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不好聽，待人當真誠，”柳芷清湊近她耳朵，“但也有話說御夫如御下，你該知道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的道理?！?/br>
    玉嬋心癢癢，心里認同，嘴上卻道：“可旁人都說以夫為天呢……”

    “是啊，旁的女人要靠男人養著，可你以后就是這個家的天，何須再全身心倚靠夫郎？”

    玉嬋深以為然，自覺有了主人家的底氣，可見自己娘親顯然是深諳御夫之道。

    “那阿娘和爹爹呢？”

    柳芷清撫了撫女兒的面頰，開玩笑道：“阿娘以后有你做倚仗，娘親不如你……”

    “您和爹爹恩愛嗎？”爹爹難道不是阿娘的倚仗嗎？

    “當然恩愛了，感情深厚之道是誠心，但長久之道是彼此勢均力敵，有來有往?！?/br>
    玉嬋似懂非懂，阿娘嘴上說著滿足，可神情卻有些落寞。

    “阿娘是不滿意嗎？”

    “什么？”

    “不滿意爹爹？”

    “沒有?！?/br>
    “那為何一臉遺憾……”

    “阿娘自己不夠堅持，雖不后悔嫁給你爹，但是在出嫁前也想過做出一番事業……”

    玉嬋張了張唇，想說她支持阿娘，可卻總覺得有些無力，只能頹喪地垂著肩膀。

    柳芷清見狀，搖頭笑道：“不過我有了你，便不遺憾了。”

    玉嬋抿了抿唇，就聽阿娘又道：“你若是有了心儀之人，就算再愛若成癡，也該有自己的底線?！?/br>
    “……”玉嬋面上又燙了起來。

    “你想哪兒去了，我可是在說要你分清輕重緩急?！绷魄迥檬种更c了點她額發。

    “唔……”玉嬋心下惴惴，還以為阿娘要與自己說女子德行呢。

    “這世道對女子有諸多要求，”柳芷清眼睫微動，愛憐地看著她，“但阿娘并不想將這些加諸于你，阿娘只希望我的皎皎喜樂順遂?！?/br>
    玉嬋有些動容，吸了吸鼻子。

    可柳芷清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恍惚：“你以后要繼承家業，更要承受得住世人的議論，無關緊要的人不懂憐惜你，當然對你會更苛刻。但只要你自己不后悔，那人若是背棄了你也能承擔后果，貞潔又有何要緊？”

    玉嬋眨了眨眼，啊呀，還不是說了嘛。

    “你若是一直沒有心儀之人也無事，以后給你招個乖巧的夫婿？”柳芷清又捏捏她的面頰調笑，“像阿九那樣的如何？”

    “！”玉嬋頓時慌得胡亂擺起手，“我才不心儀他……”

    “啊呀，我可沒說你心儀他……”柳芷清故作驚訝，掩唇笑道。

    玉嬋暗道上了當，連連跺腳，直把首飾收攏進盒子，抱著盒子就跑回碧梧苑。

    她又羞又氣，才跨進院子里就高喊起來：“如意，準備茶水！”

    如意適時從正堂出來，從容不迫：“娘子，屋里剛擺了茶點?！?/br>
    玉嬋應了聲，抬腳就進了屋，不想正對上阿九捏著桂花糕吃得津津有味的臉，他雙頰鼓鼓，顯然是吃了不少。

    一見來人，阿九的雙眼倏地亮了起來，他若是有尾巴，此時大概是要搖起來了。

    玉嬋輕哼一聲，假意沒見著他，抱著首飾盒子，挑了張椅子坐下，離他遠遠的。

    她沒話找話，喊外頭的如意：“誰準許他進屋子吃點心的？”

