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76;ǒяǒщ㈢.cǒм 第三十三章妄念
長安城近日有兩個謠言廣為流傳,一是說承恩侯府的鐘家三郎要結親了,一是說承恩侯府的侯爺不見了,夫人快不行了。 無論是哪一條都傳得有鼻子有眼,但也有腦子比較清楚的人琢磨出味兒來,反問道「要真是爹不見了娘要死了,那鐘家三郎還能有心思成親?」 茶樓里正說得起勁的眾人被這一問澆熄了熱情,這時正好說書先生一拍醒木,念過定場詩,開始說起那某年某時某地,轉眼間大家都停下了話頭,場子里只剩下說書先生講古的聲音。 這消息一傳出來可急壞了長安城各家對鐘毓一片癡心的大姑娘小娘子,各個變著法兒地找人打聽真假,一時間承恩侯府里哪怕是個倒夜香的都金貴了幾分。 那日仁濟堂的大夫來過之後鐘毓就先去京兆府報了案,然後再往宮中告了假。 承恩侯是真的不見了,到現在也沒找著。鐘夫人也的確時日無多,仁濟堂的兩位大夫悄悄告訴鐘毓快則十日慢則一個月,太醫院的人來看過之後也直搖頭,回去向鐘太后復命的時候嚇得腿肚子都軟了。 多年來壓抑在心中的憂思,愁恨,怨懟,彷佛蟻患般蛀空了鐘夫人的身體,驟然發作起來竟已是油盡燈枯的跡象。 鐘蘊整個人都是懵的,她拉住映雪的手,怔怔地問「我娘是被我氣成這樣的?」 映雪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小聲道「姑娘你胡說些什麼呢,太太是多年的舊疾,跟姑娘有什麼關系?」 今天的事情要是傳了出去,鐘蘊就不用做人了,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鐘蘊不曉得厲害,映雪卻是曉得的。 承恩侯的兩個庶子早已成家搬出了侯府,鐘毓這些日子以侍疾為名留在侯府,實則是以雷霆手段執掌了侯府內外的大權。 那日見到鐘夫人暈倒的人,都被鐘毓好好敲打了一番,兩個姨娘聽到鐘毓說待一切了結之後就送她們出府去跟自己的兒子母子團聚,自然是滿心歡喜,沒有什麼不答應的。 就連要成親這個消息,都是鐘毓自己故意放出去的,侯府但凡有吃里扒外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逮了現行,一下子打發出去了不少人。 程朗這日又去了西市的酒肆,明面上是來喝酒,其實是來此監視琴姬和呼延九的動向。 琴姬見了程朗還是如往日一般笑著招呼他,絲毫不見異常。 酒肆之前歇了兩日,有熟客問起琴姬便說自己病了休息了幾天,有客人說一個人cao持這酒肆太辛苦了,還是該請個跑堂的,琴姬笑笑稱是。 沒過幾天,有酒果然多了個跑堂的小伙子,雖換了一張臉,但程朗還是認出來這就是另一個刺客。 然而沒坐多久程朗就聽見另外幾桌的客人說起承恩侯府的事情,鐘毓要成親了?自己怎麼不知道? 琴姬剛把酒端到程朗這桌,結果程朗站起來說了句有急事就要走。 看著程朗離去的背影,琴姬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之後輕笑了一聲「呵,男人吶……」 呼延九耳聰目明,聽到琴姬的聲音感覺頭皮都麻了一下。 程朗騎著馬快走出西市的時候摸了摸鼻子回過神來,覺得就這麼貿然跑過去好像也不是個事兒,而且鐘毓成親就成親,跟自己有什麼關系?這是著的哪門子急? 半個時辰之後,鐘毓接到管家呈上來的拜帖,說是程將軍來訪。 鐘毓有些詫異地接過拜帖,打開看了一眼就匆匆地迎了出去。 見面之後一人道有失遠迎,一人稱多有叨擾,客客氣氣地進了侯府。 上一次程朗來這里還是跟鐘毓一道從塔林寺回來的時候,那時他過來取云霽的遺物,現在他來還鐘毓的大氅。 鐘毓帶著程朗來到上次的花廳坐下,侯府的下人奉了茶便悄無聲息地退下,只剩下鐘毓和程朗兩人在屋子里說話。 鐘毓招呼著程朗喝茶,又道「不過是件衣物,差遣下人送過來就是了,不值得特意跑一趟。」 幾日不見,鐘毓雖仍舊是言笑晏晏,程朗卻感覺到鐘毓疲憊得彷佛是跋涉了千里的風雪而來。 程朗憂心道「外界……此刻外界頗多傳言關於承恩侯府的傳言,所以我來看看你一切可好。」 鐘毓沒有答話,似乎不知從何說起。 程朗低頭看著面前的茶盞,他知道自己不該過來,除了那晚一起喝得大醉之外,他和鐘毓其實并不太熟。 兩人相對無言了半晌之後,鐘毓才開口打破沈默「我一切都好,思退有心了。」 得,算是多此一問,程朗沒趣地喝了口茶,不知道自己低下頭時鐘毓正看著他。 不穿甲胄的時候,程朗眉宇間盡是澄澈的少年意氣,鐘毓突然有些明白云霽為什麼喜歡他。 羨魚先生教導出來的親傳弟子,光風霽月的人品,跟自己這種心思深沈諸多謀算之輩不是一路人。 當年初見云霽,鐘毓就如同黑暗里待久了的人,對生命中驟然出現的光亮心向往之,心猿意馬,心生妄念。 剎那間鐘毓想要趕程朗走,他已經牽連得云霽滿門慘死,他不想再害死云霽生前最在乎的人。 程朗無知無覺地擱下茶盞,抬起頭時正好看到鐘毓轉過臉去望著窗外,彷佛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他t諒鐘毓大概是不愿多講,便說了些諸如寬心保重之類的話,鐘毓靜靜地聽著,客套地應著。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已經無話可續,程朗本來準備告辭,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下雨天往外趕人的事情鐘毓還是做不出來,他對程朗道「今秋長安城的雨好像特別多,思退不妨等雨停了再走。」 這些日子程朗過得心力交瘁,金元正遇刺的原因到現在還沒有查清楚,所有人都覺得這件事情後面藏著巨大的y謀。 這個爛攤子本來不該歸程朗管,京兆府,刑部,大理寺,這麼多衙門,關他一個帶兵的武將什麼事,他又不懂查案。 封城是不得已而為之,程朗其實并不想做這個出頭鳥,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現在所有人都等著他給出一個交代的局面。 「我幼時客居姑蘇,後來又遠赴邊塞,真正在長安的時間其實加起來也沒幾年,已經不記得這個時節的長安是什麼樣子的了。」程朗的話伴著雨聲顯得有些不真切。 鐘毓沒有說起侯府的亂局,程朗也沒有講到自己的艱難,兩人看著外面逐漸朦朧的雨景,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