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68.死別II
似乎并沒有人在意地牢里關著的人似的,楊柳躺在狹窄的床上,閉著眼睛。周圍都是黑暗,她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似乎因此她的聽覺變得格外靈敏起來。她知道自己的下場,也因此在賈魯祈求她逃離的時候,她并沒有聽從那個索米勒男人的意見,而是一意孤行的選擇了留下來,完成切薩雷交給她的任務。 賈魯的憤怒與絕望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后來他幾乎沒有再言語任何,而是陪伴她完成了那一場又一場所謂的真相大白——她成為那個最為精妙的火種,在騎士團與平民百姓的心中點燃一把怒火。 楊柳心想也許很快騎士長的目的就會達到了,只是她不解為何騎士長要這樣做。他縱然身為貴族,卻仿佛天生仇恨這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一般——縱然她在他身邊那么多年了,她發現自己似乎從未曾了解過那個男人似的。 有一道界限隱隱約約的橫亙在她、甚至他們與騎士長中間,他縱然并不是個內斂而沉默的男人,可是任憑誰都無法越過那道界限一般。 有腳步聲響起在安靜的地牢之中了,楊柳聽見了,那個腳步聲在她的門前停下,“楊柳。” 陌生的男聲響起在門前,楊柳一陣心驚,她心中隱約覺得危機感,那種不安幾乎快要扼住她的喉嚨了。她起身,倔強的挺起下巴,將身上的衣服撫平。 “是誰。”楊柳企圖讓自己冷靜。 “要提審你。”那個男人大聲說,而后門被打開了,楊柳本能的往后退去,然而涌進來的男人卻狠狠的抓住她的身子,將她從牢房里抓了出去。 “信仰?”富美爾公爵望著周圍的貴族們與教皇廳的主教們,輕哧道,“如果你們口中的信仰就是這些主教們的道德敗壞,那我情愿自己沒有信仰。” 每一日的往復便是如此,貴族們提議建立議會,而主教們堅決抵制——在失去了被軟禁起來的貝爾戈里四世之后,教士們卻并未群龍無首,神學院的度亞特主教此時被人簇擁而出,成為教士們的領袖,與富美爾公爵在教皇廳中激烈辯論。 度亞特主教b貝爾戈里四世年紀要大上許多,他只是耐心的看著富美爾公爵,“富美爾殿下,像你這樣一位蔑視神明與信仰的人,最終終將會遭受到女神主的摒棄。”他起身,抬頭看向教皇廳眩目而華麗的玫瑰窗,“艾利瑪建立的根基便是我們的圣教,來猜猜若是你執意質疑、甚至推翻教義,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度亞特大人,似乎此刻褻瀆教義的并不是我,而是你們吧。”富美爾輕笑,他知道這件事度亞特主教絕對不能獨善其身,只不過他僥幸逃脫了。 “你似乎還不明白。”度亞特主教輕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若是船翻了,誰都會掉落水里。”他目光炯炯有神的看向富美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明白你與教皇陛下之間的那些小隔閡。只是……”那位年邁的主教往富美爾公爵面前探了探身,用只有兩人的聲音說道,“也許你應該考慮換一個合作者而不是貝爾戈里那個蠢貨,你覺得呢?” “我怎么能確保合作的對象不會又是一個蠢貨呢?”富美爾公爵盯著度亞特主教的雙眼,“閣下,我無法相信你。” “很遺憾,你應該相信我的。”度亞特主教聳了聳肩,“你錯失了一個本來能夠成為這個國家主人的機會。”他轉過頭,對他的教士信從們說,“很顯然狂妄自大的富美爾公爵正在做褻瀆著女神主的事情,我們做些什么才能讓女神主寬恕這個可憐的男人呢?” 不知道是哪個年輕的教士喊出愿主寬恕這個罪人的話,而后又是哪位富美爾的隨從對此種挑釁進行的言語反擊。 在騎士團到達的時候教皇廳大廳已經成為一片混戰,雷狼小隊的隊長朗尼看到此狀之后翻了個白眼,然后命小隊的眾人上前去拉起那一群看起來狼狽不堪卻依然還在上手打架的男人們。