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和儀靈脈紊亂那一茬剛過,還有些不適,坐在椅子上慢慢閉目調息,忽然聽到有人說:“擺什么譜??!果然不是在正經家里長大的,看著過得去,其實待人接物都差遠了!” “就是就是,見了長輩叫了人就不說話,實在是——” “實在是什么?”高跟鞋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和儀一睜眼睛,看到林伯母站在燈下,頸上珍珠串著紅寶石的項鏈熠熠生輝,她面對著那說話的兩個人,不說趾高氣昂,但也是高高在上:“不過仗著公婆輩的臉面進來,也有臉在這議論我們晏晏?” 那二人說話的地方離和儀不遠,林伯母看向和儀,眉眼倨傲:“就讓她們這么說著?伶牙俐齒都去哪了?你就是把天捅破了,你爸爸mama也能圓上!何況這又是自己家里,只有你囂張跋扈,沒有人踩到你頭上的份兒!” “是是是?!焙蛢x忍不住一笑:“有些不舒服,在這兒歇會,就碰上不長臉的了?!?/br> 那二人本是仗著杜鵑不在,和儀又是個年紀小的,覺得她臉皮薄,自恃身份來說兩句,諒她也不好意思告訴家里人,但先是被林伯母冷嘲熱諷,現在又被小輩這樣一說,一時面色青青白白,很不好看。 林伯母笑容卻綻開了,輕哼一聲,施舍般地挽住了和儀的手:“走,帶你見見人去。你媽也是的,就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坐著,你那個‘護法’呢?沒跟著你?” 和儀算是知道了杜鵑口中“心不壞”的大伯母的性子,順著她說了兩句,外人看來倒有些其樂融融的樣子。 開祠堂的時間是算準了的,林正允牽著女兒的手走在前列,低聲道:“等會如果不舒服了就跟爸爸說?!?/br> 和儀眉眼間俱是無奈:“我真沒有那么脆弱,就是這兩天事趕事連在一起了……” 林正允輕聲說:“你mama和我說了,回頭咱們去濟世堂看看,或許有什么不一樣的說法呢?” 和儀只能答應。 林家祠堂不同于別墅那邊,修得古色古香,一進門高臺上滿滿當當的牌位,累世大族的風范迎面而來。 眾人按家按戶分列在室內兩邊,留出中間的空地來,林正華與林伯母夫妻二人站在最前方,林正華西裝筆挺,林伯母旗袍華麗,二人均是身姿挺拔,氣度不凡,室內多是這樣的搭配。 林正華列了一大張紙的說辭,慷慨激昂地自“庚子年萬象更新”念到“第九世孫正允一女儀,自幼流落在外”最后一句“今列入族譜,周而告知,毓儀小女,若得列祖列宗庇佑,此甚幸哉?!?/br> 然后請族譜,點清香,紙稿入火焚燒,林正華提起狼毫筆走龍蛇在林正允名字下面添了三個大字,林伯母忽然喊了一聲:“毓成!”然后身體軟軟倒向地面。 第25章 . 和師一拳打過去 該出手時就出手!…… 林家準備的香是上品, 香火引燃的那一剎那,和儀只感覺飄飄欲仙,靈魂輕松, 仿佛要沖破沉重的軀殼。胸口一股暖流熱意流入五臟六腑, 因為強行咳血而一直隱隱不適的心口疼痛消弭,她忍不住閉眼, 享受著這一瞬間的輕松。 林伯母的呼喊聲打破了這樣的安適。 和儀猛地一睜眼,林正華就在林伯母身邊, 已經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妻子, 滿面焦急地呼喚著昏迷的林伯母。 體內靈氣充盈的感覺對和儀而言稱得上“久違”, 和儀快步上前去探林伯母的脈, 偶然間抬頭,卻見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樣光輝流轉, 反而蒙著淡淡的陰晦之氣。 