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學校后來查過,游學地點確定在望鶴山是因為學校的一位中層領導和重明有過往來,圈在那里之后聯系露營地就是一步步往人的圈套里走了。 校方領導對此道過歉,和儀深表無奈。 不過杜鵑還是有些遷怒了京大,林正允別的不說,對學校管理層出的疏漏也頗為不滿。 學校那邊也沒辦法,人家的孩子差點折在那里,還是為了保護學生,他們除了道歉也沒什么可說的,賠償金倒是給了不少,和儀住院的費用,后續的醫藥費,學校表示全部承擔。 最后和儀還是拒絕了,畢竟重明一開始就是沖著她或者宗教學這一個班來的。 望鶴。 安穩日子一直過到秋天,和儀這回的傷勢因為有那百年靈力,恢復的比以往快些,秋天的時候還是正常上學了。 然后就是學校—家兩點一線,周末林家和顧家輪著走,這天和儀正陪林正允看新聞,新聞里報道某地遭遇百年一遇的大旱災。 和儀幾乎是聽到那個地名的一瞬間,心里咯噔一下,眼皮狂跳。 下一秒電話就來了,是毛凝眉。 第87章 . ‘大戰旱魃’ 被迫上班的社畜版旱魃。…… “確定是旱魃出世了?”和儀拎著箱子走在特部小院的回廊里, 問身邊的江清。 江清神情凝重:“確定了,茅山旱魃影蹤已經不見。當地政府已經在組織有序疏散撤離民眾了。就是這兒……安老、江老、肖哥、蘭師他們都在里面,普濟寺的惠岸大師已經往茅山去了。” “嗯。”和儀推門走進去, 迎面碰上靠在槅扇旁的蘭幽, 她仍舊是藏藍色的長裙,暗紅的格桑花鮮艷動人, 頭發松松散散地扎著,閉目沉思, 聽到和儀進來的動靜一偏頭, 睜眼看她:“來了?” “人都到了, 坐吧。”安老手里端著個茶杯, 心情很復雜:“距離上次旱魃出事時隔不到兩年,旱魃再次出世, 為禍人間。大旱災早已露頭,只不過咱們一直沒有發覺。現在當務之急是確定一下處理方案,以及……旱魃為什么會在短短三年內兩度出世, 是不是可以說明他……進化了?” 安老眉頭緊皺,很不愿意吐出那三個字。 “我覺得不一定。”和儀搖搖頭:“重明作亂的時候也曾經試圖激醒旱魃, 或許是那個旱魃就已經有了蘇醒的征兆也未可知。茅山方面的消息是什么時候傳過來的?旱災要鬧到這個程度也是需要一段時間醞釀的, 為什么我方沒有盡早收到消息?” 她沉著臉坐在椅子上, 旁邊的蘭幽聽了她這一句不由轉頭看她一眼, 沒吭聲, 卻輕輕拍了拍她交疊著放在膝上的手。 “和師稍安勿躁。”安老輕嘆一聲, “這段時間天地之間陰氣靈氣一直不安穩, 茅山沒有提前察覺也有情可原,現在還不到追責的時候。上次出世……” “是我請神上身。”和儀道:“但我不確定如果這一回再次請神還能不能制住旱魃。” “至少有一點我們可以確定,旱魃忽然蘇醒, 那么上回在蜀中所造成的傷勢一定是好得差不多了。”肖越齊面色凝重:“這就牽扯出一個問題,現在的玄術界還能不能經得起旱魃出世一回。” 蘭幽蛾眉微蹙,提出一個問題:“現在為止,有旱魃的蹤跡么?茅山弟子有與他正面交手過的嗎?” “很可惜,都沒有。”肖越齊展開桌子上的圖紙,“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旱魃并沒有離開丹省,或者說他一直在茅山周邊。” 他提起水筆在地圖上畫了個圈,江老觀主沉吟半刻,搖搖頭:“還不夠。丹省地大物博,單單茅山周邊大小山地就有十幾處之多,何況山脈相牽,還牽扯到普濟寺周邊。這可都是玄術界精英所處之地,直到現在才發現矛頭,可見……” “幾年不見心眼見長。”和儀輕嗤一聲:“躲貓貓玩得順吶。” 安老嘆了口氣:“根據占卜、推測,凝眉和為慈已經組織人連續搜查了可能性大的幾處山地,一無所獲。” “咱們光在這亂想沒用。”和儀道:“什么時候啟程?” “走軍方航線,馬上趕去機場。”安老深深看了和儀一眼:“不過晏書你確定要去嗎?” 和儀極輕卻極鄭重地對他點點頭,忽地換了一副笑模樣,倚在椅子上道:“行禮我都拎來了,還不許去探望探望‘老朋友’嗎?” 