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鯨魚能感受到在時余的附近身上的油污會緩緩溶解，速度不快，但是比沒有要好得多，它們優先將已經快要堅持不住的虎鯨擠在中間，讓它們盡量靠近時余。

    虎鯨們都浮在水面上，這給時余的作業帶來了極大的方便，他收拾好老祖母，就從它的身上跳到了另外一頭虎鯨的背上，用抹布沾了去污劑在它們呼吸孔附近擦拭，幾分鐘就能搞定一條虎鯨。

    時余越是擦就越是心涼——這里的虎鯨，多多少少呼吸孔都是沒有完全被堵塞住的，最嚴重的就是老祖母，其他的虎鯨至少是還能保留一點呼吸的。

    那么其他虎鯨呢？他清楚的記得它們是一個大族群，有三十多條虎鯨。

    他甚至因為這個虎鯨數量問過漁政局的專家，專家說這個數量的虎鯨群落很少見，大概快要分族群了。

    剛剛系統播報任務要拯救22條虎鯨，那么剩下的虎鯨是分了族群已經離開了，還是已經……死了呢？

    他搖了搖頭，現在沒有空去想這些，他想跳到下一條虎鯨身上，卻發現正是那一條載著人魚的虎鯨——他已經避開人魚很多次了，但是每一次載著人魚的虎鯨都會被推到離他最近的位置。

    系統貓叼著一瓶去污劑甩了過去：【時余，別猶豫，后面有兩條虎鯨快要支撐不住了！】

    時余接過去污劑，擰開瓶蓋反手自人魚的頭頂給它澆了下去，然后俯身用抹布在人魚臉上毫不客氣的抹了一把，又用這些殘余的去污劑把它身下的虎鯨的呼吸孔給打開了。

    他看都沒有看人魚一眼，直接跳到了下一條虎鯨身上。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小時，所有虎鯨的呼吸孔都已經打開了，時余這才有心思從老祖母開始，一條一條的給它們擦拭身上的油污。

    情況比想象中還要不妙，很多虎鯨的皮膚都被腐蝕了，或許說腐蝕有些不太嚴謹，但是事實上就是石油覆蓋下很多虎鯨皮膚變得血rou模糊，去污劑化開了上面的黏著物，里頭就開始有血冒了出來，等到上面的石油擦干凈，下面就是鮮紅的血rou。

    他不知道這些石油附著在虎鯨身上多久了，也不知道石油為什么黏在皮膚上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對石油的了解并沒有超出任何一個普通人，最常見的地方是在加油站，日常最多就是給自己的小破船加個油，黏在手上用肥皂洗洗就完了。

    原來石油黏在魚身上會造成這種反應嗎？

    他也沒有多想，他先大致的將它們清理了一遍，讓后把它們往外趕，調用輔助系統里換水的功能把這一片的水加速往外噴，讓外面清澈的海水進來，又把它們給叫了回來。

    密封的防護服下，時余感覺自己渾身都浸在水里一樣。

    忙完這一切，時間都已經到了下午，時余都沒來得及吃上一口飯喝上一口水，嘴唇干裂的上面全是裂口，微微一動就是一陣一陣的刺痛。

    他爬上岸，倒在了地板上，一邊喘著氣一邊掙扎著把身上的防護服脫了下來。系統貓早就叼了兩三瓶礦泉水還有巧克力之類的快速補充熱量的東西在一旁，時余去擰瓶蓋的手都在發抖，他張開口想要說什么，系統貓煩躁的說：【別說話，趕緊喝水。】

    【你特么再不喝水就能原地暴斃了！】

    時余仰頭灌了一整瓶水，系統貓在旁又連聲說：【慢點！慢點喝！小心水中毒！】

    時余喝了水才覺得自己的嗓子沒有之前那樣火燒火燎了，他低聲說：“謝謝。”

