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裴元惜神色很是放松,好像真是來看戲一般。 她聲音不小不大,“既然是猜花令,左不過是梅花菊花迎春花、水仙茉莉牡丹花,有什么難猜的。” “那你猜這是什么花?”洪寶珠睜大眼,元惜meimei就是聰明。 裴元惜淺淺笑道:“梅花。” 正在作畫的姑娘手一頓,茫然地看著前面彈琴的人,彈琴的人又看向陳遙知,陳遙知的臉色自然談不上多好看。 洪寶珠一看她們的表情,就知道裴元惜猜對了。她頓時來了興致,臉上寫滿興奮,“元惜meimei那你說,她們接下來要猜什么花。” “菊花。”裴元惜回道。 另一組剛取到要猜的畫,畫就在曾妙芙的手里。曾妙芙看著自己手里的畫,被那碩大的菊花差點閃瞎眼,氣得把畫揉成一團。 這猜花令沒法玩了! 那個傻女,她就是來砸場子的! 第50章 別裝了 可憐那作畫的姑娘,是停筆也不是接著畫也不是。眼見著沒人發話,她還得硬著頭皮描補手里的畫。左畫西畫總算是畫完,明眼人瞧著雖說一團糊糊的,但大抵是朵梅花。 她長松一口氣,把畫往最后猜花的姑娘手里一塞,她算是把燙手的山芋給遞出去。那猜花的姑娘一張臉脹得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臊的。 曾妙芙咬碎銀牙,“猜啊,你怎么不說話?” 猜花的姑娘一個激靈,聲音似蚊子嗡嗡,“梅花。” 真是一個比一個尷尬,每個人的臉色都精彩得很。 洪寶珠再也沒忍住,先是“撲哧”一聲,爾后是放肆大笑,直笑得前俯后仰暢快至極。到后來甚至夸張地捧著肚子,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她是真的痛快,笑得眼淚流出來。“哎呀不行了,真是笑死我了。你們這些人真好玩,那位黃姑娘鬼畫符一樣涂半天,最后出來還是一朵梅花,何必呢?還有李姑娘,你不是知道答案是梅花嗎?干嘛回答得那么小聲。” 這下不止是曾妙芙羞憤,很多姑娘都覺受辱。 她們向來自詡東都貴女,幾時受過此等羞辱。那閑坐著似看戲般的兩人,一個是曾經被她們嫌棄的胸無點墨之人,一個是癡傻多年的傻女。 被如此這般的人恥笑,焉能不覺得羞恥。 原本應該書墨飄香琴聲悠揚的賞花會,竟然鬧成一個笑話。若是傳揚出去,不止是主辦的曾妙芙和陳遙知沒臉,她們也好不到哪里去。 “班門弄斧,碰巧猜到而已。”一個姑娘道,接著有幾人附和。 洪寶珠不服,“有本事你們也先猜一個試試?” 那被懟的姑娘氣得半死,這個不通教化的蠢貨。猜花令也好,傳詩令也好其實都是幌子。重要的是過程,是她們展現自己才藝的時機。 “你們有本事猜花,敢不敢彈琴作詩?” 洪寶珠慫了,臉色不忿地閉嘴。 曾妙芙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一些,不屑地看向裴元惜和洪寶珠。一個蠢一個傻,琴詩都不會還好意思搶猜花令。 她身邊的姑娘見她臉色緩和,遲疑問道:“曾姑娘,我們還繼續嗎?” “繼續,不能因為某些不識抬舉的人壞了我們的興致。”曾妙芙抬起下頷,示意重取一幅畫。 陳遙知靜婉而立,旁人瞧著只當她不爭不搶,是個清雅不計較的性子。然而沒人注意到她的眼神,那看向裴元惜的目光陰鷙而怨恨。 上一次她引以為傲的才情在這個傻女面前一文不值,沒有人在意她琴藝有多高,沒有人在意她作詩有多好。 重活一世,她沒有一日懈怠。她看雜書看地方志,暗中謀劃著自己想要的一切。