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夙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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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夙敵 崔曉萱突然癲狂地大嚷大叫起來,她奮力地揮舞著手臂,朝自己的肚子猛烈敲打。周圍有精神病人的朋友或許能夠知曉,這人一旦發(fā)起癲狂來,氣力是極大的,便是一個小孩,或者弱女子,都有不輸于壯漢的爆發(fā)力。如果用來自殘,瞧她這虛弱的身板,估計還真的扛不住幾下子。 醫(yī)生并沒有走遠,一聽到動靜就推門而入,兩三個人將她給緊緊壓住。崔曉萱表現(xiàn)出了很強烈的攻擊性,奮力掙扎。有醫(yī)生立刻拿出了鎮(zhèn)定劑的針管來,準備給她注射。我攔住了,口中快速念了一遍“金剛薩埵降魔咒”,手中還結(jié)著內(nèi)獅子印,朝著正在瘋狂叫嚷的崔曉萱頭上猛地一印,口吐真言,曰:“洽!” 我將手印在了崔曉萱的額頭上,閉上眼睛,萬物之靈力任我接洽,意念傳導(dǎo)間,她也安靜了下來,隨著我的呼吸而呼吸,禪念游動,整個人的身子都放松了幾分。我睜開眼睛,對程翻譯說,給我們一些時間,我來處理。女翻譯立刻轉(zhuǎn)告了旁邊的兩個醫(yī)生。緬甸乃萬佛之國,我剛才的那一手充滿禪意,他們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力量,于是尊敬地雙手合十,表示同意之后離開。 送走了這些人,我回過頭來瞧崔曉萱,她輕輕地閉上雙眼,鼻翼微動,安靜得像是一個嬰孩。我這一招是從藏地跟那些喇嘛學(xué)來的,乃當(dāng)頭棒喝之法。然而讓人遺憾的是,這崔曉萱并沒有因此驚醒過來,顯然她的魂魄病離太久,已然呼喚不回來,唯有慢慢調(diào)養(yǎng)。不過此時的她,已經(jīng)處于類似于深度催眠的狀態(tài),我倒是可以問一些問題。 想到這里,我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盤問起心中的疑惑來。 事情大概的經(jīng)過,其實我已經(jīng)從顧老板等人的話語中,拼湊了一個大概,但是從當(dāng)事人口中說出來,卻又是另一番味道。 迷迷糊糊中,崔曉萱告訴我,她是在孩子滿五個月的時候認識的鐘水月,郭佳賓告訴她這女人是他的表姐,專門從桂林過來照顧她的。鐘水月來了之后,總是給她熬難吃的藥湯喝,還讓她對著一個十分難看的黑色惡鬼雕像進行冥想。在她快八個月的時候,鐘水月甚至帶她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做人體彩繪,就是在凸起的肚皮上面畫出丑陋之極的惡鬼油像。她不愿意,鐘水月便讓郭佳賓來勸,說這是一個能夠賜予孩子幸福吉祥的宗教儀式。崔曉萱人在異鄉(xiāng),又沒有什么依靠,迫不得已,只有聽從。崔曉萱談到自己生產(chǎn)的那一天,語氣顯得格外地瘆人:“我生產(chǎn)的前幾天晚上,一直在做夢,感覺天地都是黑的,總有一個東西在看著我,沒有模樣;在臨盆的頭天夜里,我做夢,有三個腦袋的一妖怪來找我,這三個頭,一個笑,一個哭,一個怒,它們轉(zhuǎn)啊轉(zhuǎn),轉(zhuǎn)啊轉(zhuǎn),就鉆到了我的肚子里面來?!彼隽艘粋€猛然撞擊的動作,然后回憶道:“第二天是預(yù)產(chǎn)期。哈哈,你知道么,我生得很順利,別人說的分娩那種痛苦我完全沒有,就感覺肚子里那一坨rou,一使勁兒就出來了。結(jié)果你知道么,我睜開眼睛來的時候,產(chǎn)房里面已經(jīng)死了三個人,那小畜生趴在一個護士的頭上正啃著呢,那女人半張臉全部爛了,它看我望過來,突然就朝我笑。它就是個怪物你知道嗎?”崔曉萱有些語無倫次了:“它腦袋上面有三張臉,全都糊在一起,就是眼睛特別亮,手也多,哈哈哈,它出來就會說話,嘴巴里面一邊啃rou,一邊叫mama。天啊!??!” 悲慘往事的回演,讓崔曉萱再次陷入了瘋狂,她放肆地尖叫著,雙手不斷地抓著自己的腦袋,使勁兒地撕扯頭發(fā),歇斯底里。一個人不能在同一天接受兩次棒喝,我沒有辦法了,只有上前去將她給緊緊抱住,向她輸入平和的氣勁,舒緩緊張的心情,不讓她自殘。 門外守候的眾人再次擁入,將崔曉萱給死死壓住。