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sh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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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實(shí)話 周臘梅臉紅起來,心跳也加快了幾拍,她正推著自行車,這會兒卻是手腳都有點(diǎn)不知道怎么用起來。 胡嬸子倒是先反應(yīng)過來。 她再多看了一眼韓向軍,就把目光轉(zhuǎn)到林建明身上了,輕咳了一聲,壯著膽道:“林老師,窈窈是個好孩子,到了城里,你可不能任后媽作踐她啊,不然她媽可是死都不能瞑目?!?/br> 林窈也跟著她們走到了門口。 其實(shí)她五感敏銳,早就察覺到外面有幾個人了......只是不知道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 她先側(cè)頭看了看外面的人,就也看到了那個陌生男人,身上的氣息很正,她稍愣了一下就沖他笑了一下,然后聽到了胡嬸子的話,便也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林建明。 然后她就看到林建明沉著的那張臉上青紅交加,十分惱羞尷尬的樣子。 她想到這位昨天還一臉煞有介事地跟她說過“你大伯母他們也會歡迎你的”,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笑道:“胡嬸子,你放心好了,我哪有什么后媽,只是大伯母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過就是大伯母,不好相處就不相處,我就住在學(xué)校,大伯母還能追到學(xué)校打我不成?你快和臘梅姐回去吧,等以后我回來看您。” 胡嬸子“噯”了兩聲應(yīng)下,這才帶著周臘梅走了。 周臘梅出了周家大門還偷偷回頭看了好幾眼,那模樣,讓林窈忍不住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別看她年紀(jì)小,但以前她還在老桃樹里的時候,多的是村民們跑到老桃樹下求姻緣,樹丫上不知掛了多少紅線呢。 這樣羞羞答答的模樣她可見得多了。 林建明可不知道林窈笑什么。 他只覺得十分尷尬。 還覺得林窈真是被養(yǎng)得太歪了。 就為了幾個錢,賣自行車給鄉(xiāng)親,賣縫紉機(jī)給她大堂嫂,甚至還讓她大堂嫂寫欠條。 還說出“以后要吃飯,要讀書,當(dāng)然得要錢”,“我哪有什么后媽......大伯母還能追到學(xué)校去打我”這種話......就好像他虧待了她一樣,他什么時候虧待過她?就是她在村里的時候,他也每個月都給她寄錢,短了她什么嗎? 偏偏這一切還都讓韓向軍給看見了。 他怎么能不羞惱? 但現(xiàn)在可不是說教的時候。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林窈道:“窈窈,有什么事我們回頭再說。有客人來了,我們?nèi)ノ葑永镎f話?!?/br> 林窈看他這樣,回頭若有所思地再看了韓向軍一眼......看來林建明很忌憚或者在意這個人。 她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請了他們進(jìn)屋。 進(jìn)了屋,不等周大槐請兩人坐下,林建明就先跟林窈介紹道:“窈窈,這位是你韓叔叔,他......是特地過來接你的?!?/br> 韓叔叔......韓向軍? 林窈記性很好,立即就想起她媽臨終前的話。 看來這位韓叔叔真的很在意林建業(yè)呢。 “韓叔叔?!?/br> 她十分利落地叫道。 韓向軍沖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其實(shí)他昨天晚上就到了,在公社那邊住了一晚,今天白天又查了一些事情......本來他沒打算出現(xiàn),只是早上在村里看到林窈之后又改了主意。 沒想到看到了這么一出,還挺有意思的。 韓向軍有點(diǎn)悶。 這么招呼完堂屋里就沒了聲,因?yàn)榍懊娴氖?,堂屋里氣氛很有些尷尬?/br> 周銀香也在偷偷看韓向軍。 她面色赤紅,這會兒也是又羞窘又尷尬......雖然先前她好像也沒說什么,但卻還是覺得自己不體面的一面被人看見了。 只是這人竟然是來接林窈的......她心里忍不住又嫉妒起林窈來。 周大槐讓吳冬梅去給林建軍還有韓向軍泡茶。 林窈就笑道:“不用了,去我院子里吧,我給他們泡茶。” 周大槐忙道:“也好,也好,你們先去院子里說話,一會兒過來吃晚飯?!?