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當下訕笑兩聲,沒再說什么。 賀柏寧見狀悄悄松了口氣,給和儀豎了個大拇指。 他現在對前座是有陰影了,很不要臉地挨著和儀坐在后座,每經過一輛大車,就往和儀身后縮一點。 和儀忍不住嘆氣,又有點好笑。 天已經黑透了,小院里燈火通明。 一名中年美婦披著衣服等在門口,不停地搓手跺腳走來走去,看到車過來就忙忙迎上。 “莊嬸兒!”和儀一看到她,委屈勁兒就上來了,扯著她袖子道:“你看看莊叔叔的眼力,賀柏寧一身的晦氣還讓他去接我,你差點就看不到你可憐的小晏晏了!” 付完錢下車的賀柏寧看了差點驚掉下巴,莊嬸兒卻滿臉的心疼摸了摸她冰涼涼的臉,連忙要拉著她進屋,又招呼賀柏寧,然后拉著和儀的手道:“他走的時候身上好好的啊,我還特意開了眼瞧他,給他拿了一道符!” 和儀睜大了眼睛,回頭看賀柏寧:“符呢?” “對呀,符呢?”莊嬸驚道:“怎么帶著賜福的符咒還能出事兒?怎么了?是開車掉溝里了還是碰到什么事兒看?搶劫?暴徒?” 賀柏寧后知后覺地伸手往兜里掏,卻沒摸到東西,只抓出一手的黑灰來。 “嘶——”莊嬸倒吸一口涼氣,忙忙把他手上的黑灰抓過來拿在眼前細看,“這是已經擋了一災了?!?/br> 和儀瞇瞇眼:“命大啊兄dei!” 賀柏寧腿都要被她嚇軟了,莊嬸又追問和儀,和儀道:“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莊叔叔和莊別致呢?怎么還說有我師父的事兒呢?” “嗐,我也說不清楚,快進屋吧。你莊叔叔受了點傷,還在床上躺著呢,廚房灶上溫著熱湯,等著,莊嬸給你下碗面,餓了吧?”莊嬸滿是憐惜地推著她往屋里走,一邊還絮絮叨叨地說著。 和儀是真得吃了一大驚。 她本來以為莊叔傷得不會很重,畢竟他、和振德他們是一輩人,當年那也是叱咤風云的人物,一個不知名的古墓,怎么會把人傷得臥床不起呢。 然后她一進屋子,就是藥香繚繞,莊別致、莊叔父子兩個并排躺在床上,各個臉色煞白,甚至莊叔還要更虛弱兩分,時不時咳幾聲,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晏晏來啦。”聽到聲音,莊叔就要起來,和儀連忙道:“您躺著吧。那羅剎女什么路數,能把您傷成這樣?” 莊叔執意要起來,和儀連忙扶他靠在軟枕上,莊別致在旁邊想笑兩聲,開口反而咳了出來。 “喲,您老人家這哪門子路數啊?”和儀從包里掏出兩瓶藥來放到床頭柜上,也給他搭了把手:“您老人家收著,我家星及做的藥,補氣血好使!” “總吃是吧。”莊別致接了句茬:“那家伙您老人家試出來的藥,定然好用極了!” 莊叔忍不住笑了兩聲,又道:“晏丫頭你也坐吧。床頭屜子里有個本夾子,你拿出來看看。” 和儀忙從床頭柜抽屜里把東西拿出來,里頭一堆照片,她挑挑眉,抬頭看了莊叔一眼,莊叔微微笑著看她,她就伸出手去拿起照片細看。 然而越看越心驚。 “這鎮書是……我師父的手筆?”和儀拿起來一張照片在等下細看,照片里是黑底上暗紅的怪模怪樣的符文,即使只是印在紙上的,也讓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莊叔輕咳了兩聲,莊別致把床頭柜上的茶水遞給他,又給自己端了一杯,父子兩個對著吹了半杯,莊叔才開口:“是,我和你師父認識大半輩子,怎可能認不出他的手筆,所以這地方他肯定來過。里頭很兇險,一進主墓室,遍地都是鎮壓的大陣,效用最強的是外面墓道上的,并不是他們想的壁畫,是符紋。很遠古的樣式,甚至許多我都沒見過,只是和我家傳下的書籍上記載的有二三分相仿,才勉強認得?!?/br> 和儀眉頭緊皺:“按照您這么說,這墓有些年頭了,羅剎女更有可能已逾千年?” 莊叔沉了口氣,沉著面容點點頭:“不錯。不過羅剎女的修為好像被什么壓制住了,這群小子莽撞闖了進去,又丟了人,我進去一趟,倒也全身而退?!?/br> 和儀不由得上下看了看他。 