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她一邊聽著春瓷講近來幾日紹南城里滿天飛的流言, 邊落子, 一心二用, 完全沒受影響。 “前日夜里大人便回來了, 但昨個和今天早午飯都沒來院里用?!贝捍煽戳艘谎鬯卫L, 輕聲道:“娘子你說, 大人是不是也因這個事生氣了?” 袁珠傳出去的流言可以當作個沒什么關系的笑話來瞧, 但春瓷說的顧愈的態度, 她倒是有些在意。 宋繪垂著眸看因摩的次數太多而顯出溫潤線條的石子兒, 有些走神。 主子家沒日日宿在妾房里的道理,但按著往日的習慣, 顧愈至少會來她院里用飯,便是有什么要事在身, 也會支人講一聲。 宋繪扔了手里的棋子兒, 抿了口茶水,偏頭看春瓷,“大人回府后專叫了一回鐘娘是嗎?” 春瓷點頭,“當晚便傳了鐘娘問話,而且耿護衛第二日早晨還去砸了一家茶館。” 宋繪擱了茶盞,看著盤上成盤的殘局,陷入思索。 她招待了袁珠,都是按著規程做的,沒逾越的點, 袁珠在紹南城里散布什么流言,顧愈如若生氣,那也該是生袁珠的氣。 按理講不應牽扯到她才是,但依著現在的情況,顧愈分明是遷怒她了。 總得有個緣由。 宋繪在深秋陽光里,逆著光看了會兒像魚鱗般浮在空中的云層,碎片斷裂的情形慢慢拼湊,連成可能的真相。 雖有些莫名其妙,但宋繪覺著莫約是她事不關己的態度惹顧愈不快了... 宋繪安靜坐了半盞茶時間,偏頭讓春瓷打些熱水來,“早間做的桂花糕還有吧?” “有的?!?/br> “替我裝一碟?!?/br> 春瓷應聲,折身走出去。 宋繪吩咐梅花去打些熱水,而后由著夏陶給她梳頭。 她擺手拒了夏陶要盤形狀的意思,將長至腰間的頭發散著,只戴了對乳白色花瓣樣、內嵌著黃玉的耳墜作裝飾,抹上唇脂。 少了華麗精致,但軟綿乖順,把天生溫婉的模樣優勢襯出了十分。 打扮后,宋繪便提著食盒去了顧愈書房,經 著耿平傳話,等了片刻入了內,眼底淡然情緒微斂,露了些泄氣狼狽。 她進了內室,站在門邊并未上前,遠遠瞧著顧愈,顧愈目光在她臉上稍頓,而后撇開手里的公文,開口問道:“不是說有事找我?怎么見著我了又不說話?” 宋繪緩緩眨巴了幾下眼,語氣干巴巴,有些生硬開口道:“大人和袁小姐的事在城里瘋傳,雖是實情,但依著現在這個樣子對袁小姐名聲不好,大人或許得處理一下?!?/br> 顧愈手肘擱在椅兩側的把手上,仰靠椅背,“誰跟你講的是實情?” “袁小姐說是和大人兩小無猜,鐘娘也講...”宋繪沒把話說完,停下,目光落在顧愈面上,彎了彎眼,恍然,“是假的?是假的啊,那大人怎么不早講。” 她偏了下頭,耳墜晃著,映得臉蛋雪白雪白的惹人憐,“害我不高興了好久。” 宋繪在一個適合正式談話的場合,沒和顧愈擺事實講什么道理,就這么正大光明的、近乎直白的吃醋嫉妒。 這有些不懂事,但顧愈這幾日積起來的不快卻因宋繪這么一句話全部給推平了。 她置身事外是因著對袁珠的懼怕也好,尊敬也罷,怎么都不能讓顧愈滿意的。 事已是這么個事了,但宋繪的置之不理的緣由是心情不佳的話,雖有些荒謬,但完全可以體諒。 畢竟他們才成了那檔子事,因第三者有些情緒也很正常。 顧愈心氣順了,情緒自然松乏了些,他抬著唇線笑開,手指在桌邊敲了兩下,“那怎么不早來跟我講?” “因為不高興啊?!彼卫L瞳色被日光襯得淺了一個度,像是琥珀,“我還等著大人來哄我?!?/br> “你還真看得起自個兒?!彪m這么說著,顧愈沒生氣的樣子,朝她招手,“過來?!?/br> 宋繪走過去,被他提著腰坐到桌上。 宋繪腿懸著空,目光稍下,和顧愈對上。 顧愈揉著她手指,語氣溫和,“信她說的話做什么?她的情況有些復雜?!鳖櫽f到此處,略作停頓,瞇了瞇眼,露了些厲色,“她是我母親meimei的女兒,甲辰年間,她父親水患治理不力下了獄,當時這事有求到我這,不過被我拒了,祖母擔心因這事顯得我不近人情,便做主將表妹養在身邊?!?/br> 宋繪身上有香胰子的味道,還有淡淡的花香味,甜但是一點不發膩。 顧愈有些走神,聲調松散,“青梅竹馬...算不上吧,也就回家打聲招呼的關系,你無須將她說的放在心上。” “哦,我知曉了?!?/br> “高興了?” “高興了?!?/br> 顧愈似不滿意兩人間的距 離,手在她腰間扶了下,將她放在腿上,而后虎口抵住她的細白的脖子,“那親會兒?!?/br> 不待宋繪回話,顧愈便偏頭覆上她的唇。 他這兩日故意晾著宋繪。 現既解了誤會,自沒壓著念頭的必要,他頂開宋繪的牙齒,動作上不自覺的用了點力。 宋繪從書房出來時已快要天黑了,她鬢角的碎發從耳后翹出來,稍有些凌亂,唇/瓣艷粉,雖天氣冷了,但雙頰泛紅,氣色極好。 春瓷替她披上披風,惴惴不安往書房方向瞧了眼,“娘子,大人不去院里用飯嗎?” 宋繪系好系帶,隨口應道:“不去...” “大人還是生氣?” 宋繪抬眸看她一眼,“那倒不是...” 