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吳臨一,陰蛇蠱
·第十四章· 吳臨一,陰蛇蠱 營地中一片燈火明亮,常人看到這一大片面目猙獰的黑背硬殼蜈蚣,想必都淡定不了。當然,也有人對此習以為常,比如我,比如吳臨一。這苗服老頭的脾氣雖硬拗,但卻也是一個極有本事的人,大聲呵斥著腿軟的普通戰士們,然后信誓旦旦地表示,沒有一條蜈蚣能夠闖進黃線中來。 那黃線,是苗服老頭在傍晚的時候,沿著我們營地灑下的藥粉,有強烈的驅蟲之效。 聽到他的話語,大家的心情都平緩下來,胡文飛在我旁邊抱著胳膊冷笑,說這丁點兒手段,就想讓我們知難而返,是不是太想當然了一點兒?那個一臉嚴肅的中年婦女賈微抱著一個籠子出來,將黑布揭開,然后嘴中不斷地吹著口哨。吳剛大聲指揮著手下注意警戒,并且讓值勤的五人小組嚴密注意被火光映照的洞口。這時我才發現,那個小張竟然蹲在一塊石頭后邊,舉著一把狙擊槍。 普通的武警系統里面,也有狙擊手嗎? 看著他旁邊的觀察手,我感到自己有些孤陋寡聞了。 因為是職業軍人,而且經過了幾天的磨合,所以大家雖然有些驚慌那些從樹上、草叢、泥土中翻出游來的蜈蚣,但是卻很快就有條不紊地穿起了厚重的防化服,也有專門的人準備起裝著強力殺蟲劑的噴罐,手持著噴槍小心戒備。倒是馬海波、羅福安和劉警官三人,有些心虛地朝我靠來。 我注意到賈微手中的那個黑籠子,當門一放開,立刻爬出一條約八十公分長、三十公分高的動物來。這東西喉部、肩部具黑色楔形條紋,其邊緣是白色,體形如豬,毛發蓬松,爪子尖銳,而且兩頭尖尖,尾巴和頭部都呈長長的錐形,特別是腦袋,頭骨長而大致呈圓筒狀,顴骨粗大,長長的鼻吻部有復雜的鼻甲,給人極其怪異的感覺。 這東西一出現,立刻站直起身體,啾啾地叫了幾聲。這聲音并不大,但是很有穿透力,似乎在歡呼。 賈微用手摸了摸它眼睛附近的黑毛,然后蹲下身來,小東西立刻伸出蠕蟲狀的長舌,上面有黏嗒嗒的唾液,賈微一點也不避嫌,將這舌頭含在口中,與它親密一吻,然后拍了拍它的背部,說:“小黑,去把它們給嚇走……”這家伙立刻轉身,如同一只瘋狂的鴨子,朝著遠處襲來的蜈蚣奔去。 成百上千的蜈蚣襲來,如此饕餮盛宴自然少不了金蠶蠱這個吃貨。它早已顧不得身份的暴露,不用請,直接從我的胸口浮出,朝蜈蚣最密集的方向,電射而去。 雜毛小道開始燃起了手中的符紙,然后用胳膊捅了捅我的肚子說,這個賈微的食蟻獸怎么這么怪異啊?我說,什么食蟻獸,是那個小黑嗎?我指著遠處在蜈蚣群里的小東西,只見它那看著畸形的頭顱不斷地擺動,舌頭靈活如鞭,不斷地將十幾公分的多腳蜈蚣卷進嘴中,歡快地咀嚼。 雜毛小道點頭說是,看著很像是南美洲的食蟻獸,但是有很多地方又不同―― 那個女人,不簡單啊。 確實不簡單,我看著那食蟻獸不斷地將骯臟的蜈蚣吞進肚里,想起剛才那纏綿的咬舌吻。 我肚中翻騰,有一種強烈想吐的欲望,成百上千的蜈蚣從黑暗中不斷地涌上前來,即使有食蟻獸小黑和肥蟲子在,也只是杯水車薪,不足以將這些毒蟲給瓦解。當密密麻麻的蟲子來勢洶洶,出現在七八米外的黃線附近時,果然如同吳臨一所說的一般,止步不前。然而第一批黑背蜈蚣停止了蠕動的腳步,后面的卻并沒有停止,層層疊疊地擠壓上來,密集之處,形成堆疊在一起二十多公分高的蟲堆。 顯然,這些黃色粉末雖然讓黑背蜈蚣們厭惡,但是還遠遠達不到恐懼的程度。盡管不斷有蜈蚣碰到那黃色粉末,渾身冒出黑煙,但是也有蜈蚣借助著同伴的身體爬過來,出現在我們面前不遠的空地上,張牙舞爪地往這邊撲來。 六個穿著厚重防化服的戰士跨前一步,背著罐子,手持噴槍,大量有機鹵殺蟲劑呈白霧狀,朝著這些漏網之魚噴射去。而一直都很淡定的吳臨一則老臉一紅,居然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這個苗人打扮的老爺子雙手合十,口中大聲念誦著苗語。我略懂一點兒,但是聽得不周全,大意好像是在跟古老苗族的一個山神祈禱,請求其給予神效和懲罰。 