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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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知道其中內(nèi)情,或許還會有人覺得李姨娘是因為太想護著女兒一生平安,所以才會有這些瘋狂的舉動。 可是換女的真相一出,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有了完美的解釋。 宣平侯手握成拳,他早該懷疑的。他為什么沒有懷疑呢?是因為他相信沈氏不可能疏忽至此,更不相信李氏這個婦人有這樣大的膽子。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他的嫡女成了庶女,又成了傻子,還差點被許給一個奴才。 “你倒是解釋給我聽啊?!”他一把扯掉李姨娘口中的布。 李姨娘哭喊,“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婢妾根本沒有做那樣的事,是三姑娘她誤會了…她記恨婢妾,她這是在報復婢妾啊…侯爺…” 一個人傻了多年,被人忽略多少心里會有怨恨。她將一切推在裴元惜的頭上,即便不能讓宣平侯完全釋疑,也會一半一半地不相信她們?nèi)魏我环降钠嬷~。正是因為她堅信沒有人親眼看到她換孩子,只要她死不承認這件事情就無解。 裴元惜道:“姨娘必是不會承認的,你機關(guān)算盡只為自己的親生女兒,又豈能在這個時候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其實你認也不認,我本不是很在意。誰生的我,我又是誰的親生女兒,于我而言其實區(qū)別不大。” 她眼有淚光,望著宣平侯,“是誰生的都好,只要是爹的女兒,我就心滿意足了。” 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尤其是像宣平侯這樣的文武雙全承爵封官的男人。然而在聽到女兒這句話后,他哭了。 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欣喜充斥在他的心間,他多想放縱自己痛哭一回。 “三娘,爹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李姨娘尖叫一聲,“侯爺,三姑娘就是婢妾生的…她就是婢妾生的啊…婢妾之所以天天去侍候夫人,就是希望夫人看在婢妾忠心的份上善待三姑娘。要不是情非得已,婢妾是萬萬不會說出三姑娘命格的事。還有那次打翻燭臺,真的是鬼使神差…” “姨娘,打翻燭臺真的是鬼使神差嗎?”裴元惜打斷她的話,對宣平侯道:“爹,姨娘身邊那個黃mama,或許知道什么。” 宣平侯想起那個婆子,在李氏被送到莊子后貶去做雜活,人還在侯府,當下命人去把人帶過來。 李姨娘還在哭,“三姑娘,你為什么要這么對姨娘?姨娘為了你真是的什么都愿意去做,我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你!” 事到如今,她還是這般,怪不得多年來無人懷疑。 裴元惜靜靜地看著她,“姨娘,你是不是覺得沒有對證,僅憑我一人之言根本做不了數(shù)?你這些年來不收拾自己,把自己弄得像個婆子般無顏邋遢。你還不許我見人,日日月月地將我拘在院子里。不許我梳高額發(fā)露出真容,你不就是怕別人從長相上看出什么端倪。” 李姨娘心頭一震,很快又哭起來。 宣平侯恍然大悟,他就說三娘怎么每天汗兮兮沒有打扮,原來是這個婦人怕別人從三娘的相貌上看出不對來。 “你這個毒婦!” “侯爺,您明查啊。二姑娘長得像您 ,三姑娘不像您也不像夫人,哪有什么錯換女兒,分明是三姑娘記恨婢妾沒有重視她,她這是在戳婢妾的心窩子。” 裴元惜似乎在嘆息,“確實,二jiejie長得不像你,更像爹多一些。而我長得也不像夫人,我像姑母。所以這些年你是不是覺得老天都在幫你?” 宣平侯皺起眉,他在想裴元君的長相。可惜他對那個嫡女記得不深刻,依稀覺得有幾分像自己卻怎么也想不起具體的相貌。 光從長相來說,確實沒有辦法對證。 “三娘,為父親耳聽到的,任憑她如何狡辯。” “侯爺,婢妾沒有承認哪,都是三姑娘自己亂猜的。婢妾真是驚呆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替自己辯解。她突然醒來,又說這些胡話,婢妾怕她是惹了什么臟東西,所以才會掐她想把臟東西趕走。” 