    “娘子，是您準許的?！?/br>
    “……”玉嬋一窒，才想起開了玉石那日，自己樂得找不著北，大手一揮，許諾阿九以后要啥有啥，盡管提要求。

    哎，自作孽不可活。

    玉嬋搖頭嘆息，滿心懊悔，隨手拿起一旁的茶盞一飲而盡。

    心里的火氣下去一些，玉嬋才偷偷轉過眼珠，瞥著阿九，不想他正盯著自己手中的茶盞。

    玉嬋意識到什么，臉又燙起來，想不在意，卻忍不住解釋：“我又不知道這是你的，喝就喝了嘛，再倒就是了……”

    阿九幽幽地盯著她，瞇了瞇眼。

    玉嬋轉過身子不看他，好一會兒才感受不到他的注視，終是松了口氣。

    “哎……”她愁眉不展，托著腮發呆。

    不一會兒覺察到肩頭被人點了點，她轉過身，就見阿九將點心推到她眼前。

    玉嬋抿了抿唇忍住笑。

    阿九忙捏了塊桂花糕送到她唇邊。

    “哼，算你還有良心……”玉嬋張唇咬下一口。

    她邊吃邊盯著阿九瞧，心道他也算乖巧，還知道留點心給她，不過沒等她一道吃，這點要改。

    她上下掃視他，見他顏色出挑，瞧著也賞心悅目，她心里品評，還年少天真，若是做個貌美嬌夫倒也勉強可以。

    “！”玉嬋被自個兒所想驚到，慌忙搖頭甩掉腦子里的胡思亂想。

    可眼神又忍不住往阿九身上瞟。

    “哼，笨蛋美人罷了?！庇駤葠汉莺莸溃H有些不甘。

    哎，美色誤人啊。

    阿九從桌案那頭挪騰到玉嬋身旁，她卻故作矜持驕矜：“膩歪死了?！闭f罷作勢要推他。

    他如何能肯，還沾著點心碎屑的手便要摟上她的腰不放。

    “停停停，”玉嬋真怕他弄臟自個兒的衣裳，趕忙胡亂拍開他作亂的手，“我有東西要給你瞧……”

    阿九隨著她的視線看向她將才放下的木盒子，才戀戀不舍地放了她。

    玉嬋撫平上衫的褶子，雙膝并攏，端坐在案前，微微仰著下巴，斂著眼皮，頗為驕矜地輕咳一聲。她打開首飾盒子，拿出其中的長形小盒，放到案上，推到他面前：“喏，打開看看?！?/br>
    阿九不由地瞪大眼睛盯著眼前的盒子，上挑的眼尾透露著好奇。

    玉嬋見他只盯著不動，心道他呆呆傻傻，便自顧自地打開小盒子，讓他瞧里頭的芙蓉玉釵：“怎么樣？”

    阿九只瞥了一眼就道：“好看。”

    玉嬋嫌他答得敷衍，但難得有機會顯擺，她大手一揮，十分豪邁：“送你了。”

    說罷她便取出釵子，招手喚他到身旁來：“我給你釵上。”

    阿九順勢低頭，玉嬋才意識到他未及冠，所有頭發都被發帶束成一束，根本無從下手。

    “別動哦?！彼纱嘟饬怂陌l帶，挑起他一縷墨發，挽成一個松松的發髻，將玉釵斜插進去。

    玉嬋捧著阿九的臉左瞧右瞧，十分滿意：“不錯不錯?！闭媸敲利悇尤?。

    少年肌膚光潔，脖頸修長流暢，眼尾上翹，鼻梁修直，嘴唇殷紅，未長開的臉雌雄莫辨，搭著松動的髻發和芙蓉色鳳羽玉釵，竟有種小女兒的媚態。

    “娘子……”如意正端著新燒的茶水進來，見著阿九的女兒發髻，一言難盡。

    “不也挺好的嘛，”玉嬋頓時有些心虛，轉頭卻對著阿九，要他肯定似的，“是吧？”

    阿九一臉茫然，歪著腦袋，看起來更像純良嬌俏的小娘子了。

    玉嬋見他如此，心更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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