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好人
醫院ICU病房外,陸衍聞著空氣中刺鼻消毒水混合著濃郁的血腥味,緊抿著薄唇,深邃的眼底浮上了一層冰霜,周身散發出的怒火延綿至叁尺之外。 凌晨叁點,紅色的指示燈被熄滅,手術室的大門緩緩打開。 “病人已經度過危險期,”看著主治醫師額前流淌的汗珠,不難猜出手術的艱難程度。 “那就好”陸衍長舒一口氣,懸在嗓子眼的心終于被放下。 “但坦白和說,不排除會有后遺癥的可能。”解下口罩后抬起衣袖擦試著額前蜿蜒向下巴處流淌的汗珠,或許是太疲倦,秦醫生說話的嗓音有些沙啞。 “后遺癥一般都有哪些?”放早了,剛落下的心重新被高高提起,滋味著實不好受。 “植物人、偏癱...具體要看病人清醒后再做檢查?!辈挥嗔?,秦醫生拍了拍陸衍的肩膀走向亮著燈的那間辦公室。 空曠的醫院走廊上,昏暗的燈光下映襯出男人疲憊的身影。陸衍習慣性的摸向褲兜口袋想掏出香煙借此緩解他現在的困境,摸了許久才發現自己戒煙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 他起身走向重癥監護病房,站在門口隔著厚重的玻璃向里看,額頭裹上一頭白紗的唐婉靜靜躺在病床上,冰冷的心電監護儀上起伏的數據不斷跳動著。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褪下手術服的秦醫生走過來“抱歉,剛剛忘記說,病人已經有孕14周了,由于手術前并不知曉,麻醉劑和止痛藥對胎兒有影響,家屬要做好準備...” 陸衍整夜沒睡,他看著窗外沉沉如水的夜色想他和唐婉的第一個孩子,那個四個月大的成型男嬰,和現在這個孩子差不多大,陸家向來子嗣單薄,他爺爺只有他父親一個獨子,他父親再將習慣延續到他這里。 人人都道他陸衍命好,手段高,可手段再高又有什么用,該失去的還是一樣都留不住。 成也命好,敗也命好,陸衍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醒,他的爺爺已經老了。 人老了糊涂事也干的也跟著多了,是時候退下來頤養天年了,輪到他這個孫子好好盡孝了。 電話撥通給劉秘書,吩咐他安排人手過來醫院這邊,同時叮囑道上周擬定的股權收購案可以著手啟動cao作了,越快越好。 醫院的好消息傳來時已經是下午五點,ICU病房外檢查完病人身體的醫生推開門從中走出。 陸衍上前一步,不等他問出口,秦醫生先一步交代“各項指標都穩定”陸衍看著他皺緊的眉頭,等著剩余未講出口的后半句?!败嚨湑r的碰撞造成顱內淤血,壓迫腦部神經,造成病人選擇性失憶。” “恢復的可能性有多少?!标懷馨櫭紗枴?/br> “這個沒辦法保證,要看病人后續的康復狀況?!贝_實不是秦醫生敷衍,現階段能掌握的情況非常有限,后面情況如何對他們來說也都是未知的。 氣氛有些沉悶,陸衍扯松了襯衫上系好的領帶,長時間未閉目休息的雙眼,眼底布滿了紅血絲“什么時候會醒。” “不確定,現在還是建議病人多休息?!?/br> 陸衍抿著薄唇不做聲,轉身推開門坐在病床前。抬起的手撫過唐婉昏迷中沉睡的面龐,一聲輕嘆散落在空氣里“婉婉?!?/br> 負傷的睡美人不知何時會醒,王子的吻落在眉間,美人的眼睫輕顫,手指無意識的細抖,片刻后趨于平靜。 無盡的混沌中,她似乎渾渾噩噩的走了很長一段路,道路兩旁一片漆黑看不到盡頭。唐婉飄蕩了很久,終于前方出現了一抹光,睫毛輕顫著睜開了雙眼,模糊不清的視線里入目便是一片雪白,縈繞在鼻尖的消毒水味刺激的她頭痛欲裂,麻藥盡數褪去后額頭的傷口疼痛不止。 意識逐漸回籠,病床上那張蒼白的小臉唇角微微勾起,扯出一個肆意妄為笑。 真遺憾啊,我還活著,那你就要小心了,陸錚。 你絕非善類,我也不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