真是好說法,裴元惜都想替她喝彩。 口說無憑,信的人自然會信,不信的人自然會有所懷疑。 “爹,你信我嗎?”她問。 “信。”宣平侯毫不猶豫,“爹信你。” 裴元惜笑了,笑中有淚,“能投胎到侯府,能做爹的女兒,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或許在一開始她是帶著目的在他面前展露自己聰慧的一面,但是人心rou長,在相處的那段歲月中她切實感受到父愛。混沌十年,他還記得去看自己。在自己第一時間向他求救時,他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一邊。 能有這樣的父親,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氣。 宣平侯心頭巨震,即便他不是什么兒女情長之人,他還是被女兒的這句話深深震撼到。他的女兒,以能成為他的孩子而感到無比幸運,世上還有哪一句話比這句話更能令一個父親驕傲動容。 其實他何嘗沒有感慨過,感慨自己能生出這么一個天資聰穎的女兒。 “爹也以有你這樣的女兒為榮。” 父女情深,刺痛李姨娘的眼。 這不是她想看到的畫面,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十年前每當她看到他們父女二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她的心都在糾結(jié)。 她多么希望侯爺看重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想不通她的女兒都嫡女了,為什么還得不到侯爺?shù)目粗亍こ5娜思也欢际侵氐蛰p庶,怎么侯爺會看重一個庶女? 庶女得寵,她的女兒怎么辦? 庶女聰慧,有神童的美名,嫡女豈不是要被生生壓一頭?她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所以別人只能給她女兒當踏腳石。 差一點,她就成功了。 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的刺眼,已然成了割rou的刀在凌遲著她。 “侯爺,婢妾真的是事事為三姑娘打算,絕無半點私心…” “姨娘以為自己和二jiejie長得不像,我和夫人長得也不像,這件事情便能瞞天過海永遠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就算是有人懷疑,也拿不出實在的證據(jù)。可是姨娘你忘了自己還有一個侄女,那個侄女和二jiejie應該有幾分相似。” 李姨娘瞳孔巨震,一時間驚住了。 她那個侄女一出生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長得像裴元君,然后她找人演了一出戲把那個孩子拐走,養(yǎng)在東都城外的一戶人家。 這件事情她做得極其隱蔽,三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宣平侯急問,“人在哪里?” 裴元惜說出一個地方,李姨娘整個人垮下去。定是那回弟弟來侯府看她,他們姐弟二人說話的時候被人聽去。誰會防著一個傻子,誰會知道一個傻子清醒過來還能記得當傻子時發(fā)生的事。 這時黃婆子被人帶進來,一看這架勢黃婆子腿軟得不行。她害怕啊,自從那天的事情發(fā)生之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膽。 眼下看到李姨娘被捆的模樣,不等宣平侯審問,她就把當天的事情一五一十一說出來。她是不知道李姨娘的秘密,但那天李姨娘瘋狂的樣子把她嚇得不輕。 她有把柄在李姨娘的手上,她的男人好賭,曾經(jīng)偷過侯府的東西拿出去賣。 “侯爺,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有做過,都是李姨娘做的。她故意打翻燭臺,故意放的火啊…” “那你知不知道當年李氏和夫人一同生產(chǎn)時,發(fā)生過什么事情?”宣平侯問。 黃婆子怔住,很快像是想到什么,嚇得差點尿褲子,“侯爺,奴婢不知道啊…那次姨娘在夫人的院子里生下三姑娘,軒庭院的人手不夠,她讓奴婢去幫忙來著。奴婢記得夫人身邊的勞mama抱著二姑娘去討過奶…” 說到這里,她驚呆了。 不用再問,宣平侯大概能猜出一些來。他命人看好李姨娘不許讓她自盡,黃婆子也要嚴加看管起來。然后一面派人去找李家的那個侄女,一面吩咐春月給裴元惜更衣梳妝。 “爹,我們要去哪?”裴元惜問。 宣平侯壓抑著悲憤,“去給你正名。” * 軒庭院的花廳里,已然是賓客滿座歡聲笑語。 宣平侯得公冶楚看重,又不是那等只靠祖蔭混日子過的侯爵,自然是引得很多世家愿意結(jié)交一二。 昌其侯府為給裴元君做臉,弄得排場很足。 老夫人林氏及侯夫人顧氏齊齊上門,給沈氏母女撐臉面。康氏陪林氏坐著,一對老親家有說有笑。 在外家的面前,康氏對裴元君那是贊不絕口。 裴元君還未換大禮正裝,穿的是新做的湖藍色齊胸襦裙,陪同她一起說話的是東都城里叫得出名的貴女們以及昌其侯府的沈玉容。 身為嫡女,結(jié)交的自然都是嫡女。這些貴女們?nèi)蘸蟛怀鲆馔舛紩奕胧兰掖髴舫蔀橹髂福蚴侨雽m成為主子。將來她們各自嫁人生子,又是新一輪的貴夫人圈。 廳內(nèi)兩側(cè)擺滿冰盆,涼爽舒適。 鶴嘴熏爐里裊裊清香,每個桌幾上都擺放著點心果盤。那紅的瓜、紫的葡萄、黃的蕉,哪一樣都不是尋常百姓人家能見到的東西。 眾人談笑的同時,時不時有人往院子外面看。 嫡女及笄,除有賓客親朋贊者外,還應父母長輩同在。沈氏派人去請過宣平侯,得到的答案是再等一等。 沈氏很抱歉,“我家侯爺事務繁忙,還請大家多多擔待。” 賓客們自是說不要緊,還羨慕她嫁了一個有才能的侯爺。夫人們不在朝堂,卻也是知道朝堂的事。誰不說宣平侯深得大都督的看重,這可是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沈氏心里有怨,面上不顯。心道侯爺必是惱了她說謊的事,故意給她難堪。她怨的是侯爺不顧元君的臉面,明知今日是元君的好日子,為何要這么下她們的臉子。 正等的時候,宮里來賞賜。 是曾太妃賞下來的東西,分別是一套點翠頭面,并幾匹進貢的雪絲錦,說是賀裴元君的生辰禮。 如此大的臉面,引得各府夫人們羨煞。沈氏同曾太妃交好,也只是宣平侯府的嫡女及笄收到過賞賜,旁的人可沒有。 沈氏的怨氣總算是散去一些,有了這么大的體面,日后她的元君走到哪里都不會被人壓一頭。頭面中有一枝孔雀翠簪華美不凡,原本是要用昌其侯老夫人林氏備下的簪子,眼下自是換上曾太妃賞的這一枝。 賓客們好一頓夸贊,直把裴元君夸得天上有地上無。裴元君享受著這樣的榮寵,端地是大氣明麗嫡女風范。 這樣的殊榮,唯有她有。 知書達禮才情不俗的大jiejie也好,那個備受父親祖母寵愛的三meimei也好,沒有人能越過她去。大jiejie是庶女,及笄禮是祖母cao辦的。三meimei同是庶女,就算和她一天出生,那也是霄壤之別。 她意氣風發(fā)地同人交談著,沉浸在被眾人捧月的恭維之中。 “曾太妃同姑姑交好,表姐今日好大的體面。”沈玉容道,眼中閃過艷羨。 “母親與曾太妃是閨中結(jié)下的情誼,恰比我們這些姑娘們,未出閣時常有往來,日后更是要常走動的好。” 裴元君這番話說到姑娘們的心坎上,閨中結(jié)交的好友,指不定誰以后就是貴人。不僅在出閣前要交好,出閣后更是要維系感情。 有人心道若是裴元君進宮,保不齊沒別人什么事。聽說宣平侯府并未有送嫡女入宮的打算,而是一早看中昌其侯府的世子。于她們而言,倒是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眼看著時辰將過,還不見宣平侯的身影。沈氏暗自著急,已命人去請過幾回。康氏眼神瞄到這邊,不動聲色地悄悄派人去找宣平侯。 那人從后面繞著剛要出去,便見宣平侯進了花廳。 他英武俊朗自不必說,此時一張臉不見半點喜色,他的身后跟著臉色尚且還虛白的裴元惜。夫人們?nèi)客V菇徽劊R齊看向他們父女。 裴元惜以往都被李姨娘拘在院子里從沒有露過面,除了昌其侯府的人,幾乎所有人都不認識她。 顧氏昨日才在長暉院里見過她,再見之下除了驚艷于她的長相,還生出很多的詫異,總覺得人似乎還是那人,卻有什么東西不一樣。 林氏和沈玉容也見過她,但見的是從前那個頂著厚重劉海癡傻的她。乍一瞧見她這般模樣,皆是一臉的怔神。 “三娘怎么出來了?”康氏忙問,“不好好養(yǎng)著出來做什么?” 竟然是裴家的那個傻子三姑娘,眾人心驚,有人暗道這三姑娘看上去也不傻啊。雖說侯府這位庶女和嫡女是同一天出生,但自古以來嫡庶有別。嫡女及笄,宣平侯帶庶女來做什么? “我家三娘大好了。”康氏的這一句話,又是一道驚雷。 眾人又是一陣心驚,裴家的這個傻子竟然好了?怪不得看上去清里清明不像個癡傻的,于是乎各種客套的恭喜之詞響起。 沈氏以為宣平侯是來撒氣的,故意帶著三娘來給自己添堵,她死死掐著掌心,努力維持著當家主母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