這與林家現在的如日中天是不符的。 和儀皺著眉,手下林伯母的脈息稱得上穩健有力,但以她恢復了的眼力, 卻能看出林伯母生機的流逝。 感受著林伯母手愈發冰涼的溫度,和儀快速取下簪子劃破指尖在林伯母天靈上畫了兩下, 一道靈力封進去, 卻發現只是降低了生機流逝的速度, 如果不能從根源解決, 仍舊于事無補。 “林毓成!”林毓昭怒喝一聲, 大家紛紛回頭去看林毓成, 卻看到了那一張白凈的臉上沒來得及收起的得意與期待。 林伯父手緊緊握拳, 顧不得問和儀什么,就要站起來打他,不等他動手, 一位族老一拐杖已經打了過去。 那位族老已知耄耋之年,卻仍然目光清正,剛才和儀聽杜鵑的介紹,是一位叔祖,剛才只覺得目光清正慈愛,現在卻看出那一身耀眼功德,拐杖作為隨身之物,也沾染上幾分。 那一拍沒用十分的力也差不多了,但拍過去那一瞬間,和儀能看到林毓成體內靈臺魂魄迅速的震蕩。 老人恨鐵不成鋼張口要罵,不想林毓成卻瞬間換了個表情,滿是痛苦急切地向前伸手:“jiejie救我!” 然后神情就一直在痛苦與得意驚慌中變幻,一旁的林正麒與其夫人緊緊抿唇盯著這邊,難掩急切與焦心。 和儀徹底冷了臉,對林伯父說了一句:“放心,伯母沒事?!本涂觳狡鹕碜吡诉^去,狠狠給了神情剛剛轉為驚慌的林毓成一拳:“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她說著,手中銀鈴不知何時已然褪下,銀光流轉,在林毓成靈臺處一敲,和儀怒道:“云鶴霄你好大的膽子!祖宗牌位在前,祠堂里拘魂!這是林家的吉日,可未必是你云鶴霄的吉日!” 她三兩下從林毓成的身體中揪出了被身體排斥的魂魄,但不知二者磨合多久,現在竟然隱隱有了相融合的趨勢,她揪出這個魂魄的時候,林毓成的臉上痛苦滿滿。 那個魂魄還張牙舞爪地叫囂著:“賤女人!你不要壞我好事!” 祠堂內瞬間像炸開了鍋一樣,和儀聽得鬧心,一擺手為眾人開了天眼,同時警告一聲:“安靜!伯父你別動伯母,這事有蹊蹺。星及!去余慶堂找周存普老先生!問問他,這港城地界上出的污糟事,他到底管是不管!” 和儀面露怒容,另有一番威勢,祠堂內立刻就安靜了下來,杜鵑擰眉對和儀道:“這是林毓龍?!?/br> 林毓昭踩著高跟鞋“噠噠噠”走到了林正麒夫婦身前,臉色沉得嚇人,整個人好像一鍋滾油,一點火星就能讓把整個祠堂點燃。 她緊緊咬著牙,手攥拳:“三叔,三嬸,這是我最后一次這么叫你們?!?/br> “這、毓昭,我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家毓龍會在毓成的身體里?”林叔母就要沖出去質問和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使了什么妖術!” “快省省吧!”杜鵑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滿是寒意。 林正華瞇著眼看了過來,滿面怒容,卻對林毓昭道:“阿昭,回來,不要對長輩失禮。” 一字一句,落地有聲,透著寒意nongnong,停在林正麒夫婦耳朵里,直讓二人忍不住瑟縮。 和儀已經把林毓龍揍服帖了,顧不得審他,四下看看,直接把林毓昭和林毓中叫過來,手在他們二人手掌里畫了兩下,似符似咒。 她冷聲道:“把他拉到那邊去,我在他體內留了咒,讓他疼痛難忍,他遲早要招!