莊叔好笑道:“我這是搖鈴時受了反噬,況且我本也不精于修行。羅剎女不受御尸鈴控制,我多少有些力不從心。找你來是這東西到底得跟地府打交道,而且有你師父的東西在,也更方便幾分?!?/br> “我知道了?!焙蛢x沉吟半晌,將照片一一收起來夾在夾子里,“我今晚請師父入夢,問一問當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好生養傷吧,我帶來的藥是我舊年吃的,補舊傷回氣血的效果極好,也能修補靈脈。” 莊叔先是長長一嘆,聽到和儀后一句話又笑了:“好,多謝咱們晏丫頭了。” 和儀又坐了一會兒,就抱著那個本夾子出去了。 莊嬸正端著個大碗過來,看她出來就拉著她往客廳去。雞湯面煮得噴香,撒著火腿絲、鹵牛rou和幾棵青菜,面是手搟的,很是勁道,和儀吃了兩口,心滿意足地瞇了瞇眼。 莊嬸看得眉開眼笑,又有點心疼:“餓了吧?快,多吃點,明兒一早莊嬸起來給你煮米線,再熬個芝麻糊,瞧瞧瘦得,快過年了正忙著呢吧?又要你折騰一趟,也是姓莊的那小子沒能耐?!?/br> “跟我們家扯上關系了,我就不能躲懶?!焙蛢x略感好笑:“何況這種事兒,千年的羅剎女,他能保住一條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 莊嬸搖搖頭沒說什么,只是嘆了口氣,又說:“你莊叔的藥還熬著呢,嬸兒去看看,你先吃著?!?/br> 和儀“唉”了一聲應著,悶頭吃面。 莊嬸早就給和儀收拾好房間,和儀去洗漱一番,卻沒直接休息,而是走到莊別致那群隊友們的房間前,循著一間人聲熱鬧的過去,抬手敲了敲門。 “來了?!遍_門的是賀柏寧,他們倒是饒有默契地叫和儀“儀meimei”。不為別的,小儀、阿儀未免有點被占便宜,小和不大尊敬,連名帶姓顯得疏遠,好歹是一起吃過幾頓飯的交情,儀meimei看著是膩歪了些,大男孩兒們性格爽朗,口吻帶笑地喊,透著親近,卻不拖湯帶水地顯得膩歪。 和儀一一給他們搭了脈,挨個拍了一下,在頸后留了一道護符,然后又問了一遍在里頭的事兒。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給她聽,不過是些墓里的兇險及在下面的經歷,和儀凝神細聽了,忽然問:“你們都看到羅剎女顯行了嗎?” “羅剎女?”有人疑惑地開口,他旁邊有人給了他一下子:“你傻呀,就那紅衣服女的!是,我們都看到了。” “那可怪了?!焙蛢x低喃兩聲,掏出一瓶丸藥放在桌上,“這是驅陰氣壯陽氣的藥,明天多曬曬太陽,補補陽氣吧?!?/br> 第52章 . 先禮后兵準備 請您欣賞雙口相聲………… 肖越齊帶著大部隊趕到的時候和儀正坐在客廳里吃著早餐, 一看到她優哉游哉的樣子,肖越齊就沉了臉,低斥道:“胡鬧!馬上就是蜀中的除夕年祭, 你不留在鶴山好好準備, 來湊這一份熱鬧做什么?” 跟著他來的年輕人也有不是他麾下的,對鬼道魁首還抱有尊重崇敬之心, 聽到肖越齊這樣說話,下巴都要驚掉了。 莊嬸兒走出來, 笑瞇瞇地迎著肖越齊:“肖家小子來了, 來來來大家都坐吧, 我給你盛粉去?!?/br> 和儀倒是鎮定自若, 舀了最后一勺黑芝麻糊吹了吹送入口中,將勺子放到空碗里, 回頭對肖越齊道:“我師父在里面摻了一腳,無論如何我也得來。昨夜我點了引靈香,我師父來了, 他把那邊他所知道的都告訴了我,怎么樣, 有沒有心情聽聽?” 肖越齊沉著臉看她, 直到和儀無奈地表示:“我真應付得來, 不然我昨晚連夜就溜了, 怎么可能今天早上還坐在這里?” 端著鍋出來的莊嬸聽了“噗嗤”一笑, 搖搖頭, 把面鍋擺在桌上, 招呼大家過來:“來來來,都沒吃早飯吧?快吃飯,吃晚飯省道協的道長們應該也到了, 我給他們再做一份。小賀啊,吃早飯不?” 原來是廂房的門被推開,賀柏寧從里面走了出來。 莊嬸兒待客一向熱情,賀柏寧盛情難卻地在餐桌前落座,和儀端著莊嬸塞給她的消食茶慢慢啜著,等待著他們吃完早餐。 省道協的道長們來得也不遲,莊嬸和他們也很熟悉,大家說了幾句話,進去探望了莊叔,面色凝重地出來,在客廳沙發上落座。 