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說：“欸，開什么玩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咯。這位女先生，您可比不上小郎君的眼光。都知道異妖滅亡之后，那地界就被列為禁區(qū)了，但前幾日還真就有人進(jìn)去了。之后車隊開上官道，車輪里掉出一截斷枝，被我給撿來了。”

    二寶感到好奇，伸手去摸。郞馭出言提醒不要摸，但晚了些，二寶已經(jīng)摸上去了，還被上頭的干刺扎了一下。

    “呀，流血了。”二寶收回了手。

    郞馭立即撕下自己一截袖子，要去給二寶包扎，二寶說用不著，她才想起這位小老板傷口復(fù)原速度可能比包扎速度還快，便轉(zhuǎn)向攤主，斥責(zé)道：“你賣盆栽不把刺處理干凈的？”

    攤主臉色僵住，連忙道歉：“對不住啊小郎君，對不住啊女先生，我這，我是外地來趕攤兒的，不懂城里的規(guī)矩，這賣盆栽還得去刺啊？哎喲，城里人講究，我真不知道，對不住對不住！”

    “沒關(guān)系的，不疼，”二寶說著露出笑容，“老板，看來您也對異妖了解不少，可能給我講講？比如，異妖王的詛咒您聽說過嗎？”

    攤主瞧了瞧郞馭，見她沒反對便說道：“聽說過，聽說過的。”他把自己知道的都說給了二寶，大致和郞馭、喬家爺爺說的吻合，就是多了些玄幻色彩。

    二寶又問：“那您知不知道，神機(jī)為什么不能消除異妖王的詛咒呢？神機(jī)不是可以解決所有疑難雜癥么？”

    攤主說：“這還真不清楚原因，但神機(jī)必不可能包治百病，除非那里頭住著個神仙。嗐，神仙也忙不過來吧，哈哈哈哈！”

    攤主本是開個玩笑，但見客人愁眉苦臉，自己又很想把盆栽賣給對方，便說道：“這治病的事歸大夫管，但小老兒覺得也挺玄乎的。就拿我自己來說吧，我以前被馬蜂蟄過，都說用蜂蜜能消炎解毒，沒想我用了之后非但沒解毒，還更嚴(yán)重了。”

    “去找大夫問，被大夫罵了一頓，說蜂毒和蜂蜜那就是同根同源的東西，當(dāng)然得分個先后順序，誰厲害一點誰就占上風(fēng)了。后來割開一道口子排毒，擦點解毒消炎的藥水，嘿，兩天就好了。”

    “很多東西，是藥也是毒，”二寶下意識說，“對付別的傷口，蜂蜜或許有用，但對付同根同源的就不行了，估計傷口還從蜂蜜中吸收了更多毒素。”

    攤主：“對對，就是小郎君說的這種道理！那小郎君，我這盆藤枝您要么？要的話我給您去刺。”

    二寶從愣怔里回神，答道：“不用去刺了，直接用布袋裝一下。多少錢？”

    攤主：“二兩銀子。”

    二寶：“什嘛？這么貴，那不要了。”

    攤主：“……”

    一番討價還價，最后二寶以五百個銅錢買下了這截斷藤。

    看他唇槍舌劍的模樣，沒人會知道他臉色為什么發(fā)白，更不知道此時他心里驚濤駭浪，正費力地羅織著這些日子以來經(jīng)歷過的怪異之事。

    他沒有痛覺，異妖也沒有。那天晚上亦不是撒癔癥，而是他發(fā)狂，差點拿刀傷了藏弓。而大祭司的預(yù)言也說，異妖余燼未滅，即將重現(xiàn)世間。

    再往前一點，在辛力瓦的山寨，那種來自異妖族的藥水對他不起作用。而經(jīng)過先帝和喬老太爺之事他也認(rèn)清了，自己的血消除不了來自異妖之王的詛咒。

    為什么，都是巧合嗎？還是因為，同根同源的兩力相斥，勝者優(yōu)先？

    如果他就是異妖，那么藥草的毒性自然敵不過他的寶血，他的寶血自然又?jǐn)巢贿^異妖之王的妖力，消除不了詛咒是理所當(dāng)然的。

    一切都說得通了。他在夢里見到的場景，金甲之人率領(lǐng)聯(lián)軍剿滅異妖的場景，是真的，是他親眼所見，是舊事重現(xiàn)……

    二寶恍惚覺得眼前發(fā)黑，抬頭看那太陽，太陽的紅光鋪滿長街，迷人的晚霞發(fā)散著魅力，他在這光輝中卻猶如一顆來自深淵的黑色石子，是要受盡唾罵和踐踏，活該被人踢來踩去的。

    “小老板，小老板？”郞馭有些著急。

    “嗯？”聲音重新納入二寶的耳中，二寶顫抖著擠出一個笑容，“郞馭jiejie問我話了嗎？哈哈，我走神了。”

    郞馭：“你怎么了？”

    二寶：“沒有啊，今天很開心。極目族很美，異妖族的傳聞也很新奇。”

    郞馭眼神閃爍，不知道二寶是不是猜出了什么，急忙道：“其實傳聞未必可信，我還聽說異妖之王是個斷袖，他的愛人也是個男人呢，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斷袖啊，都是以訛傳訛。”

    二寶也笑：“是啊，不可信。那郞馭jiejie，是不是每個異妖成年之后都會發(fā)狂？”

    郞馭說：“我不清楚，說不定有特例呢。”

    二寶點點頭，沉默了片刻。環(huán)顧熱鬧的大街，整個世界欣欣向榮，處處都是勃發(fā)的生機(jī)，恰與他手里的枯萎?dāng)嘀Ψ殖蓛蓸O。他鼻子發(fā)酸，問道：“異妖族以前也有這樣的街市嗎？”

    郞馭說：“這個也不清楚，都是上一輩人的事了。不過異妖族人連繁衍都是問題，生產(chǎn)力應(yīng)當(dāng)不會很強(qiáng)。新生的小異妖往往沒有父母照顧，即使有，頂多只有母親或者同樣年幼的兄姐，心智普遍低齡化，不會懂得建設(shè)發(fā)展。”

    “所以他們的滅亡，是自然選擇。”二寶想起以前自己說過的話，如果還有異妖散布在這世上，希望他們把這世界當(dāng)成自己的世界，重新把握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