她以為再次出現在東都城,自己將是那個碾壓一切的存在。 沒想到這個傻女還是如此讓人恨得牙癢。 “裴二姑娘,你若是對這個玩法很感興趣,不如你也試一試如何?” “不如何,我這人懶。我不喜歡動手,我只喜歡動嘴。”裴元惜說著,放松而閑適。 那個綠衣姑娘又出頭,“不會就不會,說那么好聽做什么。” “嗯,我確實不會。你們繼續別管我們,我們在一邊看著就好。”裴元惜說得隨意,壓根沒有半分羞赧。 曾妙芙臉都氣歪了,合著她們是戲子不成,憑什么要表演給一個傻子看。她繃著一張臉,隱約可見火氣。 洪寶珠夸張地喊起來,“哎呀,曾姑娘生氣了。原來曾姑娘這么喜歡生氣,瞧著像喇叭花,一開花就炸!” “你才是喇叭花!”曾妙芙氣得發抖,她一把奪過新取來的畫,狠狠揉成一團丟棄在地。 洪寶珠故意露出害怕的表情,“曾姑娘你的脾氣要收一收,你可是東都城姑娘們的典范,曾太妃時常夸獎你。你如此失態,若是傳出去別人怎么想?你沒看到黃姑娘李姑娘都被你嚇壞了嗎?” 曾妙芙眼一瞪,果然在好些人臉上看到吃驚的神情。 她心生懊惱,深吸幾口氣,對陳遙知道:“遙知jiejie,玩法是你想的,你可還有其它的點子?” 洪寶珠暗笑,就知道這些一個個會做面子功夫的姑娘沒有一個善茬。剛才夸陳姑娘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起勁,現在鬧成這樣曾姑娘立馬把陳姑娘推出來。 陳遙知哪有什么新鮮的玩法,她擅長的是琴藝和作詩,并不是游戲。 這時洪寶珠瞄到丟棄在地上的畫,問裴元惜,“我看這個就挺好玩的,不知道新取來的畫上畫的是什么,元惜meimei不如你再猜一猜?” 裴元惜就知洪寶珠促狹,裝作煩惱地苦思一會,“總來一些尋常的花多沒有新意,肯定不會再是什么梅花菊花,我猜是合歡花。” 曾妙芙震驚了,這都能猜到。 她震驚的樣子實在是沒能控制住,洪寶珠不留情地大笑起來,“元惜meimei,你真厲害,看來你又猜對了。” “不可能!”那個綠衣姑娘說著,揀起被丟棄在地上的畫,揉展開來一看臉色極其不好。 那畫不是合歡花是什么。 洪寶珠笑得更大聲,她今天真是太開心了。元惜meimei怎么這么對她的脾氣,要她是個男的,她立馬把人娶回去。 裴元惜面露微笑,實在不是她厲害。而是之前曾妙芙讓人去取畫時,她從曾妙芙的口型猜出來的。 這一下,即便是曾妙芙還要繼續,許多姑娘也不想玩了。 好好的猜花令鬧成這樣,誰還有興趣玩下去?剛開始大家還覺得是個好點子,玩法也新奇。不想一個傻子都能識破,當真是丟盡臉面。 有些人本來不就不太服氣陳遙知,一個白身家族出來的姑娘憑什么端得一副高架子。她們再不濟父兄也是有官職在身的,憑什么要捧著她。 陳遙知心里發苦,更發恨。 她本想著借此機會在東都城揚名,讓裴元惜親眼看到她是如何出盡風頭受人追捧的。不想曾妙芙如此不經激,關鍵時刻還把自己推出去。 一時間冷了臉,傲然地走到一邊。 “元惜meimei,今天的戲真好看,比戲園子演得還好看。”洪寶珠煽風點火,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嘲笑。“上次我父親帶我去看耍猴,逗死了。不過還是今天的戲好,比耍猴還好看。” 被人當成耍猴的,曾妙芙哪里還能忍。 她一個怒火沖頂,一掃前面桌子上的東西。只聽得一陣碎響,杯子點心茶火碎撒一地,有一些茶水還濺到旁邊人的身上。 “你們…簡直是欺人太甚。一個蠢貨一個傻子。我請你們來都是看在遙知jiejie的面子上,你們憑什么在我的賞花會上指手畫腳。” 