為首的道長姓毛,茅山派出身,現任本地省道協副會長。 這里就不得不說明一下湘省的狀況了,當地是巫蠱之術、民間教派、趕尸之業十分興盛,佛道兩教反而坐了冷板凳不大受民眾歡迎,這幾年漸漸有些回暖,但也不過平常,早年連一位修為精深的高功都尋不到。 后來是這位毛家師叔與一位湘省女子相戀,在這邊定居,道協看到了希望,大力扶持發展,才漸漸有了起色。 不過和儀看這支隊伍里的道長們都是有點斤兩的,就知道毛家師叔拉起這一支隊伍也不容易,悄悄一問,果然好多都是外地派來支援的。 這事情突然發生,大家都沒有準備,對那邊也沒什么了解,只能全看著和儀,等待著她開口。 莊嬸給大家倒茶的時候又遞了一個杯子給和儀,和儀一擰開就發現里頭滿滿當當的一杯奶茶,添了各色果rou、芋圓,nongnong的奶香氣伴著茶香,微微熱的,入口很舒服。 她啜了兩口,組織了一下語句,終于開口:“莊叔給我看過出自我師父手的鎮書后,我連夜點了引靈香請我師父入夢,詢問了與羅剎女相關的事。師父告訴我是他早年游歷的時候在山林中誤打誤撞掉進了里面,被墓道中的迷陣所擾,闖到了主墓室里。他與她交手后自己也負傷,在主墓室里留了鎮書,把羅剎女封印之后就匆匆離開了。但奇怪的是,他看出羅剎女身上業障很深,但卻沒有血氣,他一直對此十分不解?!?/br> “還有一點,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彼寄磕兀骸傲_剎女在人前現身,rou眼已經可見,足以證明她的危險程度了。但既然她沒有主動出擊,而是順著賀柏寧他們進去過的牽引才能對他們動手,我覺得,墓里一定有什么能夠牽制住她的東西。我師父的鎮書是把她封印在棺里,羅剎女既然破棺而出,就一頂還有別的東西使她畏懼,才能讓她出不了墓?!?/br> 肖越齊點頭:“我贊同。” 毛道長輕撫美髯,忽然問賀柏寧:“羅剎女墓中的壁畫字紋你們看出是哪個朝代的了嗎?” 和儀皺眉:“不是說那里都是圖紋符箓嗎?” “也有特殊符號組成的字符,在各家祖籍上都沒有類似的形態,我懷疑是文字?!泵篱L同樣神情凝重:“現在莫教授和幾名學生都被困在墓里,警方也沒有辦法幫助,當務之急是先解救人質,不到萬不得以,不可與羅剎女動手,否則很大可能會兩敗俱傷?!?/br> 他深深看了和儀一眼,嘆道:“你師父當年的修為也是玄術界數一數二的精深,都差點在羅剎女身上栽了跟頭,老莊也在里頭負了傷,咱們不得不小心。何況現在全國上下業內人力資源緊缺,也找不出太多高手打車輪戰?!?/br> 眾人都點頭表示贊同,毛道長有些疑惑地問:“晏丫頭你師父的鎮書從棺上掉落,他就沒有感應嗎?” 提起這個,和儀嘴角猛地抽搐兩下,她抬手輕輕按住,滿是無奈地道:“他老人家說本是一甲子的年限,但他覺得最多封印羅剎女四十年,本打算最近再來加一層封印,但年末底下事多就忘到了腦后,誰成想羅剎女就這樣性急。” 肖越齊見特部和道協的人都在,索性就把話攤開了說,免得日后再有人拿這個唧唧哇哇地來煩和儀。 “既然和世叔早知道這里有一位存世近千年的羅剎女,怎么無論特部還是道協,甚至業內都沒有傳出意思風聲呢?” 和儀明白他的用意,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個略帶無奈的表情,嘆道:“如果這事兒傳開了,湘省必將有大動亂。我這個做晚輩的說句不好聽的,我師父一向是藝高人膽大,自恃修為,能鎮壓住羅剎女也實屬正常。不過他與我說了,雖然陰陽相隔他不好插手,但如果咱們真拿羅剎女束手無策的話,他也只能向冥界申請支援了。” 這話一出,好幾位道長悄無聲息地松了口氣,毛道長凝重的神情也緩和不少,笑著打趣道:“是心疼你這個小徒弟把,你要是栽在這里了,你師父還不把湘省攪得大亂?” 和儀搖搖頭,嘆著氣說:“終究陰陽相隔?!?/br> 她身邊的莊嬸在她肩膀上輕輕拍拍,像是安慰。 