    他愣了愣，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他又擰開新的一瓶礦泉水慢慢喝了半瓶，堅持著站了起來，拿了一塊巧克力一邊往自己嘴里塞一邊往廚房里走。

    還好廚房的冰柜里還有一些魚的存貨，雖然都是冰凍的，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他開始后悔上午打的魚都給系統回收了，但是誰能料到有這樣的事情呢？

    系統貓知道他的想法，回答道：【回收的魚是吐不出來的，別想了。】

    時余應了一聲，拖著腳步找了個小拖車，把冰柜里的魚都拿了出來堆在了小推車上，帶到了海邊把魚都倒進了海里，虎鯨們嗚嗚的叫著，各自游過來叼走一條魚，然后送到了老祖母的嘴邊。

    老祖母吃了兩條魚后便不再張口了，虎鯨們又將幾條魚堆放在了那條載著人魚的虎鯨身上，只有餓得不行了的虎鯨才會吃掉一小條。

    有一些受傷沒有那么嚴重的虎鯨已經準備組成隊伍出發去捕獵了。

    這些魚其實不少，但是那是對于時余來說，這些魚是他拿來準備留著吃的，加上他之前海釣抓到的那條金槍魚加起來也才幾十斤，想要喂飽二十幾條虎鯨簡直是天方夜譚。

    【人類，謝謝你。】小虎鯨低聲叫著，親密的拿頭去蹭時余的腿：【我知道之前塞壬對你可兇了，但是你能不能救一救塞壬……塞壬到現在還沒醒。】

    載著人魚的虎鯨再度把人魚送到了時余邊上。

    時余彎腰撿起它背上的一條魚，轉頭就塞進了小虎鯨的嘴里，他點了根煙，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用腳踩了踩人魚的尾巴，人魚本來閃爍著銀色星光的魚尾現在上面還沾著一點沒有洗干凈的油污，時余低頭看了它一眼，拿著手機給他哥打電話，時解很快就接通了，看背景他好像還在海上：“阿余，有事？”

    小虎鯨：【臥槽！人類你別踩塞壬啊！塞壬不能踩的！它知道了會發怒的！】

    “嗚嗚——！！！嗚嗚嗚嗚！！！”

    時余又踩了兩腳，有點嫌臟，又把腳伸進了海水中。

    “哥……”時余清了清嗓子，說：“哥，你那邊有魚嗎？我全要了，你現在給我送過來好不好？船上有傷藥嗎？也給我帶過來。”

    時解一聽見時余冒出來的第一個字眉宇間就浮上了一抹沉重：“你怎么了？你嗓子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事兒？”

    時余調轉鏡頭把鏡頭對準了虎鯨們：“我這邊剛剛救了一群虎鯨……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你趕緊過來吧，它們快要餓死了。”

    “你打算喂它們？不用吧，你直接把它們放走就行了，它們會自己找吃的的。”時解皺著眉頭道：“物競天擇……”

    “哥，你趕緊來，帶著魚來！”時余打斷道。

    “……好吧！”時解點頭應了，手機被他扔在了桌上，顯然沒有掛斷，鏡頭已經黑了，但是從手機里不斷地傳出時解的聲音：“現在收網，調舵，往坐標……”

    時余咳嗽了兩聲，把電話掛了，轉而發消息給了之前那個漁業局的專家，專家看了消息二話不說就給回了一個視頻電話，時余接通了，專家如同他想象中一樣是一個滿頭銀發的老者，他焦急地說：“小伙子，什么情況？！虎鯨現在還好嗎？”

    時余低啞的回答說：“大部分還不錯，有三四條游走了，應該是去捕獵了，我已經讓我哥給我送魚來了，就是它們身上的傷，應該用什么治啊？”

    “上次的云南白藥管用嗎？管用的話我現在就去買。”

