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哇,真是舊情人。” 梁以霜哼了一聲,攪拌杯子里剩下的冰塊,胃徹底熱了,隱約又覺得有寒意,她真的該走了。 沒想到服務生又送上來兩杯酒。 陸嘉時趕到的時候,梁以霜正用手肘撐著下巴聽謝博文說話,他在猜她是做什么的,總之不會說是老師。 梁以霜公布答案,謝博文審視她今天的打扮,頭發是昨天洗的,用發圈隨意地綁在身后,素顏淡化了明艷的長相,素生生的,確實有那么幾分意思。 “別說,還真挺像。” 梁以霜略微低頭,她酒量不算好,現在有一點暈,正要拿手機,就被謝博文扶著站了起來。 下一秒落在一個陌生懷抱里。 謝博文語氣夸張,“你可算來了,趕緊給人送回去,我先走了啊。” 梁以霜抬頭,看見沉著一張臉的陸嘉時,沒敢做聲。她想離開陸嘉時自己走,只是微醺而已,還沒到喝醉的程度。 可陸嘉時真當她醉了,一手扯她小臂,一手攬緊她的背,不容反抗控制住。 陸嘉時冷眼看謝博文,“明天再跟你算賬。” 謝博文沒正經地笑,“好嘞。” 她被他塞進車里。 陸嘉時在外面幫她系安全帶,梁以霜扭頭躲他,聲音還算冷靜,“我沒喝醉。” 他不理人,走到另一邊上車,梁以霜又加上一句:“我不知道謝博文叫你來,真不知道。” “知道了。” 知道你不知道,知道你把我聯系方式全部刪除或拉黑,知道你就算再想我也一定不會主動聯絡我。 他的話到她耳朵里就變了味,好像“知道了”三個字自動轉換為“閉嘴吧”,梁以霜沒再說話,扭頭看向窗外夜色,喉嚨難受。 紅燈很多,陸嘉時想這樣就可以開久一點,心情不算糟。但又有話想說說不出口,攢三四個紅燈,臉又臭了幾分,才說出來。 “你活夠了?生病還喝酒。” 講出口的一瞬間就罵自己,說的什么東西,他永遠學不會梁以霜那樣講漂亮話。 梁以霜轉頭看他,“沒有,就兩杯。” 語氣低柔,陸嘉時不忍心再兇她。 又沉默許久,他干巴巴開口:“你……” 本來想說:你要是想我,就找我。 可他說不出來,太rou麻了,于是只能換個說法迂回。 “你有事可以找我。” 她絕不是不解風情的人,卻不解風情地說:“我能有什么事呀?” 陸嘉時涼颼颼瞥她一眼。 到她家樓下,陸嘉時下車后大步走到副駕駛,梁以霜推說:“我能走……” 他扶著她手臂,低聲“嗯”了一句,她總覺得那一聲中有些失落,沒忍心再推開。 剛走進公寓樓的大廳,就看到有人迎過來,梁以霜定睛一看,是陳奇聞,她的004號。 陳奇聞直接把梁以霜拉過來,看樣子并不善言辭,語氣帶著敵意對陸嘉時說:“謝謝你送我女朋友回來,我陪她上去就行了。” 梁以霜皺眉,陸嘉時盯著陳奇聞很久沒移開視線,如果說記沈辭遠最深的是梁以霜,那他陸嘉時姑且可以算個第二。 他看過沈辭遠的照片,容貌幾乎刻在他心里,陳奇聞哪里像,精準地說:下半張臉像。 又是一個蠢人,還是個沒什么性格又平庸的蠢人,陸嘉時能講出來一肚子挖苦梁以霜的話,卻張不開口。 他腦袋里想起那句:嘉時,我最近頻繁地夢到你…… 一個人怎么能做到這么三心二意? “我先走了。” 即便昨天還在想和她可能有以后,眼下他決定不再作踐自己。 chapter 04 大二那年梁以霜在圖書館樓上看陸嘉時淋雨,是她最開心的一件事。 陸嘉時一瞬間的仁慈通過了梁以霜的好友申請,成為他最后悔的一件事。 他是談戀愛領域的新手,在愛情中你來我往比熬夜做一份設計方案還難。梁以霜沒當面提出加他微信,又在他瀕臨遺忘的夜晚發送申請,她太擅長追人。 梁以霜確實不乏追求者,但她談過的對象都是自己主動追求。男人天生的優越感得到極大滿足,體院的那位就不止一次在聚會場合得意洋洋地說:“當然是她追的我!” 太空洞的男人就會用女人來裝飾自己、豐富自我。 陸嘉時難度系數最高,他不像其他人假裝推脫,兩三天就追到手,一開始她的示好他并不買賬。 她是循循善誘的獵手,每天必要發一條消息過來,或是早晨問“上自習沒有”,或是晚上睡前道一句“晚安,早點睡”。 陸嘉時并不回復,想著如果她發過多的消息進行sao擾,他一定立刻把她刪除。 可梁以霜沒有,她追人也要清楚地擺明自己的位置。