/br> 他們也是剛才在門口碰到韓向軍的,林建明那樣子顯然也十分吃驚,看他們幾人的樣子就知道是有話要說。 ***** “喝茶?!?/br> 林窈很利落地給三個人倒了花茶,還拿了點(diǎn)心......是今天早上給鄉(xiāng)親們做了剩下的。 這時候林建明才顧得上問韓向軍,道:“向軍,你怎么過來了?是坐火車還是坐汽車過來的?” “我自己開車過來的?!?/br> 韓向軍道,“這邊是山路,不方便,我把車放在了公社中學(xué)那邊。” 現(xiàn)在公社中學(xué)那邊的副校長以前跟林建業(yè)是同學(xué),一起下放到這邊農(nóng)場來的,只是平反后,他也沒有回城,而是留在了這邊做中學(xué)老師。 林建明皺了皺眉,道:“你的傷還沒好,怎么能這么長時間的車過來?” 林窈聽了林建明的話就又看了韓向軍一眼......這時候注意了,她也才發(fā)現(xiàn)他的氣息稍微有些沉。 韓向軍道:“已經(jīng)沒事了。” 顯然他不想談任何自己的事。 他察覺到林窈打量自己的目光,看向她,原先一直有些繃著的神色松了些,道:“剛剛聽你說去讀書,是已經(jīng)有什么打算了嗎?” 林窈點(diǎn)頭,笑道:“嗯,已經(jīng)跟大伯談好了,等去了原州城之后,就找一所中學(xué)讀高中,通過高二的入學(xué)試的話就讀高二?!?/br> 韓向軍轉(zhuǎn)向林建明,道:“打算讓她讀哪所學(xué)校?” 林建明一時語塞。 說實(shí)話,他還真沒仔細(xì)考慮過讓林窈上哪所學(xué)校,不過他反應(yīng)也很快,立即就道:“離家近的十四中,還有家可讀的十二中,十二中是重點(diǎn)中學(xué),又是家可的學(xué)校,要是能進(jìn)去的話,跟家可也有個照應(yīng),回城我就帶她去十二中看看。” “不過窈窈想直接讀高二,十二中怕是有困難,不行的話就先去十四中......” 林窈插話道:“有寄宿學(xué)校嗎?” 林建明皺了皺眉,看向林窈,神色和語氣都盡量溫和道:“窈窈,我知道鄉(xiāng)村里鄉(xiāng)親們說話都直接沒顧忌,但你不要聽了他們的話就先對你大伯母心生了排斥,寄宿中學(xué)的條件都差,并不利于你專心讀書。以后的事情你不用擔(dān)心,就跟著大伯回城,什么錢不錢的更不用擔(dān)心,所有事情大伯都會給你安排好的。” 林窈喝了一口茶,然后認(rèn)真道:“唔,沒有因?yàn)槁犃藙e人的話就心生什么排斥......不過大伯,親戚是真的還是不要住在一起的好,不然真的容易滋生妄念?!?/br> 林建明:......? 他有些懵圈。 她說的這是什么鬼話? 林窈看林建明一臉受驚的樣子,覺得這人好像很容易大驚小怪。 明明很多事情他能做得,但別人不能說得的感覺...... 她覺得算了,剛剛接觸,彼此不了解,她還是耐心點(diǎn)吧。 她懇切道:“大伯,您過來接我的時候,大伯母真的從心底接受這件事嗎?” 林建明一愣。 他張了張嘴,想說“當(dāng)然是真心實(shí)意”,可這話實(shí)在沒多少說服力。 他自己都沒臉說出口。 林窈看他這樣就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大度道:“這都是人之常情,沒什么?!?/br> “而且就算她真的從心底接受這件事,等見到我,真住到一起,以后也還是可能會生出妄念的,更別說她本來就不能接受我的存在了......其實(shí)別說是大伯母,就是大伯您......你看,我長得這么好看,如果等將來有人看上了我的美貌,想要娶我,你覺得那樁婚事還不錯,還能給你帶來巨大的利益,你會不會也會理所當(dāng)然想讓我嫁?” 林建明再次被林窈給震住了。 這......這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該說的話嗎?! 什么“看上了我的美貌”? 誰教她一個小姑娘說出這種不怕丑的話來的? 他臉上漲得通紅,這會兒終于顧不上韓向軍也在場了,近乎是惱羞成怒的訓(xùn)斥道:“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你媽都是怎么教你的?!你才十幾歲,怎么一開口,一開口就是什么要錢,什么美貌,嫁人,婚事的......” 你腦子里盡這些? 林窈看林建明氣得都跟快喘不過氣來似的,聳了聳肩,轉(zhuǎn)眼看韓向軍。 卻沒想到這一轉(zhuǎn)眼就愣住了。 他在笑。 雖然很淺,但她不會看錯,真的是在笑。 從剛剛在門口看見這個人,他的表情就一直很寡淡,即使對著她時稱得上溫和了,但也還是淡漠的......林窈看出來那應(yīng)該是習(xí)慣。 沒想到自己說了句把林建明氣得要死的話,他竟然笑了。 而且她發(fā)現(xiàn),他笑得竟然還挺好看。 他的五官也很好看,像雕塑一樣......難怪那么容易惹桃花。 