裴元惜慢慢站起來,眼神直視她,“這么說我們還要感謝陳姑娘?方才你說我是傻子,你怕是沒有見過真正的傻子是什么樣子?” 什么意思? 眾人驚疑之時,就見裴元惜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嘭”一聲摔碎杯子,再一腳踢翻前面的矮桌。 所有人都驚了,包括正在盛怒中的曾妙芙。 陳遙知心中竊喜,這下真是太好了。裴元惜自己作死得罪曾家,得罪整個東都城的貴女們。她倒要看看今日過后,這個傻子還如何收買人心。 “裴二姑娘,你這是做什么?”她假意吃驚。 裴元惜環顧四周,“不做什么。我都傻子了,當然要有一個傻子的樣子,否則怎么對得起你們一口一個傻子地稱呼我。” 話音一落,她又一腳踢翻旁邊的矮桌。桌上的東西嘩啦啦倒一地,傾刻間一片狼藉。 洪寶珠剛才也驚了,眼下回過神來只覺得胸臆間充斥著說不出來的激蕩。她幾步沖過去,舉起一把琴狠狠摔到地上。 琴弦崩裂,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洪寶珠,你又干發什么瘋?”一人驚呼。 洪寶珠得瑟地抖著肩,“你們以前不說我對我彈琴是對牛彈琴嗎?我都是牛了,還不許我撒個野什么的。” 她朝裴元惜聳聳肩,“你說是吧,元惜meimei?” 太痛快了! 還是元惜meimei厲害,干了她一直不想干的事情。她早就想當著這些人的面揚眉吐氣一回,今天她要是認慫,她就不信洪! “你們盡管冷嘲熱諷啊,反正在你們的嘴里我和牛一樣聽不懂你們彈的曲子。下回再有人敢在我面前說什么對牛彈琴,我可不會再忍了!” 不僅不會忍,還要打回去。 所有人被震懾住,曾妙芙快氣瘋了。 陳遙知的目光緊緊盯著裴元惜,鬧成這樣正合她意。裴元惜這一世被自己搶走先機,也只能籠絡像洪寶珠這樣的蠢貨。 裴元惜眼風冷冷,“曾姑娘見識到了吧?要是還不知道傻子瘋子是什么樣子的,我們不介意讓你再見識見識。” 曾妙芙已經氣到一句話說不出來。 “曾姑娘不說話,那就是受教了。既然如此,我們也算是教會你一樣東西,感謝就不必了。”裴元惜朝洪寶珠勾手,“走吧。” 洪寶珠被她那傲視一切的霸氣折服,屁顛顛地跟在她的后面。所有人目瞪口呆,就這樣看著她們若無其事地離開。 等到她們快出月洞門,才有人驚呼起來,“這把七弦琴,可是陳姑娘送給我的。” 那驚呼的姑娘氣憤地堵住兩人,吵著要洪寶珠賠琴。洪寶珠身為將軍府的嫡女,自然是不差錢的。 “我說王姑娘,以前說對牛彈琴的人里面你聲音是最大的吧。我摔爛你一把琴怎么了?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學武出身的洪寶珠自帶一股江湖氣,那么一挑眉,眼睛那么一瞪,把吵著要賠琴的王姑娘嚇得不輕。 “又不是我一個人說,你憑什么可著我一個人欺負…” “你聲音最大,你自認倒霉。” 王姑娘不服氣,“琴是陳姑娘送我的,可不是一把普通的琴…” 洪寶珠還要兇她,被裴元惜制止。 裴元惜目光冷淡,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一把琴而已,我們還是賠得起的。過幾日我的琴行開張,到時候王姑娘想要什么琴隨便挑。” 陳遙知不敢置信,這個傻女竟然要開琴行。她以為開琴行是開雜貨鋪子嗎?連五音都認不全,還敢開琴行,簡直是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