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駿的聲音天生有些沙啞：“只要你們不逼我，它會在零點時分引爆，否則，我隨時可以引爆！”他手中的遙控器就是最好的武器！

    我嘗試用溫情打動他：“選擇mama不在的時候……所以，依舊是愛mama的對嗎？”

    “關(guān)你什么事，你這個臭大叔！”

    “請叫我哥哥。”

    “臭大叔！臭大叔！臭大叔！”

    我發(fā)現(xiàn)自尊這東西很奇怪……當下便火冒三丈了：“給我擊斃他！”

    “項隊你冷靜點……”

    “臭小子，我告訴你，狙擊手一直對準你那顆愚蠢的小腦袋，你以為你是誰？拿個假遙控器就想裝壞人？你那個胡亂組裝的□□真的能炸死人嗎？別讓我看笑話我告訴你！”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觸到了他，他臉色冷了下來：“誰告訴你的？”

    可惜他聲音太小了，我沒聽清楚，這時候耳機里傳來話語：“羅駿的生父有炸|藥廠工作經(jīng)驗，羅駿跟他學(xué)過組裝炸|藥。”

    我很暴躁：“讓他過來！怎么當父親的！”

    “項隊，去年過世了。”

    “你他媽才去年過世了……”我終于聽明白了，轉(zhuǎn)頭對上面那小子說，“好吧，小子，我佩服你。父親的手藝你學(xué)了多少？”

    這個13歲的小不點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瞪著我，充滿了仇恨。對于這種眼神，我一點也不陌生。不要小看它，孩童的仇恨往往更加真切而直接。

    “項隊，羅駿家中沒找到炸|藥，附近也沒有。”

    “繼續(xù)找！”

    “哼！你們找不到的！”上面的羅駿冷哼了一聲。

    他相當自信，我只好從側(cè)面出擊：“小峻，叔叔聽說你很會彈鋼琴？已經(jīng)八級了？”

    他不說話。

    “你還曾經(jīng)見義勇為，敢跟高年級的學(xué)長打架，只是為了幫助女同學(xué)？每年都拿獎狀……孩子，你這么優(yōu)秀，為什么現(xiàn)在要出來威脅大家的生命安全？”我頓了頓，“是因為，mama根本就看不到嗎？”

    他睜大了眼睛有片刻的錯愕，繼而望向別處，不理我。

    “這么努力的自己，她還是看不到，只在乎自己，大人都是只在乎自己！這樣的人世間，沒什么好留戀的！”

    他倔強地咬著牙，有些出神。一名警員悄悄地從天鵝的后方開始攀爬。

    羅駿的母親，早年就跟丈夫離了婚，獨自撫養(yǎng)羅駿。肖女士感情豐富，喜歡打扮，是個在情感上十分依賴另一半的女人。據(jù)知情人透露，肖女士總是在追求真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卻鮮少考慮過兒子的感受。有時候，成年人的私生活也不避諱兒子。羅駿雖然學(xué)習(xí)成績好，但也愛打架，在學(xué)校常惹是生非，后來更是有人看到他解剖小老鼠。他將十幾只開膛剖肚的老鼠尸體放在鄰居家門口，將其他孩子嚇得大哭，他卻在一旁大笑。被人投訴，回家被肖女士打了好幾回，他就報復(fù)投訴他的人家，往人家窗戶里扔老鼠尸體。孩子們聽到羅駿的名字就嚇得睡不著覺。羅駿的生父去年因病去世，在世的時候跟羅駿也是聚少離多……這是一個極度缺乏關(guān)愛的孩子！

    聽著耳機當中關(guān)于羅駿的調(diào)查報告，我好像看到了少年時代的自己，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不殺小動物，那會顯得自己無能，欺負弱小從來不是我的宗旨。

    我專門給人“拆骨”。

    那時候整個街區(qū)的小混混，只要身上有紋身的、吸煙并打過人的，給黑|老大跑腿的、告密的、吸|粉的賣粉的，無一不嘗過被拆骨的滋味。

    “那個孩子瘋了！”

    “原副局長被小混混炸死之后，他兒子就跟瘋狗一樣，見人就咬，好幾個人骨頭都被打折了！”

    “他盯上目標后就會問：你干過壞事嗎？如果回答有他直接打，打到骨折。如果回答沒有，他也會很快幫你回憶，然后往死里打……”

    “他以為他是判官呢！以后看見他躲遠點！”

    我成了公安局的“重點關(guān)注對象”，但因為未成年只能進行批評教育。而且家里愿意花很大的代價幫我善后，我認為他們十分心虛，這是他們欠我的。

    聽說母親每天都以淚洗面，她不敢見我，有事的時候只讓傭人傳話，就連“教育”都是傭人代勞。

    我在街區(qū)打人打出了名堂，小混混們小偷小摸日益減少，他們時常結(jié)伴而行，看到我就立刻鉆進洞里去。

    在爺爺計劃著將我送出國眼不見為凈的時候，軍中的表哥找到了我，將暴力無處發(fā)泄的我?guī)нM了軍隊，進行為期三年的改造。

    以上，不足以道明我的“惡”，少年對成年人關(guān)系的不理解和憎惡，在父親去世之后，成了我暴戾沖動的來源，打著“懲惡”的旗號肆意地揮灑暴力。

    “羅駿，叔叔曾經(jīng)比你惡一萬倍，但叔叔現(xiàn)在成了一個抓壞人的人！”

    羅駿驚詫地看著我，一個警察承認他曾經(jīng)是個壞人，這太不可思議了吧？

    “羅駿，不管你做過什么，都有改正的機會，我相信mama是愛你的。”

    “她只愛別人……”他終于說話了，聲音沙啞猶如嘶吼，“她想要個新寶寶，然后就可以把我扔了。”

    “小峻！小峻！”羅駿舉著遙控器的手一顫，他母親被扶著從人群后面走出來。我注意到羅駿只看了母親一眼，就忙著在人群中搜索什么。

    估計是找母親的男朋友，為了安撫羅駿的情緒，警方并不允許這個人出現(xiàn)。單親家庭的孩子經(jīng)歷過一次分離之痛后，在是非曲直還模糊不清的年齡里，往往無法接受母親或父親的另一半。

    “小峻你別做傻事，mama回來陪你了！”羅駿的母親肖女士哭出了眼淚。

    這顯然出乎意料，他覺得今晚她不可能回來的，她永遠也離不開那些男人！

    我適時地補了一句：“你看，mama本來就想著回來，給mama一個機會好不好？”

    肖女士：“小峻，mama愛你，你下來把遙控器交給警察叔叔好嗎？”

    小區(qū)的居民驅(qū)散得差不多了，但許多不怕死的還集中在門口外面，看著事件的發(fā)展，加上警方、消防，現(xiàn)場幾乎可以說是人山人海了。

    肖女士的話并沒起什么作用，羅駿在思考，我嘗試著問：“羅駿，這是你跟他的約定對嗎？男子漢不能食言對不對？”

    我指的當然是寫信的人。

    看羅駿的表情我就知道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