把他拉到旁邊去,問他:和云鶴霄是什么關系,這件事是怎么辦、誰提起的。他要是敢不老實,直接上手!” 林毓昭聽明白了,試探性地抽了林毓龍一下,林毓龍臉上登時出了個紅印,她手打在上面的感覺也和人臉無二。 當下獰笑著提起林毓龍,扔到一旁的大柱子邊上,狠狠兩腳踹了上去:“我讓你搞我弟弟!我讓你搞我弟弟!” 和儀把林毓龍甩了出去,再次劃破手,快速在林毓成的天靈上結咒封殼固魂,低喝道:“別掙扎!老實蹲著!我保你,看今天誰能把你召走!” 虛空中對林毓成的拉扯力越來越大,林毓成臉上痛苦的神情讓站在旁邊的林毓望眼圈都紅了,她走到柱子那邊狠狠踹了林毓龍一腳,卻踹空了,就要來找和儀。 杜鵑按住她,“去,去看著你mama去,別給你晏晏姐搗亂?!?/br> 和儀一手掐訣,一手將銀鈴想著虛空的方向甩了過去,一擊即中,一根紅線露出蹤跡來。 一般紅線顏色鮮艷,有“姻緣牽”的美名,這一根卻是顏色暗紅發黑,如同血液干涸之后的顏色。 上面黑氣繚繞,祠堂內被開了天眼的不乏膽小之輩,剛才看到是自家人還好,現在瞧見這么個怪異的東西,無論信不信神佛的,心里都慌了,三五個擠作一團,到底因為和儀剛才的警告,沒敢出聲。 杜鵑和林毓晴忍不住地揪心,林正允緊緊握住杜鵑的手,盯著和儀,見她臉頰染上薄紅,目光炯炯有神,才稍微放心。 “云鶴霄!”和儀狠狠扯過那條紅線,一手改決,靈識出竅,銀鈴顯出虛影,順著紅線的方向飛向了天邊。 林毓成已被和儀封竅,魂魄暫時保住沒被云鶴霄扯去,林正麒夫人不忍心看這兒子慘遭毒打,已經招了:“是我!是我干的!你們別打阿龍了!阿龍是無辜的??!我是聯系的云先生,是我眼紅大房的富貴!一切都是我干的,你們快放了阿龍吧!” “無知婦人!”都說夫妻一體,林正麒明白自己算是徹底抽身不出了,怒罵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他快速撲上前一把薅起了跪在林伯母身邊的林毓望,退了兩步,背靠擺放牌位的高臺,面對眾人,手里握著根不知道從那抽出來的簪子,抵著林毓望的脖頸:“都出去!都出去!不然我就殺了這個小丫頭!” 林三太太也就是林叔母徹底慌了,不知進退如何。 林正華一身威勢徹底擺了出來:“老三,你別動毓望,咱們一切好商量,你要是傷了我的女兒,我定要你好看!” “哈哈哈,你以為你倒是還有給我好看的資本嗎?”林正麒冷笑:“我告訴你吧,毓龍替換林毓成只是一手準備,我已經托云先生把你們大房的氣運通通轉給我!老太爺偏心!當年就在大宅里找先生立了法陣,保主支昌隆,怎么不想想我們?現在我就把那些氣運生機都轉到我身上!哈哈哈,他也白為你謀劃一場!” “我看未必!”和儀將情況終于穩定下來的林毓成放在一邊,昂首闊步上前,穿著旗袍硬生生走出了上戰場的雄赳赳氣昂昂,一下就把林正麒手里的簪子卸了,將林毓望撈了出來。 她冷聲道:“你以為云鶴霄是真心為你辦事?我告訴你,你也不過是拿你當一個竊取林家氣運生機的工具!” 她一邊說,一邊打量著祠堂內,看著那一層扎眼的隱晦之氣,冷冷一笑:“是我傷勢未愈拿大了,竟然沒發現這林家氣運的不對勁?!?/br> 她說著,一道勁力打出去,祠堂內的窗子應聲而開,入眼的就是繁花錦繡的花園。 然而此時落在眾人眼里的并不是花園里工匠細心打造出來的美景,而是那灰蒙蒙的“氣”。 在場也有對這些事情有了解的,又依附著主支,聽出不對勁來,連忙問:“那這可怎么辦???” “涼拌。”和儀冷冷回了一句,看向林正麒的目光滿是厭惡,“最煩你這種幫別人把手伸到自家的人了,腦子呢?” “喂狗了?!