    “有有有！你讓我看看虎鯨的傷口！”專家道。時余把鏡頭調轉，避開了人魚的位置，專家的聲音一陣驚呼：“怎么會這樣！你等著，這情況云南白藥不頂事兒，我讓人給你送點藥和食物過來，你坐標發過來。”

    “好。”時余應了一聲，沒有去考慮人魚怎么辦，會不會被發現，發現后會被怎么樣。

    這樣的魚他是沒本事管的，官方要是能直接把它帶走去吃一輩子的官家飯，他就謝天謝地了，不光如此，他還要拿錢去做點慈善順便再對當朝一日三炷香，才能表達自己對官方的感激之情。

    至于之前時解讓他拜的海神還是龍王——不頂事兒啊！關鍵時刻還是國家好！

    殊不知他拜的‘海神’目前就被他踩在腳底下，還很嫌棄地覺得踩了臟腳。

    ***

    官方的直升機是先到的，時間不長，半個多小時而已，應該是一掛斷時余的電話就出發了。

    時余這里沒有可供停直升機的地方，直升機就先飛到了他的面前停下了。

    很快上面就拋下來兩根繩索，然后兩個特種兵模樣的軍人就夾著一個穿白大褂的人從繩索上滑了下來，時余到現在腿還在發軟，他就坐在原地等著。

    兩個軍人降落的是時余家的房頂——就是時余的頭頂上，三人落地后其中一個背著白大褂從房頂上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下到了時余身邊。

    “你好，你是時余？”其中一個面無表情的說道。

    “是，我就是。”時余應了一聲，喉嚨中依舊嘶啞：“不好意思，脫力了，有點站不起來。”

    “沒事沒事。”穿白大褂的就是那個專家，隨著他們的到來虎鯨們都已經潛入了水底，此時海面上一片寂靜，專家看了兩眼，蹲下來把自己身邊的藥箱給放在了地上，一邊打開從里面翻藥品出來，一邊說：“虎鯨呢？你認識它們不？叫它們出來，我看看傷口。”

    “你知道它們是哪受的傷嗎？怎么這么嚴重。”

    “我不知道。”時余搖了搖頭，他是解釋不清楚為什么家里會有這么多去污劑的，也解釋不清楚為什么去污劑的效果這么好，所以干脆通知專家的時候把石油的問題隱瞞掉了，只說是來找他的時候已經受傷了，免得他和系統也被帶走去吃終生官家飯。

    專家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別墨跡了，趕緊把它們叫上來。”

    屋頂幾聲輕響，不斷有物資被投放在了他家屋頂，然后經由軍人的手轉送到下面走廊。

    時余吹了一聲口哨，尖銳的口哨聲在海面上回蕩著，但是又被直升機的聲音給掩蓋過去了，時余不確定虎鯨們能不能聽見，就又吹了好幾聲。

    專家拉過一個軍人，在他肩膀上的對講機上按了按：“直升機先上去哈！聲音太大了虎鯨不敢出來！”

    “收到！”

    直升機向天空的上方飛去，時余的哨聲變得清晰了一些。他的腳還浸在海水中，突然他感覺腳底好像被什么東西碰了碰，他順勢踩了踩：“上來，聽話。”

    小虎鯨頭頂著時余的腳冒出來了個頭：“嗚嗚……嗚……”

    時余招了招手讓專家靠近，自己則是往前一撐就下了水。他游到小虎鯨的肚子前方，用手錘了錘小虎鯨的肚子，小虎鯨順勢就把尾巴也浮出了海面。

    時余趴在小虎鯨的魚鰭上，指著它背上的傷口說：“您看一下，就是這兒。”

    專家年紀大了不好下水，他就趴在走廊上，一個軍人在他背后拉著他身上的安全鎖扣免得他掉進海里，他看了一看說：“這好像是什么腐蝕物搞出來的，創口貼應該能搞定——把我箱子里的創口貼給我。”