不過雖然心里略有了一點點底氣,毛道長他們卻不打算直接動刀動槍闖進去,先不說到時候會不會栽在羅剎女手里,就說這一對人,不是如今各地道協的中流砥柱就是特部的未來棟梁之才,還有一個鬼道當家人,這要是在里頭折上一個兩個,他這個指揮人此生有愧。 于是商討之下,大家決定先禮后兵。 祭壇什么時候擺、擺在哪里、什么規格的都有待商討,和儀對他們道教的科儀也只是粗通,實在算不上十分了解,和毛道長告了個罪,就出了屋子。 賀柏寧他們一群小年輕好像是怕了,除了給毛道長他們提供點幫助之外,就窩在屋子里,有時候去探望探望莊別致,其余時間就循環播放著兩部老電影,但也沒人有心思看。 和儀在他們身上又加了一層護身符咒,莊嬸每日早晚挨個給賜福,就怕出什么以外。 對一位千年老同志,大家都警惕極了,沒人敢放松戒備。 湘省少雪,今年入目之處倒是一片白雪皚皚。 和儀披著一件莊嬸翻出的大斗篷在廊下站著,倒也不懼冷風,莊嬸卻不放心,硬塞給她一個毛絨絨的暖手寶。 警察來過一次,和賀柏寧他們交流了一番,道協上和特部應該打過招呼,他們沒有徒勞地讓人往羅剎女墓里送死,只是和這邊不停地交涉,畢竟帶隊的莫教授在學術界名望不小,落在里面的也都是有父有母的,現在警察局正熱鬧著呢。 倒是莊家這邊被捂得嚴嚴實實的,也是上面下了死命令。 不然這邊只怕也安靜不了了。 她正兀自沉思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掏出來一看,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 “悍夫啊?!边@才是最不好交代的那一個。她只身犯險,一開始只告訴顧一鶴莊別致有點棘手的事情找她,這樣的事以前不是沒有,但這回在湘省耽誤兩天,半點沒有回去的風聲,顧一鶴應該是著急了。 果然,電話一接通,對面略為急迫又好像含帶著些許委屈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晏晏你什么時候回來呀,怎么我早上給你打電話你沒接呢?” 和儀無奈道:“許多道長和特部的人都在呢,我也不好出來接電話。咱們想起來聯系我了?待得無聊了?可以下山去玩玩,反正那邊的路你也熟悉。我這邊還得幾天能完事兒呢,到時候我一定第一時間趕回去,陪你過年好不好?” 她的語氣放得很輕很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又帶著對情人的溫柔繾綣。 顧一鶴卻不吃這一套,自顧自地嗓音沙啞著道:“我知道你有事,知道你很忙,也知道你做的事是我無法接觸的,可不管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只要你還記得你家里還有個未婚夫,我就心滿意足了。” 和儀只覺心臟被一雙無形的手捏了一下,又是心酸又是好笑,當即眨了眨略有些酸澀的眼,口吻卻帶著調笑地開口:“哎呦,我們家小醋缸什么時候開始走綠茶路線了?我怎么那么不適應呢?” “晏晏!”顧一鶴像是有些惱了,卻沒有十分的怒意,更像是嗔怪一樣的。 他道:“我真的很不放心你,我也知道你有正經事要做,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想你。你早點回來好不好,咱們一起過年,伯父伯母和毓中哥他們也來了,我們都在家里等你,你答應我,平平安安地回來,好不好?” 和儀有些吃驚:“爸爸mama來了?”又迅速安撫他:“你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全手全腳地回去。你也不要和盧津江他們打聽什么,現在這邊的一切消息都是封鎖的,穿不出去什么,他那邊消息也不全,你要是問他,能被他嚇死,也不要為難凝眉姐了。你放心,沒有當年兇險,只是事情有些復雜,所以需要的時間長一點。我這邊完事之后盡快回去,一定趕在年前,好陪你們過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