她的力氣大得驚人,倘若不是我在,只怕這幾個大男人都拿不住她。我按了幾次,發(fā)現(xiàn)反抗過于激烈,當(dāng)下準備提神運氣,這時崔曉萱突然停了下來,僵直不動,扭過頭來沖我們笑。這笑容僵冷得厲害,我看見她的眼神,寒得像一塊冰。 沉默了幾秒鐘,只見她冷冷地笑道:“蒼天已死,黑天當(dāng)立,吾為圣母,管轄天地!”這話一說完,她的頭一歪,昏迷過去,旁邊一個打完鎮(zhèn)定劑的醫(yī)生朝我叫嚷了幾聲,程翻譯告訴我,說我給醫(yī)院的工作帶來了太多的麻煩,他們讓我離開這里。并且如果能夠找到病人家屬的話,請轉(zhuǎn)告他不要關(guān)機,要是到時候不能交納相關(guān)費用,他們就要將病人給轉(zhuǎn)交出去了。 我僵直地坐在椅子上,沒有理會任何人,腦海里不斷回響著崔曉萱剛才說的那句話:“蒼天已死,黑天當(dāng)立,吾為圣母,管轄天地!”我心中一直在吐槽,這話不是抄襲人黃巾軍的讖言么,能創(chuàng)新一點不?然而那一瞬間,我卻是被崔曉萱冰冷的眼神給嚇到了。其實這么說來很可笑,我陸左出道三年多,見過兇險無數(shù),生死好多回,怎么會被一個瘋子給嚇到呢?但我也說不出什么理由來,當(dāng)時的心就是一驚,感覺到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和恐懼。 我坐了好久,直到程翻譯反復(fù)地催了幾遍,我才醒過神來,跟著她離開。 回酒店的時候,我心中差不多已經(jīng)有了計較:此次前來緬甸,救雪瑞自然是第一緊要,但是郭佳賓和鐘水月炮制出來的那東西,我也一定要消滅掉,無他,直覺告訴我,不共戴天。 我回酒店后,飯都沒吃,倒頭便睡,感覺渾身都冷,一覺醒來,已經(jīng)后半夜。我躺在床上,一身的冷汗,聽到窗子有動靜,我打開燈,是虎皮貓大人回來了。屋子里小妖在對月吞食光華,朵朵則依在我不遠處打坐,大人要耍流氓來抱朵朵,結(jié)果給甩到了床上,翻了幾個身,肚皮顫動,將小妖和朵朵逗得直樂。 玩鬧了一陣,虎皮貓大人開啟了正經(jīng)模式,仔細打量了一下我,說,小毒物,怎么感覺你人不對勁啊,有點中邪的感覺。我點頭,將下午去精神病院探望崔曉萱的情況,說與它知曉。聽得這些經(jīng)過之后,虎皮貓大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長嘆說,多事之秋,它們竟然紛紛前來。 我驚訝莫名,問“它們”到底是誰? 虎皮貓大人抖了抖脖子上面的露珠,沉思了好一會兒之后,抬頭問我,還記得我們在大其力北部深山里,曾經(jīng)遇見過的阿耐剛亭勒嗎? 我點頭,說就是小黑天,那個薩庫朗從血池之中召喚出來的女人。 虎皮貓大人點頭,說:“你說的那東西上一次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時叫做魔羅,最早出現(xiàn)于印度教的典籍里,曾經(jīng)是悉達多成佛過程中最大的敵人。它們來自于我們身處之地外,不同的世界。你聽著可能有些玄啊。這么跟你說吧,你知道人死之后都會前往幽府,但是在到達那里之前,會經(jīng)過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古人把它叫做‘房子’,西方人把它叫做‘十字路口’,而佛教則將它稱為‘六道輪回’,不管是什么,都能夠通往它們所處的世界,那里到處都是火山、地震,悲傷、分離,以及宇宙的黑暗深淵。深淵盛產(chǎn)強者,但深淵沒有一丁點美好的東西,里面的存在都是惡魔,而現(xiàn)在,它們不甘享受漫無邊際的苦難,準備將血腥、殺戮和絕望,帶到這里來!” 虎皮貓大人說得鄭重,望著我的眼睛,緩緩說道:“小毒物,告訴我,你會將它們給全部驅(qū)趕回去嗎?”我說當(dāng)然,這還要說?虎皮貓大人臉色依舊鄭重地說道:“小毒物,摸著你的心,再說一遍!”我被它嚴肅的聲音嚇到了,照著念了一遍,它方才滿意,然后開始說起它追蹤之后的收獲。 原來昨日它跟著那紅袍僧人離開之后,一路向東,到了離仰光足有兩小時車程的一個山村中,瞧見了一個骨瘦如柴的老和尚,因為感覺到對方的強大,所以只是遠遠地瞧上一眼。不過它能夠確定,這個家伙,應(yīng)該就是幾年前給雪瑞下降,又將印記標注在我身上的那個行腳僧人,馬來西亞瓜拉丁加奴婆恩寺的黑巫僧達圖。 當(dāng)聽到虎皮貓大人這番話時,我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