每天一條消息就算積攢整月也不過三十條,還都是長不超過十個字符的短句,松弛有度。 陸嘉時課余時間喜歡在北cao的籃球場打籃球,他穿25號球衣,25是他的luumber,數字上方印“lu.js”。在梁以霜眼里,他是她的003號,他眼睛最像沈辭遠,更重要的是,他比她的前男友、前前男友都優秀。 梁以霜是真的很務實。 她在眾人的視線中給他遞水,陸嘉時用護腕擦額間的汗,瞟她一眼后冷淡搖頭表示拒絕,他不太愛講話。 旁邊有好事的男生發出吁聲,似乎在責怪陸嘉時不夠紳士,更替梁以霜感到尷尬。 梁以霜笑著收回手,她不怪他,反而欣賞他對于陌生好意的果斷拒絕。 那瓶水便宜了姚松。 他和陸嘉時關系最好,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主動開口幫梁以霜解圍,沒想到梁以霜先看向他。 “你沒買水呢吧?喏,給你,別浪費了。” 陸嘉時一點反應都沒有,走到一邊坐著休息,姚松見狀就貧了兩句,“便宜我了啊,沒事,我樂意撿便宜。” 后來姚松很長時間沒自己買過水。 梁以霜來得很勤,雷打不動帶一瓶水,他拒絕,她就給姚松。 姚松說:“萬一哪天嘉時接了你的水怎么辦?我不沒得喝了。” 梁以霜好像掌控一切,“那我立刻讓我姐妹來給你送一瓶。” 他貧嘴,“漂亮嗎?” “你說呢?” 過了一周,姚松得寸進尺,“咱明天喝個脈動吧?礦泉水喝膩了。” 陸嘉時聞聲看了姚松一眼,眼神有些不贊同,他這是把梁以霜當水票用了。陸嘉時知道梁以霜不傻,不會看不出來姚松的意思。 沒想到她答應很爽快,“好啊。” “要青檸味的!” 那陣子經常來籃球場的同學甚至以為梁以霜在追姚松。 當晚梁以霜給他發微信:你喝不喝脈動呀? 陸嘉時本想照例不回,想到下午姚松說的話,還是沒忍住。 他說:不喝,別買。 彼時梁以霜就差在宿舍里叫出聲,并且火速告知姜晴:陸嘉時!終于!回我消息了! 歷史性跨越。 切換聊天框的功夫就變了語氣,她回復陸嘉時,簡短又冷淡:晚安。 而陸嘉時向上回看聊天記錄,發現了規律:如果她早晨給他發消息問侯,那下午就不會來看他打球;如果早晨沒有發消息,就是在晚上發,她下午一定來看他打球。 意識到這點,陸嘉時默然嘆氣,好像野兔察覺到了一絲危險。 他很想直接拒絕梁以霜,可她又從來沒說出口過喜歡二字,好像只要講出“我不喜歡你”或是“我暫時不打算交女朋友”,她就會說:我沒這個意思。 那太尷尬了。 第二天她還是帶了瓶脈動來。 梁以霜一出現姚松就迎了上去,拿到手藍色的瓶子發問:“不是說青檸的?” 瓶身上有一抹粉色,她非要買水蜜桃味。 姚松的語氣有些指責,態度并不客氣,陸嘉時直到許多年以后都不知道姚松到底是不是梁以霜的僚機——和梁以霜在一起之前他懶得問,在一起之后他就不想問了。 當時的情形大概是戲曲里最老套的英雄救美橋段,姚松扮演遭人唾罵的惡人角色,其他觀眾竄使陸嘉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同學a用喝完的空瓶丟向姚松:“過分了啊,給陸嘉時買的,你還挑上了。” 同學b用手肘碰了碰陸嘉時,“嘉時你說句話啊,人姑娘來看你一周了,姚松這不明目張膽地欺負人嗎。” 古往今來無關人士在撮合姻緣上總是異常的統一。 陸嘉時手里攥著的礦泉水瓶始終沒打開,他放下手機抬頭看梁以霜:“拿來。” 梁以霜歪頭朝他笑,裝不懂,“嗯?” 又不給他后悔的機會,她從姚松手中抽回那瓶脈動,和陸嘉時手里的礦泉水置換。 陸嘉時拿到手的瞬間就擰開了瓶蓋,喝了兩口后放在旁邊地上,不等梁以霜問他“好喝嗎”,他撈起手機,走到一邊像要打電話。 她全當他害羞。 陸嘉時,12月31號生日,摩羯座,悶sao。 他的悶她是見識到了,那當然要配個sao粉色的水蜜桃味,梁以霜在超市的貨架前是這樣想的。 姚松喝了半瓶礦泉水,咧嘴笑個不停,“行了,我這惡人當完了,咱嘉時哥哥開始心疼了。” 一群大男生跟著起哄發笑,梁以霜看了下時間差不多該走,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