她話還沒講完,便看見袁珠提著食盒從青石路另一邊走來,袁珠先看了眼春瓷手里的食盒,開口問道:“jiejie已和表哥一道用飯了嗎?” “沒有?!?/br> 袁珠可愛的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氣,臉上一派天真,“那便好,我做了表哥最愛吃的幾樣小菜,要是表哥吃過晚飯我就白忙活啦?!?/br> “大人有事,須得去府衙一趟,袁小姐可能得下回了?!?/br> “這樣啊...”袁珠似不怎么相信宋繪的話,繼續道:“那我過去問一聲,要是這樣的話只能改日了。” 宋繪瞧了她一眼,側身讓開小道。 在她從身旁經過時,宋繪聞到濃郁的脂粉香氣,宋繪偏頭看著她的背影,無聲笑了笑。 顧愈雖砸了茶館,但并沒個出面澄清流言,表了否認的態度,但卻不強硬。 真有意思啊。 第四十一章 情同姐妹。 鐘娘早間給宋繪做的珍珠丸子。 碎rou摻了點豆腐拌勻, 搓成丸子后蘸上糯米,經蒸屜蒸,米吃上油,勾人食欲。 宋繪吃了五個才停, 鐘娘見合她胃口, 說明日再做其它小食給她。 宋繪自是不會駁了這份好意, 笑著應下來。 她打棋譜消磨時間的期間, 耿平來了一趟, 將顧愈這回出去帶的禮物拿給她, 兩支成色極好的白玉簪, 還有一明顯經了好工匠手雕琢的鐲子。 宋繪將首飾盒子拿給春瓷, 讓她替著收起來, 還算有些良心的問起顧愈的行蹤。 耿平雙手垂在兩側, 神色恭敬的答道:“大人三更天回來了一趟,但清晨城外又出事, 于是再出去了。” 宋繪偏頭看了眼無聲下起雨的天空,“估摸著快回了?!?/br> “大人回來, 我會第一時間告訴娘子。” “有勞了?!?/br> 因著下雨, 宋繪覺得潮潮的不舒服,關了窗,吩咐春瓷去拿些炭。 待室內暖和起來,宋繪靜下心,窩在矮塌上繼續打沒打完的譜。 似乎是成了心不讓她一個人好好待著,沒一 會兒,袁珠身邊的婢女來了,說是袁珠邀她一起打絡子。 袁珠來了紹南小半月,都沒和宋繪一道用過飯, 現耿平來了一趟,也不知誰做的眼線,袁珠直接越了這步,進到閨中密友的模樣,急不可耐的要來打探敵情。 宋繪笑了下。 春瓷見她還有心情高興,急得像熱鍋上螞蟻,“娘子,這袁小姐定是不安好心...婢子不喜她。” 宋繪偏頭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是嗎...我倒挺喜歡她的,她很聰明。”講實話,普通的聰明人的行動大多有跡可循,有個目的,推敲猜測起來簡單直白,倒比起一些人靠著感覺做事好處理多了。 不過這些倒沒必要跟春瓷講,她低頭繼續看手里的棋譜,找著下雨的借口拒了邀約。 宋繪本以為這事就這么完了,但袁珠不請自來,直接候在院子里,打定主意今個要見著宋繪了。 春瓷面有難色,躊躇了一小會兒,提議道:“娘子,要不我出去和袁小姐說你感了風寒,發熱頭痛得厲害?” “那不至于?!?/br> 按照宋繪的經驗,接下來她會遇到的莫約是個完全撕破臉皮的下馬威,肯定是惡意的,只是袁珠打定主意要找她麻煩,避是避不過去的,宋繪也懶得再推脫到下一回。 想著,她抿了口茶水,應道:“讓她進來吧。” 袁珠打扮得正式莊重,臉上擦著厚重白膩的粉,營造著云泥之別這么個氛圍,她臉上掛著淺笑進到內室,語氣親昵,“jiejie,想和你說幾句體己話怎么那么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性子難以相處呢...” 宋繪安靜接下這句擠兌,說了句坐。 袁珠一面打量著房內擺設,一面提著裙擺在塌邊坐下,將備好的彩繩擺在桌上。 宋繪握著書脊翻了頁,邊應著,“我不會這,你打便是?!?/br> 袁珠沒想著宋繪除了一張臉完全沒拿得出手的東西,“我可以教你,只是這可能沒法一時半會學會?!?/br> 宋繪彎唇笑了笑,“學起來麻煩就算了,你打著,我看書就好?!?/br> “也行。”袁珠打著絡子做幌子,邊道了來意,“jiejie,其實我是有些煩惱,不知該找誰問,想著這紹南城里我跟你最為親近,所以便想來問問你?!?/br> “你說?!?/br> 袁珠垂著頭,笑得羞怯,“不知jiejie你知不知曉,如今城里都傳著我和表哥的閑話,表哥也不出面否了,你說他這是何意?” “我猜不到大人心思,只 是莫約...”宋繪彎了彎春,笑,“對小姐有些特別安排?!?/br> 袁珠心下稍定,“是吧...我也這么覺著。”說到這兒,她表情稍明朗了些,“我聽下面的人說昨個表哥回來帶了禮物回來,jiejie可不可以拿出來給我瞧瞧看?” “自是可以。”宋繪喊了聲春瓷,春瓷將紅棕木盒子拿出來,袁珠放了手里的絡子,接了過去。 她完全沒想著玉簪不是自個兒的,到手后便試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