她眉眼飛揚,極恣意的模樣:“上回與重明對戰收獲頗豐,不如就拿他練練手。” “好!”安老撫掌而笑,江老觀主連連點頭,屋子里氣氛輕松不少,蘭幽與肖越齊眉眼間也透出淡淡的笑意來。 不過話如此說,屋里的眾人卻沒有放得下心的。 和儀走出去的路上給杜鵑、顧母、顧一鶴等人都打了電話。本來今天是打算家里聚餐的,林正允推掉了公務打算陪陪老婆孩子,見女兒接了個電話匆匆出去還有點驚訝,這會和儀打電話回來,聽她說可能要出去一段時間,杜鵑還疑惑不解的時候,林正允已經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去吧,記得常常給家里打電話報平安。” “好的爸爸。”和儀答應著,神情柔和:“歸期不定,但我一定會盡早回來。” 顧一鶴就不好糊弄得多了,他應該也是聽到了什么風聲,或者說是對這些事情太過敏感,和儀電話打過去還沒開口,他就已經道:“你要去丹省?” “你怎么知道?……星及告訴你的?”和儀滿臉問號,顧一鶴在電話那邊已經問她:“不去不行嗎?” “……我沒有退的資格。”和儀把聲音放得很輕,先是哄小朋友一樣,卻又字字鏗鏘,不容置疑,她忽地又放柔了眉眼,眼角眉梢的柔情把秋風都襯得溫柔起來:“你乖乖的,在家等我。等我回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 和儀依稀聽到顧一鶴嘆了一聲,他說:“晏晏,你有你的人間,我不攔你。但我的人間,只有你。” “平安回來。” “好。” 他們走得很匆忙,匆忙到安老只在機場和他的妻子匆匆抱了一下。 安老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此時穿著一身古樸的道袍,腰背挺直地坐在飛機上,手持一支翠釵仔細摩挲著,神情不見悲喜,只有凝重。 肖越齊看和儀的目光落在那支釵上,想到機場里安老的妻子拔下發釵華發散落滿肩的場景,不由低聲問:“想一鶴了?” “我只是覺得,這一次旱魃出世來得好突兀。”和儀搖搖頭,“好像也沒聽到有什么人員傷亡,只有旱災鬧得厲害。” “旱災鬧得厲害就很要命了。”蘭幽嘆息道:“現在正是糧食長勢最好的時期,很快就是收割期……” “所以他罪該萬死。”和儀冷冷道。 到了丹省天已經晚了,毛凝眉來接機,旱魃在他們茅山的眼皮子底下失去了蹤跡,她的壓力不可謂不大,此時臉色很不好看。 “先去茅山。”毛凝眉示意弟子接過大家手里拉著的行禮,邊走邊說:“我爸爸占卜過兩遍,大致確定出幾個地點來,現在正在派弟子挨個排查,應該就在茅山周邊。” 她又看了看眾人的穿著,添了一句:“這兩天氣候詫異比較大,機場里有空調冷一點,外面還是很熱的。” 大家大概都有些心理準備,但一下飛機確實是感到了撲面而來的熱浪。 “盛夏的時候也沒有這么熱了。”跟隊來的少有見識過旱魃威力的,對旱魃的了解大多數都來自于書本上,此時聽毛凝眉這樣說,嘀咕道。 安老嘆息一聲,翠釵已經被他小心收起,此時他手中只緊緊捏著一串念珠,指尖泛白,看得出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毛凝眉苦笑道:“官方組織疏散群眾的動作很快,要不然我懷疑……唉。” “老實待著就得了,沒事非得出來嘚瑟什么。”隊里友人感慨著表示,聽他口音很有特色。 和儀給了他一個贊同的眼神。 即使大敵當前,也不能太小心翼翼戰戰兢兢,那樣反而容易出岔子。 這樣放寬心態就好,是要有警惕,做好戰斗準備,做好受傷甚至以身殉道的心理準備,但同時也不能緊繃太過。 有人開口緩和緩和氣氛也好。 安老儼然也是這樣想的。 肖越齊從特部點了人,都是修為高、身法精并有特長的,安老一個個過了目,一個個詢問過愿不愿意來,這一次的行動可以說是純自愿的。 不過倒也沒人退縮。 修行多年,沒有一分渡世人的心性,又怎么求大乘。 何況領隊的是坐鎮特部與玉皇觀多年的兩位可以說是道教頂梁柱的老前輩,普濟寺的惠岸大師與茅山的毛道長也不能脫身世外,隊里還有個幾年前與旱魃交過手并且占了上風的和儀。 