顯然貴族們是占了上風的,也許是因為他們長期習武的緣故,而那一群主教們則被打得落花流水,圣潔的白袍被w染了,此刻正呈現出一種讓人尷尬的黑灰。 朗尼勒令下屬嚴禁將今日發生的事情泄露出去,可是很快便有消息傳進了皇城的市民耳中: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與主教們在教皇廳為是否成立議會一事大打出手。 憤怒的市民們苛責神權與皇權之間的貪婪與不作為,越來越多的游行與示威發生在皇城之中——“可是爭權之人誰會考慮到御座與權力之間的得失呢?”切薩雷翹著腿,看向坐在不遠處的奈菲爾,“他們來不及計算這種得失的代價,就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了。” “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奈菲爾看向切薩雷。 “并不需要我們做什么了。”切薩雷看向窗外的人群,“那些老家伙們做的事已經足夠挑戰起平民的怒火了。” “然而他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奈菲爾站在切薩雷身邊,“而且你我也都是貴族。” “我同意建立議會,”切薩雷轉頭看向自己的弟弟,“只不過不能是富美爾家的議會。” 他盯著不遠處的教皇廳的高塔,“我從小就進出那里,那里的玫瑰窗多么漂亮啊,那么華麗。可是大廳里卻不怎么見陽光,因為被玫瑰窗阻隔了陽光,所以多少顯得有些陰郁幽暗。我的父親,至少在他年輕的時候是那樣擅長權謀、詭計、暗殺……那個地方待久了的話,人的心里都會長出苔蘚來了。”切薩雷仿佛自嘲一般,“貴族們不也是如此么,面子,血統,地位,錢,明明已經站在這個國家的高位了,卻依然不肯掩飾自己對權力的欲望與野心。”他搖搖頭,“真讓人看不下去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動機。”奈菲爾抱著懷靠在床邊,看向切薩雷。 切薩雷卻挑眉,“以前我看不慣那些,覺得自己坐在那個位子上也許會將這個國家管理的更好,也許是因為年輕氣盛吧。”艾利瑪夏天明媚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奈菲爾在他的眼中看見了如同蔚藍天空一般清澈的神情,“現在我即將是個父親了,奈菲爾,我總要給那孩子一個更好的環境成長的。” 楊柳被人掀開頭罩的時候,她看見了諾伯特那張蒼白而孱弱的臉。 她苦笑道,“果然是你們。” “楊柳,你怎么這么傻呢。”諾伯特痛心道,“教皇曾經饒過你一命。” “饒我一命……然后生不如死嗎?”楊柳搖頭,“還不如殺了我。” 諾伯特搖搖頭,“你在做這件事之前就知道自己死定了,對么?” 楊柳不再說話,她高傲的仰起頭,隨后閉上眼睛。 “為了切薩雷·洛l佐你至于嗎?!”諾伯特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在楊柳的耳邊,“你背叛的是教皇啊!那是他的父親啊,兒子哪能斗得過父親啊?!” 楊柳卻依然不肯再說一個字,她似是早就做好了準備一般,心中多少對不住的卻是賈魯,那個男人到現在也依然不會原諒她吧,她想。 有人將匕首刺進她的身體,那種尖銳的疼痛一點一點抵進她的rou體,絞著腸子一同向更深的地方刺著。 楊柳頹然倒地,在生命逐漸流逝的那些時間里她似乎聽見了那些人匆忙離開的腳步聲,又聽見了些凌亂的腳步。 她再也不欠切薩雷任何了,卻欠了另外一個男人很多很多。 也許人在死前才會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思,她忽然很難過了起來,開始后悔起自己為什么沒有聽從賈魯的話與他浪跡天涯。 那一艘船、一群孩子的夢想,也許只能來生再報答了。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