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看著手術臺上的女人，她是個美麗的人，纖瘦白皙。她想著剛才看到的病例，患者顧曼蓉，肝功能衰竭，消化道藥物腐蝕，腦損傷無意識，近半年竟然做過3次大型手術，她注意到她手腕上有許多深深淺淺的疤痕，顧念很難想象出她究竟經歷了什么，才一次一次這么傷害自己。

    手術進行的不能用順利與否形容，只是恢復到之前昏迷的狀態罷了，靠著呼吸機維持，要定期吸痰，食物通過食管打進去，毫無意識。

    “手術順利么。”顧遠問她。

    她在猶豫，醫生是不能勸家屬放棄治療的，顧念看著他，“很穩定，但……”一旦離開icu立刻就很危險。

    “顧念，我已經簽了叁次病危通知書了，我知道她不會醒過來了，但我怕，我怕我什么都沒有了。”

    “顧遠告訴我你的事好么，那些我不知道的所有事情。”

    “那個人沒有和她結婚，她一個人生下我，一個人照顧我，但她好像從來都沒恨過那個人，她應該恨那個人的，這樣她就會對自己好一點了吧。”

    “她不止一次的想要自殺，又不止一次的為了我自己去醫院包扎傷口活了下來。”

    “我發現我成績好時她會開心一些，所以我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想讓她開心久一點，明明她什么都沒做錯，她卻總是不肯對自己好一點。”

    “后來我知道，那個男人的母親給了她一筆錢，她本想拒絕，她不想被人踐踏自己的自尊，那時的她因為懷孕被舞團開除了，為了撫養我她還是收下了那筆錢，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失去了任意責怪那個男人的權利  。顧念，我的存在對她來說是折磨，是我讓她失去了她的驕傲。”

    “大概我和那個人長得很像吧，她經常望著我出神。我以為我的離開會讓她好受一點，所以我來了S市，但是我剛離開她就服了藥自殺，這一次她沒有掙扎，顧念，是我害了她對么。”

    顧念發現她竟如此不了解他，她想到與他合照時他校服上溫暖的金紡的味道，想起他溫和得體的禮儀，還有應該是也是因為mama的原因所以拒絕自己時他才會那么擔心吧，多么溫柔的男孩子啊，生活從沒有善待過他，他卻不忍心傷害任何人。

    她覺得他mama即使痛苦也一定很愛他，她把他教的很好。她輕輕擁住了顧遠，“你要相信每一個孩子都是因為愛而出生的，你mama也一定很愛你，她只是相信你已經可以照顧自己了，所以想滿足自己一個愿望罷了。”

    “顧念，她現在也會很疼吧。因為我的自私，好像已經絆住她太久了。”

    “明天，明天怎么樣。”顧遠問她。

    顧念看看窗外，說：“今晚的星星很多，明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

    果然，第二天，陽光很溫暖。

    顧遠簽下了放棄治療書，他放她走了。

    顧念看著他的背影，哭了。她從不知道，原來有一種情感，即使那個人不屬于你，即使他的生活與你毫不相干，你也不想他受到任何折磨，也會希望他能夠萬事勝意。