他三叩九拜之后,那一圈黃線仿佛活了過來,紛紛粘附在旁邊的黑背蜈蚣上面。 在我的氣場感應中,有一股陰森與腥熱并存的氣息在這一瞬間,翻涌出現。 我心中一跳,終于知道這位同行弄的是什么蠱了。 陰蛇蠱。 這種蠱毒的制作手法,在《鎮壓山巒十二法門》育蠱一章中略有提及:多是取自一窩生、寸余長的小蛇,以器皿盛貯,然后喂之螞蟻、蟬、蚯蚓、蚰蠱、頭發灰末……任其自相啖食,置于五瘟神像前,早誦拜晚吃齋,每日將手貼于器皿邊緣一個時辰。三月后,將其埋于亂墳崗子中,半年后取出,將所有蟲子的尸體都研磨成粉末狀。 此粉末,即為陰蛇蠱。 這陰蛇蠱并不是生蠱,而是死的,是毒藥,與人體結合方能夠轉化為蟲。中了陰蛇蠱的人初則吐瀉,繼則肚脹、減食、口腥、額熱、面紅。重的面上、耳、鼻、肚有蠱行動,翻轉作聲,大便秘結,如無醫治,一月之后,必死無疑。 而吳臨一的這陰蛇蠱,竟然能夠在他的祈禱之下,主動攻擊附近的蟲子,而且還能夠迅速控制場面,顯然已是一個變異的品種。 隨著這黃色粉末如龍翻滾,許多堆積不前的黑背蜈蚣竟然發瘋一般四處逃散起來。當然,它們并沒有逃散出多遠,就紛紛蹬著幾十雙的觸足,僵死過去。外有食蟻獸小黑和金蠶蠱,屏障有陰蛇蠱,內里還有陸續加入的五根噴槍在打著煙霧一般的強效殺蟲藥,眼看著在暗處潛藏著的矮騾子打出的第一張牌就要臭了,此時從不遠處的樹上飛奔下來一道黑影,朝著馬海波和羅福安這邊撲來。 我只感覺到眼角的余光一陣風過,旁邊的雜毛小道大喝一聲“孽畜敢爾?”挺劍便朝著這黑影刺去。 雜毛小道的劍術承道家太極劍一脈,手法隨意自然,點刺精準,只一劍刺出,便有慘烈的氣勢出現。到底是正宗的茅山真傳弟子,既家學淵源,又正派名門,雜毛小道平日里嘻嘻哈哈,這一出手,便引得洪老大、老胡和楊cao等人紛紛注目,為之端凝。 說時遲那時快,當我回轉過頭的時候,那東西已然被雜毛小道用剛勁給崩開到一邊兒去。 借著熊熊的篝火以及強力電筒的照射,我看清楚了這東西,正如白天那個戰士所描述的那般,像豬又像人,直立多毛,硬毛如同刺猬附體,豬嘴上口涎滴落,而它的雙手竟然比腳要長得多,手最前端的地方是堅硬的骨質鉗子,被修磨得銳利,如同兩把尖刀。 楊cao在旁邊驚呼道:“怎么可能?這里居然會有雙刃人腳獾?”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沉悶如炸雷的槍聲響起,轉身奔往草叢中的那頭人腳獾渾身一震,被火藥的力量重重推飛,跌落在地。我轉過頭,看見小張蹲身在地,手中的狙擊槍穩穩地指著伏地抽搐的人腳獾,胸膛劇烈起伏,而臉上卻有著報復的快意。 如此近的距離,他倒是能夠抓住機會。 這一聲槍響仿佛宣告了黑背蜈蚣攻擊潮的結束,隨著強效殺蟲劑的生效,這些數十條肢節的毒蟲紛紛死去,剩下的也匆忙往后倒退。那幾個穿著厚厚防化服的戰士一腳一腳地將半死不活的蜈蚣,給全部踩死。我和雜毛小道走過去,蹲下身來看這個快刀兇物,我伸出手,摸了一下它雙手前端的骨刀:二十公分長,鋒利,有過很明顯的打磨痕跡,根部的手已經退化成了拳頭狀的rou團,堅硬如繭。 這半尺青鋒,不知道收斂了多少人的性命啊? 黑背蜈蚣終于崩潰了。當大家都不由得想松一口氣的時候,一直盯著溶洞口的幾個戰士突然大聲示警。只見一個矮小的粉紅色身影沖到了火堆旁邊,伸手去抓那十三條紅布―― 矮騾子終于忍耐不住,準備趁亂動作了。 然而它來得似乎有些晚。一時間槍聲大作,五枝自動步槍在一瞬間爆發出了金屬風暴,將這個企圖破壞吳臨一布置的粉紅身影給射成了篩子。 槍聲停歇之后,兩個穿防化服的戰士跑過去,準備將尸體帶回來。 一個戰士將躺在血泊中的那小東西單手提起,舉起來給我們看。是一個粉紅色的猴子,樣子十分奇怪。他跟另外一個人朝這邊走來,當路過那個水潭的時候,從里面突然甩出了一股墨綠色的黏液,如觸手一般,將他整個頭顱緊緊包裹住,向深潭中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