林窈道:“韓叔叔,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韓向軍笑道:“嗯,說得很對?!?/br> 林建明:...... 說得很對? 他快氣死了! 不過韓向軍很快就收了笑容,對林建明道:“原大附中吧,那是孟楠姐的學(xué)校,也是你跟建業(yè)哥的母校,學(xué)校肯定會收下她的?!?/br> 原大附中就在原大附近。 當(dāng)年林窈的母親孟楠在原大畢業(yè)之后就在原大附中高中部任教。 還有一點(diǎn)是,韓向軍就住在原大附近。 韓向軍的母親舒佩華原本是原大老師。 在原大附近有一套公寓,韓向軍小時候就一直跟他媽住在那邊。 他跟家里關(guān)系冷淡,這次受傷復(fù)員回來,不愿住家里,就還住在了那邊。 這回林建明張了張嘴不出聲了。 ***** 第二天天沒亮林建明韓向軍就帶著林窈一起離開了周家村。 林窈帶了很多東西。 主要就是她的衣服,書,還有昨天晚上村民們送她的禮物......那些臘rou干蘑菇干筍什么的,能帶的她都帶了。 林建明看著皺眉,道:“窈窈,這么多東西,我們怎么能帶走?你再簡單收拾一下,就帶上換洗的衣服就行。吃的,還有其他的東西都不用帶,回了家重新給你買......” 林窈笑道:“沒事,大伯,韓叔叔不是說開了車過來嗎?昨天我就早跟我們大隊書記說好了,讓牛冬爸開拖拉機(jī)送我們?nèi)ス缰袑W(xué)那里,放到韓叔叔車上就行了......韓叔叔,可以嗎?” “可以。” 韓向軍溫和道。 林窈的笑容立即更大了些。 林建明看著林窈臉上格外燦爛的笑容,還有看著韓向軍好像會發(fā)光的眼睛,他只覺得格外的刺眼和不是滋味。 等林窈走開,兩人單獨(dú)的時候,他就忍不住跟韓向軍道:“向軍,我知道......你想對這孩子好,但你應(yīng)該也看見了,這孩子以前沒好好教導(dǎo),身上養(yǎng)成了不少的問題,還是要好好掰過來才行?!?/br> 韓向軍看他,臉上的溫和漸漸褪去,又恢復(fù)了冷漠,道:“你覺得她哪里有問題?” 林建明臉皮一漲。 他忍耐著,但仍掩不住有些腦色道:“你也看見了,她又不缺錢,這么多年住在她舅舅家,我問過她,她自己也說,她大舅,舅媽還有村民們都對她還不錯,可就這樣,她臨走還要把那些舊東西給賣了,還好意思讓她大表嫂給她打欠條!” “還有,她一個姑娘家,張口就來,什么自己長得這么好看,什么別人看上她的美貌,說我能為了利益出賣她的婚事,她腦子里都是些什么?” 韓向軍看著他,目光越來越冷,也越來越利,林建明先還理直氣壯,可在他的目光下竟然莫名心虛了起來,后面還有些話也吞了回去。 韓向軍看得林建明目光都有些不敢直視自己了,才突地“嗤”了一聲,道:“她不缺錢,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不缺錢,憑你看到的聽到的她大舅,舅媽還有村民們對她不錯?” “那你知不知道她媽病了多久?一個月醫(yī)藥費(fèi),生活費(fèi)是多少錢?你知不知道她為了給她媽湊醫(yī)藥費(fèi),自己一個小姑娘上山去采山參采藥材?但她再缺錢的時候也沒讓她媽斷了給周家的生活費(fèi)?!?/br> “你嫌她賣自行車給村民?嫌她讓她大表嫂打欠條?村民和她大表嫂都沒意見,你有什么意見?到底是覺得她做的不對,還是嫌她丟了你的臉?” “至于她說,你可能為了利益理所當(dāng)然的利用她的婚事,” 他再嗤笑了一聲,道,“你過來兩天了,那你知不知道公社糧站站長的兒子看上了她,周家已經(jīng)跟那家差不多口頭都已經(jīng)定下了婚事嗎?哦,你當(dāng)然不知道,你只看到他大舅家對她不錯。等將來再有人算計她婚事的時候......你真的不會說出,明明對她還不錯,她為什么不能答應(yīng)這種話?” “大伯,韓叔叔,我剛剛檢查了一遍,沒什么東西漏下了?!?/br> 就在林建明被韓向軍說得面上煞白,頭頂都快冒煙,想駁斥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林窈出來了。 她笑盈盈地掃了一圈兩人,然后目光定在韓向軍身上,走過去,給他遞了一瓶罐頭瓶裝的水,道,“韓叔叔,這是給你準(zhǔn)備的,回頭你要開車,需要提神,這是我特制的花茶。” 韓向軍伸手接過,臉上神色倒是如常,道:“謝謝,走吧?!?/br> 林窈“嗯”了一聲,卻是又轉(zhuǎn)頭看向了林建明,嘆了口氣,道:“大伯,我知道很多時候人都不愛聽大實(shí)話,但我跟你說,我生來就只會說實(shí)話......所以我說,我只能住寄宿學(xué)校的?!?/br> 林建明:...... ※※※※※※※※※※※※※※※※※※※※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木蘭 40瓶;靈泉百億 5瓶;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