币幌蛞詼匚娜逖攀救说牧终世渎暤溃挚聪蛄终A:“哥,這回你還要保他嗎?” 林正華目光冷厲:“我也少不得要做一回‘不肖子孫’了,老子怪罪也沒法子,他把手伸到我妻兒身上,又妄想顛覆公司,我容不得他?!?/br> 他看向和儀,十分懇切地詢問:“這種事情法律受理嗎?” 祠堂內眾人剛才已經腦補了一番非常不文明的手段,聽到這句話卻恍然大悟:哦,法治社會了。 林毓齊把自己的腦子從看過的各種不可描述小說中收了回來,面帶欽佩地看向了伯父:不愧是伯父!思想覺悟就是高! 和儀對這種事還是有經驗的,思考一下,說:“內地的制度是由特殊事件管理部處理,港城好像是協會制度的,我已經讓人去請周存普老先生,再等等吧。不過在此之前——” 她回頭看向倚著另一根柱子休息的林毓成,冷聲問:“我問你,招惹過一個姓云的女孩沒?” “當然沒、不,好像還真有一個?!绷重钩上乱庾R地就要反駁,又在和儀凌冽的目光中腦袋高速運轉,迅速反應過來:“有一個,酒吧里認識的,不過分手之后我就把她拉黑了,大家好聚好散,我也沒少給她買東西,沒對不起她啊……” 林毓成越說聲音越小,林毓昭已經快步過去,一巴掌抬起又怕把他拍壞了,和儀淡定道:“腦袋拍不得,其余隨意?!?/br> 林毓昭于是拉他一把,狠狠在他背上拍了兩下:“你可真行啊你!” 她何其敏銳,聽和儀這樣問,再聯想到那位姓云的先生,一下子明白了大半,對著這個弟弟,又是心疼,又是氣惱。 她是練過的,手勁大得很,林毓成挨了兩下,卻不敢喊疼,感覺到自己怕是惹禍了,低著頭在那受著,一聲不吭。 第26章 . 和師要為民除害 大姐頭出山?!?/br> 林家花園的陣法出了岔子是肯定的了, 原本和儀還覺得蒙著淡淡黑氣的祠堂晦氣,然而和外頭比,這祠堂竟然還算是林家數一數二干凈的地方了。 也不知是星及和靈娘的眼神實在不好, 還是……還是干脆云鶴霄就打算在今天破釜沉舟。 七月廿五, 諸事大吉。 和儀眉眼一冷,挽挽袖子, 叮囑眾人:“就在祠堂待著吧,這里比外面還好點, 我出去看看?!?/br> “晏晏。”杜鵑連忙喊住她:“你要小心啊?!?/br> 和儀轉頭對著杜鵑一笑, 作為安撫。 花園里瞧著仍是生機勃勃、花團錦簇的, 和儀也不客氣, 繞了兩圈后一腳把臨著祠堂的一棵桂樹踹倒了。 這金桂本是庇佑子孫蟾宮折桂來的,今年開花尤其早, 如今還是盛夏,花期未至,金桂的花苞已經早早掛在了樹梢。 和儀還聽林伯母和杜鵑念叨是金桂有靈, 今年林毓成也出息了,當時沒覺得怎樣, 現在一看, 好生嘲諷。 林家的植物長得很怪, 除了陣法那一個陣眼上的樹木花朵生機蓬發之外, 其余地方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和儀越看越吃驚:這是把林家別處的生機都聚集到這一個地方了。 林家這個陣法是個套圈似的, 大的保家族運勢, 小的保人丁安康,說到底也是相輔相成,大的那個就坐落在祠堂這邊, 連著一下片花園,桂樹正正好好就在陣眼上。 和儀這一腳下去,花木應聲倒下,祠堂里的早上嘲諷過她的那兩個齊齊瑟縮一下,抱作一團,感覺那一腳不是落在樹上,而是落在自己身上。 地下果然有不尋常的東西,一個黑漆的小匣子看著就古里古怪,和儀盯著那鎖看了一會兒,一拳上去,暴力把盒子敲開了。 武力值回歸的感覺就是爽啊! 和儀發出一聲喟嘆,低頭一看盒子里的東西,忍不住撇嘴嫌棄:“媽耶,云鶴霄是多和人血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