掃了一下,精致的臉龐看不出任何瑕疵,落在肩膀的發(fā)絲一縷縷,讓人腦子立馬浮現(xiàn)出媚術(shù)超群的勾人狐貍精。 姜蒼沒說話,但他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大,明顯是氣的,亦枝頭疼,再次覺得現(xiàn)在的小孩脾氣多變易怒,開口對他道:“你瞧我現(xiàn)在過來,不就是要幫你嗎?有什么可生氣的?” 兩人鬧出的聲響驚動了外邊,一個侍衛(wèi)小心翼翼推門進(jìn)來,問道:“少爺?是有什么要吩咐嗎?” 亦枝的手慢慢往下滑,放到他脖頸處,她的手指纖細(xì)如玉,冰冰涼涼。 一抹鮮紅的顏色慢慢從他頸部流到水中,姜蒼深呼口氣說:“滾出去,沒有本少爺?shù)姆愿溃l也不許進(jìn)來。” 他平日就是這種脾氣,誰要是惹他不耐煩了,當(dāng)眾砸破頭都可能,侍衛(wèi)不想成為遭殃那個,連忙應(yīng)聲跑出去。 亦枝走回去,坐下道:“看來你是真討厭姜竹桓。” 她在喝茶,姜蒼捂住脖子,直接說:“你來做什么?難道還想和我合作?你做夢,姜府上下都聽我的,你這告密的小賊,遲早遭報應(yīng)。” 亦枝慢慢放下茶杯,她的手輕輕托住臉問:“照理而言像你這般大應(yīng)該知事了,怎么還像陵湛一樣?陵湛比你還懂事些。” 姜蒼怒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別這么大聲,外邊聽到了我可不管。”她抬手讓他把聲音壓下來,亦枝對姜蒼心中想什么沒多大興趣,若不是為了陵湛,她也不想過來。 姜蒼氣得半死。 亦枝看向他,道:“關(guān)于姜竹桓的事,我不會多說,你若自己上心,那消息早該有了。姜蒼,你自己查不到,難道你爹也查不到?” 她看到姜蒼的臉色變了一瞬,又道:“看來姜宗主是去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