    另外一個軍人立刻就遞過來了一張大概巴掌大的布片，專家接了布片在水里沉了沉，那布片遇水就漲，膨脹到了半米長，專家把中間的薄膜給揭開了，時余立刻就聞到了一股藥味兒。

    嗯……聞著就是有點像云南白藥，就是藥味兒比云南白藥要濃一點。

    專家又撕開了兩邊的薄膜，啪嘰一下把帶藥的那一頭黏在了小虎鯨身上，又覺得沒蓋全，又撕了一張給它交叉貼上了。

    “搞定，小伙子，你讓它翻個面兒，它另一頭還有。”

    時余游到了小虎鯨的另一側，小虎鯨就跟著翻了個身。

    專家又把小虎鯨另外一面的傷口搞定了，“還有肚子！”

    短短十分鐘，小虎鯨身上被貼滿了十字，它有點眼淚汪汪的，這創口貼貼在身上弄得它有些不舒服，但是它知道這是在救它，只能硬生生忍了。

    ……看著居然還有幾分搞笑。

    時余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小虎鯨：“嗚嗚？”

    【人類！你怎么能笑我……嗚嗚嗚好吧我知道我現在太丑了，我變成大丑逼了！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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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時余一個沒忍住, 湊上去在小虎鯨的大魚頭上賊響亮的親了一口：“乖~去把你家里的其他魚都叫上來，給你們治傷口呢！”

    小虎鯨：【媽！人類親我了親我了親我了！】

    它不依不饒的把頭往時余的懷里塞，然而因為太大了的關系, 看著就像是要把時余壓扁了一樣。時余連忙一個扭身從它身邊游開，雙手一撐上了岸, 沒好氣的用腳踩了踩小虎鯨：“鬧什么呢, 去！”

    他抿了抿唇，又吹了兩聲口哨, 小虎鯨歡快的叫了兩聲, 潛下水去了。

    不多時, 海面上就陸陸續續的浮出了十幾頭虎鯨，它們低低的鳴叫著，將老祖母送到了最前方。

    這群虎鯨的聰明程度超乎想象, 有了小虎鯨作為參考，它們先推著老祖母讓它一側極度靠近時余家的走廊，老專家松了口氣, 揮了揮手，兩旁的軍人立刻將他扶了起來。

    他學著時余的方向沿著走廊坐下了, 雙腿浸入水中, 舒服得打了個冷戰：“舒服了……人老了，趴著感覺血都往腦門子里扎, 頭疼。”

    時余也懶洋洋的回復道：“別說您了，我才三十不到, 趴久了也照樣頭暈。”

    “怎么不是？現在的人哈, 都不太注意養生，以后到老了可要吃大苦頭。”老專家嘴上和時余打著岔，該有的動作卻半點沒停, 麻溜地指揮著兩個軍人下了水，給老祖母貼上創口貼，手里則是從藥箱里取了個木頭臼出來，將幾個密封的玻璃瓶口掰了，盡數倒進了木臼里面混合。

    “哎哎哎，肚子上左邊最大的那個傷口先別貼創口貼，先把水擦干了，把藥粉糊上去后再貼創口貼。”老專家吩咐了一聲，又招呼時余道：“你家有盆嗎？弄個盆過來，這個太小了不頂用。”

    “有，您稍等。”時余應了一聲，起身往屋子里面去找盆了。

    雖然他家是在漁排上，可是追根究底還是依靠了黑科技，整體還是非常現代化的，盆這玩意兒臥室里是沒有的，只能到廚房里去找。

    時余拎了兩個平時拿來豁楞魚飼料的不銹鋼盆，想了想默默的用洗潔精洗了一遍又過了兩遍，洗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他是家里沒有魚的存貨了，但是他家有好多魚飼料啊！雖然對于虎鯨來說魚飼料是有點黏糊稀碎，但是吃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他剛剛怎么沒想到直接把魚飼料給虎鯨搬過去呢？

    果然是忙昏了頭腦子都變得不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