怎么看也不是來送菜的。 蘭幽帶著蠱道的幾名精英弟子走在旁邊,倒顯得和儀孤零零的了。 不過鬼道本來就支庶不盛,弟子不多,和儀這兩年聲名大顯,想要拜入鬼道的也不是沒有,不過鬼道入門要求極為嚴苛,每一個能入門的,都要求根骨、心性上佳,可以說是金疙瘩。 這樣的場合,修為不高的來就是來送菜的,修為到那個等級的,和儀自己來了,就不會允許他們也過來。 對旱魃,她心里還算是有把握。而且說到底旱魃是在茅山消失的,又在佛道興盛之地活動,人家未必沒有把握。她自己過來便算是仁至義盡,人帶多了,難免有些喧賓奪主,何況把弟子扯來,沒事還好,真折了哪一個,她心都要痛死。 而且旱魃就這么大點事情,雖說旱魃出世危及一方百姓,但她當年也不是沒有硬剛過,心里也有把握,這就是她與蘭幽不同的地方。如果她大幫的人扯來了,怕讓人看了笑話。 蘭幽那邊,看得出她帶來都是精英,氣勢內斂天成,老少皆有,對她卻稱得上令行禁止。 按例說自己過來也就足夠了,但扯著人來,一來有她蠱門弟子眾多,二來也為揚顯聲名。 早年巫道沒落,這幾年和儀可以說是一手帶動了鬼道gdp,她與和儀同輩,自小就是大家口中互相對比的對象,這樣的情況下又怎能服輸。 和儀心中微微一嘆:蘭幽還是太急了點。 不過倒也說得過去。 今年夏天她參加的那一檔直播綜藝(就是程家村碰上的那一檔)有一期爆紅,就是她做嘉賓壓軸,靈異事件直播處理得干脆利落,雖然后來節目也徹底完蛋了,但她還是在網友那邊小紅一把。 外頭的名聲有了,圈子里的,還有得磨。 到茅山的時候,毛凝眉與毛望舒的父親,茅山當代掌門人毛道長正在指揮弟子布陣,安老看了一眼,微微嘆道:“你太著急了。” 毛道長也是無奈:“當務之急是先讓旱魃落網,不然這一季的莊稼可就真受影響了。” “那這陣法未免也有些劍走偏鋒。”安老看著弟子們布的陣,感慨道:“太險了。” 和儀仔細看了兩眼,看出些門道來。 這和湘西趕尸一道世代相傳的一個吸引‘陰物’的針法有幾分相似,是茅山世代相傳用來吸引這些僵的,又因為要招的是一位大存在,陣法應該又有所改動,陣眼處螭頭銜著一顆血紅的珠子,看起來倒是有些眼熟。 既然這樣,茅山可以說是有了安排了,人家地主有安排了,又是較為合理的方法,他們只要從旁協助就好。 和儀略放下些心,留神打量著那個陣法,那一顆血紅珠子便十分奪目了。 毛凝眉見她多看了兩眼,解釋道:“這是茅山歷代相傳的……算是法寶吧。傳聞是地下上來的,一位酆都官員鑲嵌在官帽上的寶石,倒有些像血珠子,陰氣濃重,比一般厲鬼凝結出的鬼丹還要厲害。從月老觀神像里搜出來的那個,和這一顆就有些類似。” “所以現在那個案子是懷疑和……有牽扯?”和儀手往地下一指,想起那個沒頭沒腦結案里的月老觀,略感吃驚。 毛凝眉點點頭,神情意味不明地看著那個布置尚未完成的陣法,嘴唇緊抿。 悶熱的天氣讓人好像連起氣都喘不過來了,在場的都是修行之人,本應該沒有這個煩惱的,此時卻多少有些受了天氣影響的樣子。 和儀在旁邊無所事事,琢磨著那個陣法,掃過幾名弟子的面色,單手掐訣打算引點陰氣來降降溫。 不過應該也沒什么大用,因為旱魃出世所引起的炎熱本就發陰,熱浪會讓人心情煩躁勾起心中的貪嗔癡怨與陰晦之面,和尋常的熱是不一樣的。 她拿陰氣來取涼意也就是轉瞬即逝,一瞬間的涼快罷了。 毛凝眉眉宇間俱是無奈,順手從旁邊拿起擴音器,和儀這才注意到廣場周圍竟然布置著音響。 這是什么路數? 她瞪大了眼睛——難道現在茅山也流行廣場舞了? 因為熱愛廣場舞而被朋友們多年歧視的和師睜圓了眼睛滿臉期待地等待著下一刻,然后她就看到她異父異母的姐妹毛凝眉毛大少主盤膝瀟瀟灑灑地往臺階上一坐,開始唱經。 “這可真是……”和儀一瞬間有些無語,努力轉動自己聰明的小腦瓜,夸了一句:“天然灑脫。” 《清靜經》還是有用的,為慈客隨主便,沒提出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